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出于谨慎的考虑，谁都不想这么做， 林西也不想，他们停在原地没有动。
    人鱼王摆了摆尾巴，它很执着地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被拒绝了也不肯放弃，它又朝前游了一段，迟疑地朝卡尔张了下嘴。它发出了一种无声的语言，若非林西神识强大，也不可能捕捉到那种细微的波动，但这种声音，卡尔听见了。
    他是没听懂，可意识却紧跟着恍惚了一下，仿佛脑中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让他在一瞬间里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卡尔迷迷糊糊，跟着这条人鱼就走了。
    林西愣了愣，有那么片刻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但这种灵光过得太快，只一眨眼，便随着水波的晃动消散一空。
    卡尔游动的速度很快，林西也没有时间细想，立刻拉住了希塞尔的手追过去。
    水下光芒黯淡，所有人都笼在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阴影中，林西看不透人鱼王在想什么，只是心头委实不安，好似被人攥紧了，提到半空一样。
    *** ***
    林西觉得，这条人鱼王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如此主动，带着他们三人往圣泉的地方去。他也想说自己弄错了，但确确实实，这个镶嵌在海上孤岛中，周围堆砌着珊瑚和宝石的小泉眼，就是原剧情里的圣泉无误。
    林西从海里冒出头，绕着小孤岛转了一圈，他伸手往上按了按，果不其然，被一层防护罩挡开了。
    圣泉不是谁都能进的，没有人鱼王的虹膜识别，旁人要强行突破防护罩，只会让圣泉连同海岛一起炸成齑粉，原主角艾伦都要遵守这个规则，林西自然不会以为自己是特例，但他也不急，人鱼王既然能带他们到这里来，自然不是为了观光。
    只是它想要什么呢？
    林西觉得，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便处处透着诡异，甚至于，比艾伦的主角光环还要让人匪夷所思，但他知道的，这绝对不是自己和希塞尔的缘故，而是卡尔。
    林西默默盘算着，转头看了眼卡尔，游了这么久，他仍处于那种古怪的状态，仿佛魂游天外，但眼神却有焦距，只是惯常的阴沉，渐渐被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所取代，浑身肌肉绷紧，充斥着一种近乎暴虐的排他性。
    很不对劲，看着跟受了刺激的野兽有点儿像，林西想了想，还是打算替他检查一下。
    这毕竟是自己的队友，不能放任不管，但谁知，就在林西把手放上他肩膀的时候，卡尔忽然转身，凶狠地朝他攻了过来。
    这一下又急又狠，直冲着咽喉而来，林西悚然一惊，汗毛倒竖！
    卡尔战斗力很强，这充满杀心的一击若是抓实，他立刻就会被撕碎喉咙！他想要避，但身处海中，比不得翼蛇灵活，兼之毫无防备，即便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头，亦没能避过这夺命一击。
    卡尔的手爪撕裂风声而来，带起的冰冷空气，刮得林西耳颈剧痛！
    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血溅三尺了，呼吸一下滞住，心也陡然拔高。
    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人反而是平静的，什么情绪都暂停了，只能看着死亡一寸一寸朝自己逼近，凶狠而残忍，充满血腥和冰冷的味道。林西觉得自己抽离了，灵魂飘荡在空中，连心跳声都像隔了一层纸，但紧接着下一秒，他忽然被人扯动，身体连带着灵魂重重撞上身后的胸膛。
    咚得一声，思维裹挟着情绪归位，直到被身后人抱着，滚烫的体温穿过衣衫传来，林西才发觉自己连手脚都是冰凉的。
    林西心跳的很快，指尖也在微微打颤，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中是有点不太明白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了，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死过一次，他不该这么怕的，但
    林西看着身前一道火光闪过，卡尔，连同着掠阵的人鱼一同被打出去，希塞尔一点儿都没留手，冰冷的杀意凝结在火中，把那两人烧得皮肤焦黑，白骨都支棱出来。
    不要怕，我在。希塞尔轻轻地，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后颈，嗓音轻缓，带着安抚的力量。
    林西一下就放松了，同时也明白，自己怎么就变得软弱。
    大约是有了依靠，从此风雨都有另一个人帮他挡。
    林西很坦诚，并不害怕让希塞尔知道自己的弱点，甚至，在发现自己的依赖以后，他还很主动地往后靠了靠，抬头亲了一下希塞尔的下巴尖：那你要一直在。
    希塞尔：嗯。沉沉的笑声从胸口传来，显得格外性感。
    林西贴着他，只觉得背脊被震得酥麻，他禁不住抬起头，追着希塞尔的下唇吻了过去。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主动，希塞尔被亲了这么一下，只觉得血液都要被点燃了，他立刻弯下头，想加深这个吻，但不等他动，林西就把他推开了。
    怎么了？希塞尔觉得自己委屈得像个八百斤的孩子。
    林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心软，只像撸猫一样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太咸了，还是回去吧。
