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仙子想回家放牛 第45节
但现在得先干正事。阮芽还困着,衔玉把她抱起来,拧了热布巾为她擦手擦脸,捏开她的嘴巴,以杨柳枝制成的齿木为她清洁牙齿,可谓无微不至。
她心安理得享受,闭着眼睛,让张嘴就张嘴,让吐水就吐水。
柳催雪那一板砖又把自己敲了回去,这时磨磨蹭蹭不愿起。衔玉对他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凝了个大冰块扯他衣领塞进去,柳催雪立马就清醒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早上雾很浓,四野一片茫白,十步之外人畜不分。
便是在这样霜寒的秋日清晨,衔玉背一个牵一个,如山里朴实善良的老父亲,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娃娃下了山。
进了城,闻见路边小摊上肉包子的香气,阮芽自动醒来,张嘴就要吃的,“包子包子!”
衔玉没好气,背着她过去,弯腰把人放在条凳上,“来十笼肉包子。”
“十笼?”摊主吓傻了,就三人,吃得完吗?
衔玉眉毛倒竖,“看什么看,瞧不起谁?”
一笼包子六个,每个拳头大,柳催雪一个人就要吃六笼,阮芽人看着小,胃口却很大,也要吃三笼,衔玉陪着他们吃一笼意思意思,修为到了他这种程度,不用吃辟谷丹也不会觉得饿。
他一边吃一边想,以后干些什么营生来养她。帮白猿翁催债的话,一单能抽几成?还有干爹,让他老人家发工钱的可能性是多少?他会飞,巡山的活计也可以揽下……
衔玉很认真在规划和丫丫的未来,他已经想好了,等事情结束,就买些礼物去石头村提亲,学着凡人的规矩,正儿八经把她娶回家来。
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他会好好教她的。
衔玉舀了两勺砂糖在豆浆里化开,手掌贴在碗边,以寒气中和温度,感觉能入口了,才推到她面前,“丫丫,你喜不喜欢我?”
她哪能说不,无论再问多少遍都是喜欢的,只是嘴巴太忙,吃吃喝喝没空说话。但也不能因此忽视他,于是直视他的眼睛,用力点头,态度十分陈恳。
换任何一个熟悉的人来问,或许都会得到差不多的答案,这样的行径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衔玉并不在意,拾帕揩去她上唇一圈白色浆汁,“这样我就放心了。”
用饭期间,有妖兵来报,说清徽院的那几个道士,昨晚并没有在银花楼过夜,也未曾在客栈留宿,而是出城,回他们的老地方打坐去了,一整晚都没挪过地方。
衔玉赏那小妖兵一个包子,“知道了。”
饭饱,这次换衔玉在中间,牵着俩傻子出城。
赶早进城的商人已经在城门口排成长队,衔玉从偏门出来,华清似有所感,睁开眼,起身迎接。
衔玉把柳催雪推出去,这帮华字辈的道士算柳催雪的同辈,但他似怕极了他们,被推得往前踉跄两步,待看清面前的人,他脸色煞白,连忙往衔玉和阮芽身后藏,弯着腰,甚至不敢冒头。
“竞云君!”
一群道士围上前来,眼含热泪,柳催雪更怕了,蹲下身,双手抱头,不是衔玉及时拉住他,他怕是躲到阮芽裙子底下去。
“小雪咋了。”阮芽蹲下身,抱住他肩膀。
华清弯腰,欲搀扶他,还没碰到他,他便大声尖叫起来,浑身发抖。
“竞云君,是我,华清啊!”
衔玉以手隔开华清,“干啥干啥!没看见他怕你,别碰他。”
华清不明所以,“他因何恐惧?是不是你害的!竞云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八个道士把他们围成一个圈圈,手握拂尘,严阵以待,衔玉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他中了赭红鬼伞的毒,变傻了,现在心智最多也就五六岁。”
这帮道士真是好没良心,衔玉跟他没完,“我倒是问你,他看见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你是不是欺负过他?”
“你放屁!”华容忍不住开骂,“竞云君乃掌院之子,修为高深,为人正直,是吾辈之楷模。”他双手抱拳,“我们尊敬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他。”
“就是。”有人附和,“我们谁有那么大本事欺负他,一定是你害的!”
衔玉挠头,这什么意思,说他比柳催雪厉害吗?
老实说,确实没跟柳催雪好好较量过,几年前蜕皮期,妖体衰弱被他伤了尾巴,也是意外。
巅峰状态下,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不等衔玉说话,阮芽先不干了,老阮家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她小腰一叉,指着这帮道士,“你们这些臭牛鼻子,胡说八道什么!小雪一直都是最乖的,不吵也不闹,今天看见你们他才会这么大反常,你们都是坏人。”
她伸手使劲把华清推开,“走开!走开!都给我走开!”
人看着小小,力气却出奇大,华清不防,一下被她推倒在地。
华容站出来问:“你又是谁?”
“我?”阮芽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这时倒是机智,骄傲拍拍胸脯,“我是阮清容!有我在,你们别想欺负他。”
众道士面面相觑,阮清容?那个死了好些年的阮清容?竞云君早亡的未婚妻阮清容?
他们平日只顾打坐修炼,从来不关心外界的风风雨雨,还不知道九华山已经来了新的阮清容。
“天清地明,赐我神灵;魑魅魍魉,快快显形!”
