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3)
清醒、敏锐。穆塔的声音再次响起。谢今夕笑了笑,回答道:谢谢夸奖。
现在,也唯有穆塔的声音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自从踏进三锁村,一种极度不详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吃完饭我们来整理一下至今为止发现的线索,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谢今夕习惯于蛰伏、观察、收集线索,直到他发现生路、完成任务、逃出生天,但这次的任务却让他觉得怪异而别扭。
谢今夕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手表,这也是他进入这个世界后出现在他手腕上的东西,现在显示的时间是傍晚6点23分。
没多久,谢母上来敲了敲他的门,说:下来吃饭吧。
谢今夕走下楼,在厨房外的饭厅支着一张木质圆桌,谢母指了指旁边的圆凳,说:坐,吃吧。
此刻天色已晚,外面的阳光已接近消失,圆桌上立着三根白蜡烛蜡烛,一人面前一根,照亮了这方空间。
桌上的饭菜很简单,一个炖肉、一个凉拌野菜,外加一小碗米饭,现在也不可能让谢今夕挑什么。
这顿饭吃得谢今夕是真的如同嚼蜡,那个炖肉炖的也不知是什么肉,又老又柴又有很重的腥味,调料估计只有盐,这样做出来的肉当然不可能多好吃。凉拌野菜也一样,菜叶用盐凉拌后又咸又苦,米饭也一股霉味。
现在也不是挑的时候,谢今夕强迫自己吃了一些,吃完饭他才发现,谢父和谢母面前的白蜡烛居然比他面前这根明显短了一节。
是烧得太快了吗?
谢今夕勉强填饱肚子,饭后收拾好碗筷,问谢母哪里有水可以洗碗,谢母说:厨房有水龙头,但没有自来水了,地上的缸里面有打上来的井水。用井水洗洗就行了,晚上洗漱或者渴了,都可以用缸里的水。
行。
谢今夕端着碗筷去厨房,发现厨房一样点着一根白蜡烛照明。
这就很奇怪了,他来时在外面看到了电线杆、屋子里房顶也有电灯,却一直用蜡烛照明。而且厨房也是,有自来水管,却要用缸里的井水。
这是为什么?
谢今夕将这些疑点记在脑中,洗完碗后准备上楼休息,却又被谢父叫住了。
小子啊,晚上,别出门乱跑,记住了吗?
谢今夕回头看了谢父一眼,认真道:记住了。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谢今夕躺在床上睁着眼,还在回想这一下午的事,他在意识里跟穆塔说话,也顺带着整理一下自己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这个村子最诡异的还是丰府,丰府整体建筑确实像是一两百年前的老建筑,很多雕饰漆绘都有因陈旧翻新的痕迹。但问题在于,在过去的年代建这么一座明显僭越的宅子,丰家不怕被抄家灭族吗?虽说这是大山深处,但总有村民外出或者过往行商走卒过来落脚,一旦传出去恐怕
其次就是客厅,今天你注意到了吗?丰老爷和丰老夫人坐的那两把圈椅下方地面的颜色有些深,桌椅上都有磕碰的痕迹。。
穆塔和谢今夕在共感第二阶段可以共享视觉,穆塔也回道:是,进府的路上窗框、外墙上也有很多类似的痕迹,看得出清洗过了,但有些东西尽管再尽力掩盖,依旧会留下蛛丝马迹。
丰府看样子发生过一场较为惨烈的事,或许发生过打斗。谢今夕在意识中道,可惜没有真的遇见鬼魂,如果这次遇见,我应该试试主动和鬼接触共感,这样就能看到鬼死前的一部分记忆,至少不必如此被动。
谢今夕有种陷入泥沼的感觉,谢父和谢母都知道一些事,他们却顾左右而言他,都在避讳着不肯直言。
关于纸人、请柬、冥婚的信息,全部是从丰父和丰母的口中得知的。
丰父丰母说的,关于祭祀、纸新娘、女鬼等等的问题,我觉得真假参半。谢今夕说,那个罗老伯应该也知道什么,可惜一直没找到好机会跟他搭话。他好像很怕回三锁村,还和管家、丰老爷、丰老夫人都认识。
等等,丰老爷说是孤魂女鬼看上了那个纸扎的新娘和祭品,才附身上去想要谋害丰府,但这种故事,一般都是直接用女性祭祀才毕竟多吧。谢今夕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丰老爷给出的那一套说辞漏洞百出,很多地方都有遮掩的痕迹。
比如女鬼是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必然是被害了性命的活人死后成了怨鬼。
怨鬼谋财害命的少,有仇报仇的才最多,最可能的是丰家是害死那女鬼的元凶,所以女鬼才托身于纸扎的新娘身上,来向丰府索命。
这么说的话,那个罗老头有可能是帮凶,丰府里打斗挣扎的痕迹也有了说法。
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这个猜想虽然合情合理,但
早知道当时强行把那个罗老头带走,一顿胖揍,总能让他吐出点东西出来。谢今夕不由得有些懊恼。
穆塔则表示:明天也不迟。
不,我就怕明天真的迟了。谢今夕否定道,你觉得那个无因道长和他的徒弟怎么样?
