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和她们的朋友 第105节
想想从衣柜最深处翻出旗袍来。她甚少穿这样贴身的衣服,自己看着也觉得颇有韵味,是和她平时天真可爱相反,带着成熟的勾人。
好像两种氛围交融在一起,她定定看着,忽然想给自己画一幅画。
她从没这么做过,把房间的所有灯都打开。
灯下看美人,被自己晃得都有些晕神。
第99章 自画像 第三更
画画有时候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尤其是当细节把握不好的时候。
说来也奇怪,苗苗觉得自己明明该是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可是下笔的时候总有些犹豫。
她对着镜子看来看去, 分明就是最熟悉的样子。
但到笔下又不是一回事, 有些沮丧地蹙眉。
大概是很少这样仔细的观察自己的表情, 她这才发现自己蹙眉的时候, 嘴不自觉抿起来, 像个带馅的奶黄包, 细长的眉毛好像有些拥挤, 鼻梁有小小的褶皱。
她换了微笑的表情, 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眼睛圆睁睁的。
这样观察自己,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她凑近,只差整张脸贴在镜子上, 觉得看到的自己忽然又有点陌生。
世界的认知,就是这样的吗?
苗苗一只手捏着下巴思考, 一只手在腿上点来点去, 然后目光看着自己的掌心。
在画画的时候, 大家一般为了体现人物的细节, 会在手脚、皮肤、眼睛这样的地方下工夫。
比如说画一个农夫,那么常年在烈日下的人, 绝不会是面色苍白、皮肤细腻。
她人生的一切,也都在这些细节里。
她的手光滑,皮肤白皙, 眼睛清澈。
苗苗突然知道第一笔要从何处下手,只是画得太入迷,以至于有人敲门很久都不知道。
方海都耐不住劲翻墙入院, 正撞见她从楼梯下来,整个人都松口气。
父女俩从院子里把门打开,赵秀云的眉头一下子松开,又嗔又怒在小女儿肩上拍一下说:”你吓死妈妈了。“
苗苗自知理亏,吐吐舌头不敢说话。
过会才解释道:“我在画画。”
也是她这么说,赵秀云才发现她穿的不一样,说:“咦,画画穿这件吗?”
多好的料子,又是月白色,要是沾上点什么,可就全糟蹋。
苗苗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妈又说:“新买的簪子吗?好漂亮。”
和孩子尤其相衬。
苗苗摸着自己的头发,说:“嗯,所以想画自己。”
估计是什么难得的灵感,赵秀云知道她认真画起来是什么都顾不上的,了然道:“下次不行这样了啊。”
快把他们夫妻俩吓得不轻。
苗苗老实点头,又着急忙慌想上楼接着画。
赵秀云跟在她身后,进小女儿房间一看,纸上只勾出一部分线,单看轮廓倒是模糊像个人,但很多处还不完整。
她平常也很少进来,毕竟孩子长大总有自己的秘密,还不止一两件,房间就是她们最私人的空间。
这会目光落在房门后面,说:“你穿这身,很该撑把油纸伞。”
苗苗看过去,那还是周杨买的伞面和伞骨,她自己画好后,又找人刷上桐油的,因为过于精致,想着当个工艺品放起来,还从来没撑过。
这会,她也觉得妈妈的提议很好,摸着发簪说:“也是桂花的。”
因为画的时候,正好是满街开桂花的日子。
她的房间打开窗就能闻见,阵阵飘香。
赵秀云都没怎么留意过孩子的东西,看她不停地摸头发,说:“你这个买多少钱?”
女大避父,方海几乎是不进女儿们的房间的。
苗苗向后看没看到爸爸,说:“杨哥送的,说祝贺我要去英国。”
哪怕是贺礼,看着也很贵重。
只是孩子一脸快乐,赵秀云没忍心说什么给钱不给钱的话,但心里是把这笔账记下了,反正是一家的,谁给都一样。
苗苗不知道妈妈所想,还是喜滋滋的样子。
看来她很喜欢这份礼物,是连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喜悦。
赵秀云也就不再说什么,道:“那你画吧,晚上记得早点睡。”
要是入迷起来,一晚上叫好几次都不记得睡下。
苗苗应是挺好的,不过大家都知道不能做到。
哪怕是禾儿,回家后看到妹妹的房间漏出来的那丝光,都推开门说:“方青苗,快点睡。”
不过话音刚落,她声音就停住,变得不可置信起来,说:“你在屋里撑伞?”