    大海的味道一点都不好，林西不喜欢，希塞尔也一样，他很不满足，手上凝聚出两条小火龙。水能克火，火亦能克水，只看谁强谁弱，此刻，希塞尔泄愤一击，大海也淋不灭那滚烫的怒气。
    卡尔被人鱼王扯着往后退，饶是这么快的速度，也没能逃过被火龙灼伤，他胸口立刻起了一层燎泡。
    接连两次攻击，卡尔也终于回过神来，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记得自己在那一刻的想法，可就是因为记得，他才更疑惑了他怎么就把林西当成了敌人，想把他杀了，将他从这个世界抹消？这是一种很极端的种族对抗性，本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可偏偏
    卡尔回想着，有一瞬间，几乎觉得是自己弄错了身份，他可能是人鱼中的一员，否则，杀戮成性的人鱼又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在脑中生了根，卡尔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骨头往上蔓延。
    他忽然失了动作，只觉得浑身冰凉，不知道该干什么。
    最后，还是林西把他拉了上来。
    卡尔能想到的时候，林西自然也能，但他明白，卡尔这个人是不需要同情的，他骄傲又狠毒，好胜心也强，对他来说，成王败寇可以，但同情是万万不能的。他不会接受，相反还会愤怒，林西明白，也不想在这时候惹出事情。
    卡尔林西酝酿了一下说道。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卡尔便截住了他的话头：我刚刚差点儿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但这不是你的错，你控制不了你自己。林西心平气和地说。
    卡尔嗯了一声，心情却愈发低落。林西无疑是温柔的，甚至给了他足够的包容，可这种无止境的容忍却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进来本也不是为了救希塞尔，可林西却偏偏为此，对他无限退让。
    卡尔觉得心里难受得很，既恐慌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也嫉妒希塞尔，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无比暴躁，他忍无可忍，终于化成了兽型冲过来。
    卡尔要打架，希塞尔是第一个奉陪的，两个人冤家路窄，不斗上一场不可能消停。
    林西也瞧出来了，确认希塞尔不落下风，这才把视线收回来，看向人鱼王。
    林西心里自有一条界限，线里面的人，是他朋友，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可线外面的林西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更不会提什么先礼后兵，他说动手就动手，双手齐动，藤蔓就飞出去了。
    如果不是来了圣泉，林西也不敢托大得跟人鱼王动手，毕竟它还统领着两千多条普通人鱼。鱼海战术林西是怕的，但可惜，人鱼王自己把机会抛开了。
    圣泉附近千米，普通人鱼不敢来，即便它们的王死在这里，血脉压制的力量依旧会阻拦它们的脚步。
    没有外援，林西就什么都不怕了，他神魂足够强大，对付一条人鱼不成问题，他打算生擒它，只要能把它抓住，什么谜团，什么算计，自然能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要说：
    可把我厉害坏了！第二更啦，然后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44章 人鱼
    人鱼王受了重伤， 根本不是林西的对手。几番争斗，它都没能在林西手上讨到好。
    很快，在一个破绽之后， 林西轻轻松松， 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挪， 就把这条人鱼逮住了。赢得太轻松，林西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皱了皱眉，用藤蔓结结实实把那人鱼除了脑袋，全都捆上后， 才压着它， 去打开防护罩。
    因为担心这岛上有陷阱，防护罩打开时，林西还有意做了防备， 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岛上十分安全，林西用神识把它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遍， 也没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问题都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毕竟这人鱼王也太反常了， 被逮住也不反抗，甚至还替他打开了防护罩。
    林西觉得，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条人鱼八成是想搞个大的。
    未免夜长梦多， 林西沉思了片刻，仰头朝空中喊了一声：希塞尔， 回来。
    他的声音不算响，但希塞尔听见了， 那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希塞尔就毫不恋战甩开了卡尔：别打了，我林西叫我。
    卡尔却不依不饶，纠缠着想用尾巴抽他翅膀。
    妨碍自己找媳妇儿的都是混蛋，希塞尔也不怕承认，眼见着卡尔不退，他一口火就吐出来，红艳艳的，烧着了半边天。
    温度极高，卡尔不得不退，而就趁着这个机会，希塞尔一个俯冲，于半空中化成了人型落在卡尔头顶：你根本不喜欢林西，你只是喜欢他喜欢我的样子，所以，别纠缠了，行不行？