骗子。
对,不过是配合很好也够聪明的两个骗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他们师徒既然肯来深山中的村子,委托他们的人一定许诺了重金,财帛动人心。但他们两个在走进丰府后估计也看出了丰家的异常,才由徒弟出面强硬拒绝、诈了丰父和丰母一手。
一来是真怕丰家牵扯上人命,他们掺和进来不好收场;二来也是觉得麻烦和棘手,想多敲一笔。
但这反而暴露了这两个人是草包骗子的事实,谢今夕和穆塔都感应到了丰府内的阴气。不说这个道士有没有道行,便是和谢今夕一样有点特殊能力,也该转身就走,不掺和进来。
资深者大多都看出来这师徒二人是骗子了,他们要留下,其他人自然不想留下。
倒是那个王德辉,他究竟是真的信那个道士有特殊能力,还是想冒险赌一把看丰府内有没有暗藏什么信息呢?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收获也最多,丰府是三锁村最异常的地方,留在那里过夜也许能找到更多线索,面对最终的喜宴就能多一分活下来的把握。
但有时冒险和送死只有一线之隔,谢今夕不由得默默祝那位留在丰府的王德辉好运。
还是要去丰家祠堂看看。谢今夕也累了,昏昏欲睡,挂锁,挂锁,三锁村
谢今夕又想到谢母说挂了锁离不开三锁村,那他们是不是找到锁的钥匙就能活过婚宴离开三锁村?
困了就睡会儿吧。穆塔在他意识中道,明天要去祠堂的话,或许会是场恶战。
好谢今夕无意识呢喃出声,尽管依旧满脑袋杂乱的想法,依旧睡了过去。
谢今夕!
?!
谢今夕突然从睡梦中被叫醒,迷迷糊糊地他看了眼窗户的方向,发现依旧是晚上,叫他的人是穆塔。
怎么了?突然被叫醒,谢今夕心跳如擂鼓。
穆塔则道:外面突然有一小块地方温度升高了,有人在生火。
谢今夕立马爬起来、鞋都没有穿,几步跑到窗边贴在窗沿小心往外看。
但他的房间位置虽然能看到院子,却只能看到很小一部分,他看到了亮起的光,但怎么也看不到燃起来的东西。
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谢今夕走回床边穿上鞋,随后溜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栓。
谢父只说不让他出门乱跑,但这个出门的范围却没有说清楚,到底是别出房间门还是别出谢家院子的大门,谢今夕倾向于后者。
更何况他并非莽撞,比起其他人,他遇见鬼魂可以共感、多掌控一个魂核,遇见怪物还有穆塔能帮他战斗,怎么看能保住性命的几率都比较大,值得他下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写着写着脑子懵了,忘了个人,大家也不用倒回去看,只要知道罗老伯也留在丰府就行了,前面都是增加一点细节。感谢在20210830 22:57:05~20210831 23:1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杬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三锁村(七)
走廊里非常昏暗, 除了尽头窗户透出来的几分月光外,没有其他光源。
谢今夕犹豫了一秒要不要折回去拿手电筒,但想到手电筒的光柱目标实在太过于明显, 加上有穆塔的热成像作为辅助, 便放弃了回去拿手电筒。
走出房间关上门, 谢今夕走向楼梯的过程中路过了谢父谢母住的主卧, 他听到穆塔说:没有活人的气味,没有呼吸声,其内也没有温度高于环境的生物迹象, 里面没有活人。
没有活人?消失了?
