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和她们的朋友 第62节
白若云开玩笑说:“也不会有别人。”苗苗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说:“还有我爸。”
那真是放水放得一清二楚,生怕她输太多不高兴。
提起爸爸这两个字,白若云脸色不变,或许她从前为生父的薄情愤懑过,但年岁渐长使她心胸开阔,笑着说:“方叔是给你们都放水吧。”
好像也是,苗苗沉吟片刻,说:“我觉得主要是给我妈,但他也不大会,就变成输三家。”
方海正路过听见这句,说:“少揭你爸短啊。”
苗苗竖起手掌说:“全是实话。“
方海随意在她头上揉两下,又看他们几个坐在地板上,说:“怎么不带去你房间玩。”
苗苗觉得这么热的天,其实坐这儿正正好,说:“哪里都是坐地板。”
客人太多,当然是他们小孩子挤在角落里。
方海回头看,确实是这样,好笑道:“行,坐吧,我不叫他们抽烟。”
苗苗满意点头,又接着看自己的牌。
赵秀云进厨房给大家找凳子,看她这样哭笑不得,出去的时候说:“我们苗苗像爸爸,牌打得极差。”
偏偏还爱玩。
赵明宇妈妈陈红莲笑着说:“我们这个打得倒不错,可惜功课烂。”
真叫她愁得很。
说起来,赵明宇今年第二次参加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不免叫人关切几句道:“考得怎么样?”
陈红莲也不知道,说:“老师都说进步很大,能上个本科我们就行。”
说着话,忽然看一眼王雪姐姐王梅。
小孩子有时候是不说,大人未必不知道。
王梅跟陈红莲原来就是老同学,不然两个孩子也不会认识。
她笑着说:“那就不错了。”
说实在的,学历是锦上添花。
她看中的是能力、家世、人品,话讲起来就是这么实在。
陈红莲是松口气的,他们夫妻俩虽然岗位都不错,但富裕肯定撑不上,架不住有位好长辈,就是苗苗的老师,国画大师赵千。
他老人家的作品可是值大钱,这些年家里头的大花销也全仰仗,所以论条件,虽然是差王家一点,也不差多大。
她还是挺喜欢王雪的,就是现在孩子还小,又分隔两地,没必要把话说得太清楚,反而给以后添负担。
她笑笑说:“就等成绩出来了。”
另一边,她男人赵启东也在说这个事。
几个老战友坐一块,不是忆当年就是讲孩子。
方海历来是最爱讲孩子的,可惜也得分跟谁,不然不是太惹人厌。
他今儿是故意不提,赵启东要提,很是羡慕道:“我们这个,要是能有你们家哪个的一半成绩就好。”
方海心想,一半的话那要求真是够低的,可见赵明宇原来那成绩,不过他安慰道:“这不是分数还没出来,听说他这一年很用功。”
再用功,那也不可能一下子飞起来。
赵启东正要再感叹两句,他亲爹已经开始骂人说:“还不是像你,你还有脸说。”
赵家是有底蕴的人家,赵千自己就是幼时私塾,念过教会学校的人,偏偏这个儿子,那真是于文上一窍不通,十六岁一到就溜到部队去,跟谁也没打招呼。
不是像他是像谁。
赵启东没法反驳。
赵千身边两位同龄人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说这话的是李道,他既是苗苗好朋友福子的爷爷,也和赵家有一段渊源,赵秀云夫妇早下决心要给老爷子送终,连禾儿苗苗,也一直管他叫的八叔公。
求老太也跟着说:“我看多少人,字都不认识,也混出样子来。”
她是白若云的奶奶,原来也是家属院出来的,同时也是李道的老来伴——他们是少时相恋,后来错过,十来年前才重聚,索性又搬到一块过日子。
三个人里,论年纪,赵千居然最小,他是规矩人,火散下来说:“我也不是强求明宇,是看他爸这样子才生气。”
自己当年啥德行,居然还敢对儿子提要求,要提也得是他这个做爷爷的才配。
李道无儿无女,只有收养的福子这么一个后人,但长辈对晚辈的心是一样的,改成说:“我看启东很孝顺。”
这倒是真的,赵千也不单这个儿子,却只愿意跟他住,把钱给赵明宇花,可见一斑。