她妈可是说“屋里撑伞,小孩不长”,这要是搁小时候,准得被骂好几天。
苗苗就是惦记着这件事,还以为是妈妈推门,差点没给吓死。
看到是姐姐,说:“我在画画。”
禾儿还以为她在画伞,嘀咕道:“伞不是本来就是你自己画的吗?”
画自己画的画,听上去怎么那么像绕口令。
但她凑近一看就知道不是,疑惑道:“是个撑伞的姑娘。”
虽然还没有五官,但从身形就看得出来。
苗苗颇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
禾儿这才惊觉,妹妹画过那么多,好像没给自己画过,仔细看她的打扮,说:“难怪穿成这样。”
又说:“给你买这件旗袍的时候,你才十四。”
那时候还是豆蔻年华,含苞待放,这会是聘聘袅袅立树梢,勾勒出的每一处,无不显出少女的韵味,又有自带的娇俏。
她左右看,说:“就该多给你买这样的衣服。”
苗苗平常爱在外面到处走,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为画画,穿的也都是深色衣服,像这种类型的好像着实少见。
禾儿是越看越满意,说:“你等会,再换双鞋。”
苗苗本来穿的是双布鞋,觉得也挺好的,踩上姐姐的方头小高跟,又是不一样的韵味。
鞋底踢踢踏踏地走着,惹来父母的关注。
赵秀云都躺在床上要睡着了,探出头看说:“真是大姑娘啦。”
跟刚出生的时候比完全是两个样子,毕竟哪怕是自己生的她也得说,小婴儿不好看,像只红通通的小猴子。
苗苗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说:“我十八啦。”
要是以前,这个年纪几乎都是嫁人的时候了。
方海看着更是感慨,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个劲叹气。
夜里头叹气,等着挨骂吧,禾儿在心里乐,果然听见妈妈说:“收回去。”
然后看到爸爸跟脖子被掐住似的,连口气都不敢出。
禾儿现在是面上也乐,幸灾乐祸四个字尽显。
赵秀云没好气戳她的额头,说:“净等着看你爸的笑话。”
方海也无奈摇头,又嘱咐两句才回房,不过门关上之前,那句“明天你也穿”还是漏出来。
禾儿偷偷跟妹妹说:“老夫老妻,还是这样。”
苗苗点头同意,静静坐下来接着画。
虽说是自画像,但大半夜撑着伞在房间里看镜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禾儿只得提醒道:“十二点之前必须睡。”
又给妹妹调好闹钟才走。
苗苗继续看镜子,说:“闹钟响我就睡。”
她向来是定好闹钟的事情就必须做,禾儿放下心来,回自己房间。
苗苗也很守约定,到时间爬上床,盖好被子。
就是眼睛眨啊眨,惦记着未完成的作品要挂在哪。
挂在床头吗?看着自己感觉好像也有点奇怪。
挂在客厅?那好像还得把全家都画上才行。
思来想去,苗苗蹦过一个念头。
要不……送给杨哥好了,可以跟之前帮他画的那幅摆在一起。
她尽力给自己合理化,想着人家给自己送簪子,总得有什么作为回礼。
这幅画里有两样东西都是他送的,喝水不忘挖井人嘛。
绝对单纯就是因为合适,苗苗被子拉到下巴处,自己点点头做鼓励,觉得听上去好像很不错,又叫人不自觉脸红起来。
她摸着自己的耳朵,悄声说:“他会喜欢吗?”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当然不会有回答,只有那点若有似无的回音。
不过要是她有入梦术,兴许能知道,周杨连梦里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