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错付真心,眼盲,应断不断,心盲。举世无光。
文鸿山看着墙面上显现的女人的记忆觉得胆战心惊,倒不是文总对女鬼有多么同理心,而是担心姜平。
没有做安全措施的那几回,确实是姜平主动说的没关系,但文鸿山有点害怕自己的家里不知道会不会瞒着他找了姜平,给姜平施加了压力,所以姜平才会同意要孩子的。
文鸿山难得能够理解女鬼的想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姜平唯一恨的人,可能就是他了,因为男人的婆婆虽然也惹人烦,但女人在选择婚姻的时候,不是因为婆婆选择的。
她们是认认真真地选择了托付终身的人。
姜平也是一样,他是姜平认认真真地选择了托付终身的人,但自己却总是把他抛在身后,觉得给了他足够的产假,安排好复出就够了,忽视了那几个月之间的需求,而自己甚至还对自己的家庭给姜平造成的压力浑然不知。
文鸿山觉得自己比那个男人更加幸运一点,至少他还有试着挽回的机会。
姜平停止安魂以后,鬼胎缺了压制,也逐渐躁动起来。文鸿山紧紧地夹着双腿,肚子硬得几乎不能碰,一碰就像是破了皮一样地灼烧的痛感。
姜平却轻轻地笑了笑,轻声道:也不一定是义务,生育是种自由,有选择生还是不生的余地,我想这或许是更重要的。
有的人恐惧,有的人也期待。姜平安抚地看向文鸿山的方向,眉头舒展下来,展现出的是更加柔和的线条。
姜平想告诉文鸿山,他和林易柳不一样,尽管他同情林易柳的遭遇,也很能对林易柳感同身受,但他没有因此而生出恨来,他只是失望罢了。
女鬼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墙上才显出几个红字来: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有能力就必须背负这种义务,凭什么爱情就需要无尽的付出妥协,凭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要被别人安排和决定?
林易柳心里有太多的愤懑和不满要宣泄,血糊糊地糊了一整面墙。
☆、鬼屋篇
愧疚感几乎把文鸿山压垮,只咬碎了牙,把所有的痛都咽进肚子里。
姜平干脆席地而坐,大有坐这咱就和女鬼唠个五块钱的天的意思,用谈话的方式也行啊,能安魂就行。
姐姐你稍安勿躁,真早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是不是?你先听我和你说,我有一个朋友。姜平笑盈盈地开口,笑得咧开嘴的时候,会有两颗不明显的小虎牙。
他是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
嗑瓜子撸狗的520忍不住吐槽:你说的朋友是你自己吧。
你现在已经是一抹孤魂野鬼了,和你说人生的价值人生的意义,你大概也用不上,和你说利弊权衡吧,你又觉得只要能报仇怎样都值得,但要我说,不如做个交易。
林易柳不知道应该在公屏打出什么,她想说所以你的朋友和我的经历有什么关系。
我的那个朋友和你一样,早产,身边没有人,整个孕期大部分时间,伴侣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可以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林易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在墙上画一个省略号。
但是,他让他的伴侣也成功尝到了同样的滋味!特别是现在时机正好,不用耗费一两千的灵力,现成的鬼胎就在这里,你看,那边是一个无知闯进你的家的可怜路人,虽然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但也正好解开了房子的束缚,让你能够离开那间房子来到这里。你这边,是一个你想要报复他的人,只是杀了他的话太便宜了,不如你和那孩子商量商量,让那孩子去大猪蹄子的肚子里也呆一呆?这样你们两个人的愿望都满足,岂不是两全其美?
有的人表面镇定,暗地里看着鬼其实腿软得根本站不住。
脑子稍微能转弯,都知道姜平是在想办法解决文鸿山的鬼胎大难题。
但文总哪里是一般人,在姜平的发言里,文鸿山重点全抓错。
文鸿山总结并梳理姜平的发言,认为姜平提出了两宗罪状,一个方法。
工作太忙;不管不顾。
方法:以身代过。
于是文鸿山越发安静如鸡,那段时间忙是事实,他回家的时候一般姜平都睡了,走的时候姜平也还没醒,两个人吃个饭的时间也有电话进来。
他没和姜平说上几句话,每天也只能在姜平半夜里梦呓似的哼两声不太舒服的时候,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揉揉手脚和有些僵硬的腰。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男人的鬼哭狼嚎,哭喊得比鬼还像鬼,过了一会儿林易柳约么是同意了。像在鬼屋里时候,林易柳作为有修养的女鬼,还是非常端庄大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墙壁上出现一个大字:等。
等什么?姜平不解
阴时还有一个小时,阴门开,鬼胎出,届时我会把它引导到男人体内。
你要先等鬼胎自己出来?
