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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坐立不安

    “佑天的脾气,你接触地不多,可能不够了解,他是个最谨慎有担当的,没有那九成以上的把握,他不会写了书信夹在军报中传送过来,若非他是你的亲舅舅,只这一条已经算违反了军规的。”明源帝将那书信拿出来,也不用汝月讨要,递传过去,让她自己来看。
    汝月自然知晓军报中夹带家信,对于方将军而言,也不是一遭两遭了,否则她上一回收到薛绰华写来的书信又如何传递的,既然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何须再严谨,她将那书信取过来一看,果然和皇上说的相差不离,正是说的那些,方将军寻着的人,相貌年纪都应该与二十余年前见过的陈明楚符合,而陈明楚正是汝月父亲的名讳,却不知为何,此人却分明不记得佑天这个人,自称皇甫先生,身边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其余的书信里也写不下来,汝月将信纸往手边一搁,心里头真正犯了难。
    明源帝一瞧她的神色,哪里会猜不出汝月的心思:“他若真是你的父亲,就算你是在宫里头,父女两人要见一面没有难处,可是他改名换姓,又这许多年不曾相见,中间肯定是生了周折的,这样一个来路不明,底细不轻的,也只能寡人派人去明察暗访,你却是不能抛头露面了。”
    汝月默然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原来方将军是见过父亲的。”
    当日母亲弃了家私奔,怕是给方佑天留下不小的印象,他又是一派刚正不阿的脾气,既然将人想着法子送来帝京,那么多半便是真的,只是父亲为什么要改名,又为什么会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些年,他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母亲过世,他潦倒之后,就真的弃了她们姐妹两人不闻不问了。
    汝月越是不敢细想,越是绕不开这些纠缠,一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松动不开,
    “寡人其实还有个主意。”明源帝见汝月脸上一时喜一时忧的,想起以前她曾经说过,入宫是因为父亲做生意亏了本借了外债,她将自己典当了银两,替别人家的女儿进宫为奴为婢,心底下生了几分怜惜,低声说道。
    汝月约摸在心里头算了算时间,那个人离帝京也不很远,至少已经过了一半的距离,是该有个盘算才好,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指头都不由自主地在发抖,轻轻点头道:“皇上的主意总是好的,臣妾想听听。”
    “你是宫中的如妃自然不能随意出宫去,不过你还有个妹妹桦月,桦月住在听水轩里头,她的身份还是宫妃的女眷,要出入后宫不算太难,旁人见了也不会起疑的,寡人想过,等那位所谓的皇甫先生到了帝京,就让桦月去看一看,你能够认得出的,寡人相信她应该也可以,血亲怕是闭着眼,蒙着耳都不会出错的,你觉得这样可好?”明源帝的声音很轻柔,他的视线落在汝月的一只手边,那手指头抖得是不是像她这会儿的心情。
    汝月当然明白,这个建议是很好很好的,她没有想到的,皇上都替她想到了,可是她却回不过神来,坐在那里,往事如同潮水似的,将她整个人湮没在其中,要透气都显得困难,根本没有察觉出皇上是几时离开的,仿佛他匆匆来,耐心等,就是为了她的家事,乌兰进来的时候,她才嗓子干巴巴地问道:“皇上几时走的?”