    卡尔一顿，随即剧烈挣扎起来：颠倒黑白的本事不错，你也是这么骗林西的吗？
    希塞尔不跟他辩，只平静地说了一句：我骗没骗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希塞尔是一点面子都不要的，眼见着卡尔杀气更甚，还想纠缠，便干脆利落地拍了一下他的背：我认输了，别追。他迫不及待地去找他的林西，从千米高的空中跳下去，连减速都不搞。
    林西在岛上看着，明知他摔不死，心脏却不自控地提了起来。
    天空中阳光正烈，穿透了云层照下来，把希塞尔狂卷的长发映得张扬。
    他背着光，周围镀了一层金边，远远看着，就像踏着阳光而来的神祇。希塞尔跳得潇洒，一点儿惧意都没有，肢体舒张，面容带笑，一双眼睛专注而缠绵，穿过风望向他的全世界。
    这是一种近乎炽热的深情，好像枯山上突然开满桃花，雪地里红梅吐蕊，馥郁的芬芳浓烈而醉人，让林西无法遏制，怦然心动。他看着希塞尔，只觉得一瞬间连时光都静止了，他再也看不见天，也看不见云，只能看见他的心上人，像一团烈火，滚滚而来。
    只要叫一声，他就会来，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林西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耳边乱撞的心跳如雷霆骤鸣，震得他头脑犯晕。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催生的藤蔓，只是看着自己与那人越来越近，心头便无限安稳。
    你是仗着自己会飞，就胡乱往下跳？林西伸手接住了他。
    希塞尔笑了一声，身体一个旋转就把他从落脚的地方拽了下去：不，我是仗着你会接我。希塞尔说着，身后骤然撑起了两扇羽翼，赤中带金的羽毛，在空中拉扯出恣肆的弧度。
    愈发像神祇了，林西伸手摸了摸。
    很光滑，也很坚硬，摸着有点扎手。
    希塞尔被他摸得痒痒，心里就蠢蠢欲动了，他空出一只手，拉着林西的手腕就往自己衣服里塞：林西，那个疯子把我肋骨都打折了，好疼，你给我摸摸。
    林西脸一黑，稍一用劲，抵住他的胸膛：你信不信，我真把你肋骨打折！
    希塞尔不太怕，恬不知耻地把脸凑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你亲我两下，我让你打折一根，这不亏吧。
    林西恼羞成怒，揪起他胸口一块软肉：可把你能的，怎么随时随地都能闹！快把手松开！林西用力挣了两下：松开！
    希塞尔充耳不闻，硬是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上：我们都要扯证了，闹一闹怎么了，你去中央广场看看，那些小年轻比我胡闹得多的去了，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林西：！！！
    林西真的要打人了。
    希塞尔在天上占够了便宜，所以一下地，就很乖巧地，顺着林西的动作被他撂倒在地上。林西还是挺心疼他的，眼看着地上一堆石头，他连摔人都用着巧劲，轻拿轻放，跟搁置易碎品似的。
    希塞尔就知道他舍不得，高兴得在脑子里放起了烟花。
    林西，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希塞尔乖觉地把话题扯到正事上去。
    林西本来就只是跟他闹闹，摔他一下心里就很高兴了：是圣泉，传说人鱼族圣泉能治疗精神力损伤，我想让你试试。林西伸出一只手，拉他起来。
    希塞尔顺势一翻，凑近了，站到他身边：那是好事，你担心什么？
    林西迟疑了片刻，也没有瞒，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拉，挨在他耳边道：实话说，大还丹我没把握炼出来，就算是以前的我也不行，所以，圣泉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可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一种感觉，这里会出什么事，我检查过圣泉了，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担心。
    希塞尔嗯了一声，尾音拖长，听起来格外缠绵：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没命？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很不好。林西摇了摇头，尽管他没有表现，可抿紧的唇，掐进肉里的手指尖，都昭示着他忐忑不安的心情。
    希塞尔看了他一阵，倏而就笑了：你这么担心我，我好高兴。
    希塞尔捏松他的手，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林西柔软的指腹就只能在他手背摩挲。
    希塞尔抵住了他的额头，下颌稍稍往下一压，滚烫的鼻息便一下一下喷洒到林西鼻尖。
    其实不用担心，最坏的情况无非两种，要么圣泉没用，我该怎么活还怎么活，要么就是中了别人的算计，我死了。这个地方很古怪，如果没有你，我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早在进来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我不怕，现在就想搏一搏。
    我的精神力损伤越来越严重了，我有感觉，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变成废人，我能接受这种情况，但可以的话，我也想试试能不能治好。
    我看不上军部那些弄权的政治家，但帝国，我还是挺喜欢的，我不想虫族毁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