自然。
姜平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这里面的爱恨情仇了,他管不来,也管不了。他连自己的生活都还活不明白,又要怎么去指导别人的人生。
文鸿山从一阵绵长的阵痛缓过劲来,就看见姜平已经紧张地跪坐在他身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男人原本高挺的肚子已经坠得不成样了,但男人绞着腿,没有半分要用力的模样。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要被撑得分开,只一阵接着一阵地疼。
这具身体的心脏果然支撑不住这种高负荷的疼痛,文鸿山喘气都会连带着心脏的绞痛,但他还是在眼前的花白里面试辨别出方向,对着姜平费劲地笑了笑。
希望姜平这样心理能平衡那么一点,虽然文鸿山知道,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但看到仇人多吃点苦头,大概多少心里会舒服些,是人之常情。
奈何距离阴时的时间越来越近,下腹硬的像是石头,姜平根本不敢碰,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碰一下都会痛得想死。
文鸿山比起腹痛,腰痛更甚。腰椎不断发出咔吱咔吱像是生锈了的声音。姜平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腰,带着哭腔哄: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别怕啊,我我我我我有经验,你就一二三跟着用力,很很快就出来了
文鸿山听见了,有点想笑。越接近阴时,鬼胎的戾气越重,如果真让那小兔崽子在阴时出来,今天这座屋子所有人大概都要魂归西天,可能也就只有林易柳会高兴吧。
疼得狠了,文鸿山也只是扒着姜平的脊背发抖,再忍不住了就用双手撑着酸痛不堪的后腰用力挺身,从嗓子眼发出嘶哑的低吟。
越是疼痛,文鸿山越是清醒。
他甚至于有些不理解自己之前怎么有脸死皮赖脸地求姜平复合。独自一人忍受这种疼痛,大概是真的能把人生生逼疯的。
距离阴时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鬼胎的躁动达到了顶峰,几乎是在疯狂地寻找出口,恨不得直接撕开皮肉,重重的拳打脚踢让文鸿山干呕了几声,把仅存的水和胃酸都倒了出来。
随着一阵爆炸式的疼痛,文鸿山猛的收紧了抱着姜平的力度,抑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声。
姜平稍微一摸地上湿润润的,都是汗和血。
下半身的骨头像是裂开了,即便这样还是要对抗着用力的本能。文鸿山始终是缄默的,只有实在喘不上气了,才脱口吐出几声痛哼。
只是短短的十分钟里,鬼胎还是硬生生挤到了出口。但文鸿山仍不打算认输,在文鸿山的字典里,不存在认输这两个字。
他托着几乎坠到大腿的肚子重重地往上一托,那一瞬间文鸿山才知道纯粹的疼痛原来是真的可以逼疯一个人,顺着神经蔓延到身体的四肢百骸的。
以躯干为中心,就连手指尖儿的骨头都想被敲碎了一样地疼。浑身像是被碾过去,但硬是这样撑过了阴时。
文鸿山几乎是昏过去的,他以为自己昏过去了很久,但不过现实里短短的几分钟而已,那几分钟里他似乎看到姜平也曾这样痛苦辗转,却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文鸿山浑身都脱了力,脸色白得像墙灰,但姜平把手塞进他掌心的时候,文鸿山还是费劲地搓了搓。
这样你有没有心里好受一点?