    “娘娘不知道皇上几时走的?”乌兰吃惊地问道,“皇上在娘娘回来没多久就走了,婢子见屋中没有争执声,皇上走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怒气,不像是同娘娘闹了脾气,就没太在意,皇上说要回去看军务,让娘娘好生休息。”
    “是,是没有闹脾气,皇上同我说了些事情。”汝月还没有缓过神来,听着消息的时候,一颗心倒还算平静的,怎么一转眼,里面像是跑过了千军万马,血液都快跟着要沸腾起来了,想压都压不住,她猛地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皇上和娘娘说了什么,娘娘,娘娘!”乌兰眼见着汝月的脸孔发红,额角都是汗,有些慌张起来,“娘娘记得卫大人的话没有,以后都不能过于激动,否则心口会犯旧疾的。”她还以为皇上又说了让娘娘伤心的话来,气得堵在那里,偏生对方是皇上,又不能责骂,连忙站到汝月背后,又是揉,又是捏的。
    “他说,可能找到了我的父亲。”汝月觉得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的父亲,可能就快要出现在帝京,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皇上的那个建议,让她或多或少有些意外,让桦月先去认亲,皇上的话固然没有错,她能够认得出的,桦月也能够,可是桦月不是就要被晋封入宫了吗,就算是脚程再快,从边关到帝京也要一月有余,桦月就这样在听水轩干等着,等着认亲,而放弃了快要送到眼前的荣华富贵?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桦月提起父亲时,言语中的怨恨,恨他的不辞而别,恨他的迟迟不归,恨他狠心而没有担当,比起她心心念念盼着将父亲寻回来,桦月或许是没有这样的想法,没准再桦月心里头,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了,否则连当年翻脸不认人的外祖父都能寻得桦月回来,父亲怎么会没有半点的音讯。
    如果这一次见到父亲,她是该欢喜还是该诉苦。
    乌兰看着汝月坐下又站起,站起走几步,又怔怔地坐了下来,明显就是坐立不安的样子,她想了想才道:“娘娘要是心里头有些担心,不如去一次掌事殿。”
    “去掌事殿?”汝月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是的,去掌事殿,不是都说卫大人推算运数最是拿手的,娘娘可以去问一问双亲之事。”乌兰笑着道,“卫大人的禁足之令,到这个月月底也该结束了,娘娘去也不算是为难。”
    汝月没有答应,摇了摇头道:“我给卫大人已经带了不少麻烦,既然人已经寻到,日子也能够算得上来,找不找都是一样的了。”
    当下她将皇上对她说的那些话,都原原本本同乌兰说了,乌兰一听之下也讶异了:“前一回听着讯儿,桦月姑娘晋封是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了,如何皇上的口气一转,像是要将此事又给耽搁下来了,难不成是上一回娘娘同方大人说的那些话从中起了作用,皇上又要再行考虑了?”
    这问题,汝月一时半会儿的也答不上来,她觉着自己的这位外祖父当初虽然救驾有功,还舍了小女儿的性命去,但是皇上依旧层层防备着他,即便是给了他极大的权利,也不见得是个亲信,两个人面对面说话的情景之中,远远不似皇上与方将军光明磊落,谈笑风生,皇上既然连后位都可以为方家坚定许下,又在防备什么?
    “娘娘,婢子觉得有些古怪。”乌兰都能够察觉出来了,“又说不上是哪里?”
    汝月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我也想不出来。”
    “不过,桦月姑娘暂时不进宫,对娘娘来说也不算坏事,她在那听水轩里头住久了,满月宴时又刻意地露了露脸,娘娘是好性子不去计较的,婢子就不相信有些人能够一直坐得住,娘娘是如妃的头衔,她们不好来碰,那样一个没名没分的,就能够住得心安理得了?”乌兰不禁恨声说道。
    “她们要是真的想对付桦月确实不难。”汝月轻轻叹了口气道,“然后呢?桦月的身份尴尬,正如你所言,她没名没分,暂居宫中,与上一回住在太兴殿时截然不同,身份不同,传言不同,她受了欺负的话,会去找谁诉苦,皇上那里吗,她还没那个胆子,外祖父那里吗,她的手又不够长,怕是勾不到。”
    乌兰瞬时瞪大了眼珠子:“难不成她还厚着脸皮来找娘娘诉苦,让娘娘替她出头不成!”
    汝月苦笑了一下,没有答话,如果桦月真的吃了亏求上门来,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这是她的软肋,就算乌兰在她的耳朵边上说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明晓得多帮桦月一分,以后她就更加艰难一分,她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瞧着亲妹妹受委屈,哪怕那委屈是自找的。
    好话不中坏话中,才隔了两天,桦月果然来了琉璃宫,琥珀早听到乌兰的安排,在外头就要拦着不给她进:“娘娘身子不妥,不能见外客,桦月姑娘容几天再来。”
    “我要见姐姐,别拦着我。”桦月往东,琥珀挡着东,桦月往西,琥珀挡着西,她是真着急了,恨不得伸出手去,在琥珀脸上挠两爪子才甘心,“你是什么身份,居然也敢拦着我。”
    琥珀毕竟不敢同她动手,被桦月重重一推,摔倒在地上,桦月咬着嘴唇低下头来看她:“不怪我出手重,这是你自找的。”说完,急匆匆地一头冲进内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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