没有活人,但可能有尸体或鬼魂。谢今夕道,回来再查探这里。
谢今夕尽量放轻呼吸和脚步, 想象自己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正与黑暗融为一体,缓缓靠近目标。
他下了楼,侧靠在楼梯口的墙壁上,到了一楼火光更加明显了,跳跃的火苗让一楼的光线忽明忽灭。
谢今夕的目光划过大门两步的窗户,最终选定了一个视角正好能看到前院的窗户, 借着厅中物品的遮掩潜行过去, 靠在窗框旁的墙壁上, 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院子并非普遍意义上的荒芜,正相反, 院子杂草和灌木郁郁葱葱, 擅长攀爬的藤蔓植物已经跨过了院落平坦的地面来到墙角,顺着墙壁向上攀爬。
这些爬墙植物甚至连窗户都不放过,疏疏落落将窗户遮掩了大半, 这虽然也有些遮挡视野,但也为谢今夕提供了掩护。
夜晚重新看到这个院落,谢今夕心中又冒出一个疑惑,这院子虽然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满是枯枝败叶般荒芜,但也太过于没有人气了。就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前院,导致植物从人类手中重新夺回了这片土地。
白天谢今夕还以为是谢父谢母老两口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难以打理庭院,但经过下午他发现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又吃了一顿陈米做的饭后,他开始怀疑这栋房子是不是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
透过藤蔓的缝隙,谢今夕看到前院燃着火的是一个铁盆,院子里飘飘洒洒满是黄白相间的纸钱,不断有阴风卷起将纸钱投入铁盆里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这到底是
谢今夕的眼睛被烈火光芒一刺,瞳孔收缩随后恢复正常。
外面在烧纸钱?这纸钱又是烧给谁的?
渐渐的,月亮被乌云遮掩,唯一一点月光也消失无踪,外面的村落完全被黑暗吞噬、寂静无声,宛如坟墓。唯有黄白相间的纸钱不断被阴风吹起,飘飘洒洒落入燃烧着烈火的火盆内。
就在谢今夕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时,外面的火光突然一变。
跳跃的火苗变成了惨淡的蓝色,与此同时,一道强光从院落左侧打了过来。
谢今夕这里看不到最左边,只能往右走了一段,换了个窗口往左看。
院落左边是谢今夕下午回来时,看到的那个黑布蒙着的、一人高几米长的展板类的东西,如今黑布掉落,露出的是白色的幕布,那忽然打出的白色的强光正是从幕布后照出的。
那块被照亮的白色幕布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座皮影大宅。
皮影戏?谢今夕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这皮质的衬景虽然是微缩过的,但细节却分毫不差,那座大门分明与谢今夕下午造访丰府时见到的一样。
不过与丰府不同的是,这大门上并未挂牌匾,这不出意外应该是所谓的丰家祠堂。
门内的院落里有一颗与幕布齐高的巨型枯树。枯树的枝丫凿刻得极其传神,就像是一只伸向天空的巨爪。
谢今夕回忆了一下,如果这颗树这么高,那他们应该在进丰府正门时也能看到才对。
当时他确实注意到了一颗巨大的古树,但那古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全然不似皮影中镂刻出的样子。
没等谢今夕进一步思考,皮影戏正式开场了。
首先上场的是一个年轻男性和另一个中年男性在争论着什么,随后是一个穿短打的角色匆匆跑到中年人身边,然后这个短打角色跑到幕布边缘和另一个穿藏蓝色工服的男性说了什么。
让谢今夕意外的是,这一出皮影戏全程没有任何声音,只能看到这些皮影小人的穿着打扮来猜测他们的身份,通过他们来回的举动来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丰府门口这两个男性,一老一少,身上穿着长袍,上面镂刻着许多花纹、色彩鲜明,一看便身份不菲。
谢今夕猜测这两人都是丰家人,其中年纪较大的那个是丰老爷。
随后登场的那个短打角色谢今夕不清楚那是谁,这个短打角色找到的穿藏蓝色长袖长裤的角色谢今夕也不太理解。
那个短打角色和藏蓝衣角色前后富养、手臂不停被摆动,意思是他们两个沟通了一番。
随后,幕布边缘出现了一顶八抬花轿,花轿镂刻得极其繁复,其中大量用了红色染料,让那抬花轿红得扎眼、红得像是要从幕布中沁出血来一般。
这台花轿周围簇拥着各式影人,担着各色嫁妆,浩浩荡荡走向祠堂。
这些花轿一行人陆续走入祠堂,随后祠堂大门一关。
短打角色和藏蓝衣角色出现在幕布边缘,短打角色给了藏蓝衣角色一摞摞的东西,随后两个角色都退出了幕布。
看样子,和谢今夕猜得差不多,谢今夕猜测那个短打角色应该是类似于拐子或中间人的角色,而那个藏蓝衣的则是卖女人给丰家的人。
就在谢今夕觉得这出鬼戏结束了的时候,幕布上丰家祠堂禁闭的大门突兀地向外源源不断涌出了红色液体。
是血。嗅觉敏感的穆塔在意识中这么道。
至此,那幕布后的灯光突然熄灭,火盆中幽蓝的火焰也骤然灭掉,纷纷扬扬的纸钱从夜空中飘落,在谢今夕眨眼间变成了红色。
红色纸钱如同一场红雪落下,谢今夕立刻意识到他不能再看下去了,当机立断转身上了楼。
在路过谢父谢母的房间前,他问穆塔:我觉得外面的那场鬼戏就是他们演给我们看的,还要不要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