人活到这个年纪,有再多钱,都觉得不及有孝顺儿孙在身边。
他跟着恭维道:“我看福子和若云也都是好孩子。”
三个人你夸我家的,我夸你家的。
从院子到客厅,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热闹得很。
第61章 以后 第二更
再热闹, 也有散场的时候。
天一黑下来,小年轻各走各的。
赵秀云也没管,用中午剩下的肉随便炒炒, 两口子在院子里吃晚饭。
空气里还带着一点烈日的余温, 吹过的每一点风都很轻柔。
方海给小黄两块肉, 一抬头说:“离得太近了吧。”
没头没尾的, 赵秀云回过头看,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高明家的屋顶。
她说:“等以后结婚, 你就不嫌远了。”
孩子长大, 总要过自己的日子。
方海撇撇嘴, 觉得这话虽然有道理,可他不爱听,捂着耳朵说:“不到二十五我不点头的啊。”
人逢五逢十,会觉得好像是个坎。
小麦正卡在两个坎的中间, 她今年二十七,要说结婚生孩子的话, 年纪已经不算小, 长辈们总会说早点生早好。
哪怕是赵阿姨, 都隐晦跟她提过说:“你要是不想结, 我不会说,但要是有这个打算, 条件允许的话就早一点。”
谁生过孩子谁知道,年轻确实更能扛得住。
小麦打小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一直给自己的规划是, 三十岁以前生孩子,那要是照这样算,眼下就差不多是该结婚的年纪, 很巧的是,她恰恰有这样的对象。
两个人从方家出来后,闲着没事做,在江边散步,实在是吃得太撑。
王文牵着她的手,有点想打哈欠只觉得这风一吹,很适合睡个午觉。
但这会离午这个字是相去甚远,他只能憋着又打一个哈欠,泪花从眼角冒出来。
小麦善解人意道:“困了?”
王文双眼朦胧地点头,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闭会眼。
他最近忙着赶份报告,昨晚很晚才睡,今天又起得早,要不是有事情撑着,早就遭不住。
小麦想想今天也差不多,索性说:“要不你回去吧,今晚早点睡。”
这主意倒也不错,不过王文说:“也要吃晚饭,不差这一会。”
一下午瓜果点心、零食管够,谁的嘴也没停过。
乍说要吃晚饭,好像又没什么特别的食欲。
小麦摸着肚子说:“我不饿。”
她自己再晚点去吃也行。
王文其实也不饿,只是出于时间点快到,提出这个建议。
他说:“那送你回去吧。”
其实这会还算早,一个人回也是可以的,但处对象的人,哪还有自己回家的。
小麦脚划过地板,忽然问道:“你和你弟小时候像吗?”
小孩子都比较看不出区别,王文至今都想得起很多趣事,说:“我爷一直到我们三岁,才能分出来。”
小麦奇怪道:“你们不是老人家带大的吗?”
这得是有多像,才会三岁才分清。
提起逝去的长辈,王文有些伤感,说:“不单我们俩,还有我大伯跟小叔家的孩子。”
儿女都忙于工作,自然得老人家挑梁,那时节家家孩子都多,除开他们俩还有堂兄弟姐妹好几个,哪还顾上那么多。
小麦了然点头,说:“都是这样的。”
又说:“我小时候也是我奶奶带。”
老太太不是很喜欢她,但喜欢弟弟,毕竟是她爸的一根独苗,捧得不行。
所以提起来,她是没什么感情的。
人有时候,不是按照亲疏分,而是按照对彼此的付出。
小麦开玩笑道:“不过她别说我几岁,恐怕连我长什么样都不大记得。”
即使家就在郊区农村,但她这些年也很少回去,按时到的只有钱。
不想多牵扯,不喜欢平生波澜。
王文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触她的脸说:“我记得。”
白天黑夜都记得。
一双眼,叫人有些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