☆、鬼屋篇
我心里好受个鬼。姜平又心疼又气,差点没被文鸿山吓死,惊惧交加地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文鸿山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呆脑阔,我是疯了才会觉得好受?你这样折腾自己有什么意思?看我心疼你你就高兴了是吧?傻不傻啊
文鸿山反正是没有理解为什么姜平骂他傻,但所幸是撑过了阴时。
被遗忘在一边的林易柳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她已被姜平的安魂仪式压得只剩一抹执念,姜平本不希望采取暴力手段的,安魂是洗去魂魄中的杂念,但如果是驱鬼的一些阵法的话,更多的是让对方魂飞魄散。
姜平,等一下。文鸿山见姜平从衣服的夹层里打算取出几道黄符,忽然喊住了他。
我想,你就算杀了林易柳,鬼屋也不会破的。
嗯?姜平开始搞不懂了。
林易柳如今虚弱至此,但是这座房子的阴气并没有减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人应该病情依旧病得很重。
姜平被提醒了一下,也注意到房子的阴气并没有消散多少。
我想鬼屋的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林易柳,而是这个孩子。文鸿山指了指自己鼓胀的下腹。
林易柳当时很害怕我从婴儿房里拿出来的东西,而且你刚刚和她商量的时候,她说等鬼胎出来再说,但以女人的能力,应该是打不过鬼胎的,不然也不会让我当时从那个密室里逃了出来。
她是骗你的,她只是希望鬼胎能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仅此而已。
林易柳第一次发出了嘶哑到极点的笑。
报复不只有杀人这一种方式吧,不如说某种意义上现世仇还是要现世报。文鸿山撑着姜平扶着他的手,慢慢坐起来。
林易柳,做个交易。
什么?女人在墙上写道。
即便你杀了这一家人,这家人在人世间的眼中,不过是怪病,一夜暴毙,恐怖爱好者会说这里是阴魂作祟,把这里变成新的消费场所,就像当时闯进老宅的我一样。最终没有人会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谴责男人。
你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机会宣之于口的愤懑、委屈、不公,我都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口说无凭我没有证据
你忘了吗?我是一个知名的鬼屋主播,上次的直播事故之后我再也没有露过脸,社交媒体上所有人都说我死了。而这里还有一位勉强有一丢丢名气的小道士。发生过的事情就不会没有证据,即便没有人们也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可是为什么要帮我?女人脸上暗沉的肤色忽然慢慢地又有了活人的光泽感,喉咙也慢慢可以发声,不再需要用满墙的血字来对话。
因为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举手之劳而已。文鸿山说。
姜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确实是他所熟悉的文鸿山,对待大部分事情的态度都自信到近乎傲慢。
但是也非常有吸引力。
姜平记得工作室出现图源泄露,几乎毁了文鸿山一个重要项目的时候,他站在文鸿山办公室里说明情况的时候声音都紧张地在发抖,和文鸿山解释他目前的备用方案。
但文鸿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那就按你说的做,公司的设计部也会全力配合。
但、但是,我不能够保证这个方案能不能比之前那个更好,时间太赶了而且也
被竞争对手偷图源也不是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相信你的工作室和我的设计部有这个能力,对吧,姜工?
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觉得这是压力,但是只有姜平知道文鸿山选择继续信任并采用他的工作室是给了他多大的宽容和肯定。
直播吧。手机就可以,我怕我,呃撑不住太久了。文鸿山靠在墙边,浑身的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刚刚平息了一会儿的鬼胎忽然又躁动起来,肚子硬邦邦地发作起来,身下汇聚了一滩小血洼,大量的失血让文鸿山眼前开始一阵接一阵地发黑,痛得只能抱着肚子半蜷在地上忍痛。
文鸿山把手机对准了自己,直播开启的五分钟内,大量的粉丝和路人就涌了进来。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上次的直播怎么突然中断了太恐怖了!!!我还看到了一个一晃而过的影子!】
【造假的吧,哗众取宠】
文鸿山并不在乎在乎那些弹幕,他努力地压下痛意,语气平稳地开口:各位好,好久不见。
我还活着,让你们失望了。
趁还有时间,我和你们说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文鸿山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他之前看到的林易柳的故事,他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的情感偏好和道德导向,但弹幕上还是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啊?】
【怎么突然就改家庭伦理剧频道了】
【我去那个家真的恶心】
【这也太没良心了吧疼了都不送医院】
文鸿山向林易柳伸出手,把自己的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她。
林易柳借文鸿山之口冷冷地说道:
不生孩子是原罪吗?
要一个孩子是使命吗?
文鸿山缓慢得吐出这两个问题。
姜平帮他举着手机,看见文鸿山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生育自由这件事情已经说了很多年了,但是更多时候,拥有生育能力的个体却总是会被质疑,好像如果不担负起繁衍后代的使命,作为伴侣就是失职,且没有意义。
那么为生育付出的尊严和代价呢?
姜平轻轻阖着眼皮,举着手机的手臂轻轻发颤。
光是回忆起来就太痛苦了,妊娠反应吐到胃粘膜损伤,孕后期腰疼到站不起来,刚生产完的时候他连稍微重点喘气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