一张驱鬼黄符“啪”地贴在阮芽脑门。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阮芽还保持着两手叉腰的姿势,她眨眨眼,往上吹了一口气,那黄符飘飘荡荡落下,躺在绣鞋边。
给她脑门贴符的年纪最小的华安指着她,手都在抖,“鬼!厉鬼!”
阮芽抬手给他一个暴栗,震声:“你才是鬼,我是人!我是人!”
一场兵荒马乱,等到衔玉和华清出面稳定局势,启程前往南疆时,已临近中午。
华清的法宝如意葫芦内部空间极大,分内外两部分,亦可用来行路,原理跟柳催雪的飞舟差不多,皆以灵石作为燃料驱动。
葫芦里的布置简朴素雅,以蓝白两色为主,外部是一排排的座椅,内部有独立的小房间可以休息,两侧各有一排原形小窗,透过小窗可以看见外面的飞鸟流云。
叫华安的小道士出言不逊冒犯了阮芽,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现下躲在角落里哭鼻子,他的师兄在安慰他。
华清坐得离他们最近,正在给柳催雪号脉。
当道士的,多多少少会些医术,闭着眼睛探了半天,华清终于相信了衔玉的话,柳催雪的病,归根结底,还是心魔作祟。
他一松手,柳催雪连忙躲开,缩在阮芽身后,
衔玉坐到前面,质问华清,“你还没回答我,柳催雪为什么会怕你们?据我所知,你们算同辈弟子,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以柳催雪的身份地位和修为,清徽院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
华清长长叹气,深深看了一眼柳催雪,“他或许不是怕我们,是怕我们穿的这身道袍。”
华清随即看向阮芽,收获一记大白眼,他摸摸鼻子,改看衔玉,“你也知道,他有心魔……”
柳催雪的父亲是清徽道院掌院,他是掌院之子,还未出生便有了肩负的责任。
但他的性格其实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冷硬,老话说男娃像娘,女娃像爹,柳催雪的性子也像他的母亲——雪夫人。
雪夫人是涧泉斋雪家长女,蕙质兰心,温柔敦厚,只可惜红颜命薄,她生来体弱多病,柳催雪三岁那年便殒了。
柳陌的性格与雪夫人相反,不到三十年把清徽院做到现在的规模,心机手段都非常人可比。
他不喜柳催雪身上的柔懦寡断,硬要把他改造成他希望的样子,各方面都严格要求他。
“他小时候跟现在,呃……”华清看着在跟阮芽玩翻花绳的柳催雪,皱眉思索片刻,“我年长他几岁,说是看着他长大也当得起,他现在倒是跟小时候没什么差别,会偷懒不练功,躲起来玩些凡间小孩喜欢的东西。”
衔玉不耐烦掏掏耳朵,“所以到底为什么怕?”
华清很无语,一脸“请不要打扰我煽情”,继续说:“他从小就不爱穿道袍,你也应当知道,他从来没穿过道袍,因此挨了很多打。”
衔玉不敢置信,“柳陌打小孩?”
打小孩并不稀奇,小孩太调皮了太气人了,挨打是常事。
可既然柳催雪小时候更像他娘,应该是很听话很懂事的,衔玉想不懂他为什么忤逆柳陌,又恐惧道袍。
华清挠头,“总之,无论如何惩罚,他就是不穿……”
衔玉无语,“说半天跟没说一样。”
华清也难自圆其说,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原因,“为什么害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衔玉说:“那你们都别穿了,免得吓到他。”
华清点头,觉得有道理,深深看他一眼,“你……”
衔玉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相信我会对他好?你再好好看看他,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被亏待的样子。”
众道士脱下道袍,换上便装,柳催雪果然不再惧怕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冲他们很友好地笑了一下。
此时的竞云君是如此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莲冠束发,纯白法袍没有一丝褶皱,他面容清隽,气质皎皎如月,清寂如柏,是似要乘风归去的天人。
唯有那圆润而饱满的脸颊,若有似无的双层下巴,是辣么陌生,令人不敢置信。
第42章 给他个名分罢
在华清道长的玉葫芦里,众人再一次复盘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阮芽听了半天,举起右手要发言,衔玉准了,“丫丫你说。”
其实她很多都没听懂,心底压根就不认为自己是阮清容,也不赞同衔玉那些有理有据的推测,她只有一个问题。
“如果苏阿娘真的想害我,送我那些衣服不是太明显了吗。”
连她去地里偷萝卜都知道穿隔壁二狗子的鞋去,这么浅显的道理,苏荔会不懂吗?
衔玉忿忿,“她狗急跳墙呗,要不是我给你换了衣服,现在死的人就是你了!”
“我不会死的。”她失落垂下眉眼,“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些女孩也不会死,就算死,也只是死我一个……”
华清道长心有不忍,“这件事,不怪你,应该怪那害人的家伙,谁的命不是命呢,一切只是巧合罢了,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衔玉偷眼瞧她,有点心虚,但他并不后悔,如果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说句难听的,如果一定有人要因此丧命,他不希望是丫丫。人有私心,妖怪也一样,他想要丫丫好好活,至于那些因此受害的无辜者……把坏人揪出来,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也算为她们报仇雪恨了。
议到一半,阮芽就不想听了,带着柳催雪去里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