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得罪了谁
若不是踏血替她挡住那一箭,林熙即使拔出斩夜剑将箭打歪,也没办法阻止冲力擦破自己,如果那一箭落到半寸在自己的身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熬的过去。到底是什么人,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置她于死地,还在箭尖上涂了剧毒,林熙瞥了一眼已经被制服的黑衣人,回过头,重新稳住身形。
不论如何,马术比赛还要继续,即使拿不到前两名,也要拼尽全力才行。
林熙感受到踏血暴躁不安的身体,眼中酸涩起来,泛起一层朦胧的泪花。
踏血虽然只是一匹马,但对于她来说,陪伴着她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更像是她一个亲密无间的伙伴。
林熙明显的感觉踏血受的伤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毒素已经开始蔓延了,它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已经难以支撑,就要将林熙甩下马背,但踏血也知道自己的背上驮着的是自己的主人,还坚持着扬起马蹄。
坐在马上,林熙摇摇欲坠,她抬眼望去,正好看见沧澜已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重新赶到司徒巍的后面,那匹青骓马似乎有灵性般,朝着踏血长嘶了一声。
踏血原本即将跪地的两只前蹄,一下子有所回应,陡然抬起,仰天长啸,仿若想要奔上那川流不息的风,踏着云雾而去。
整个场面此刻都寂静下来,众人纷纷看着相争的三人,即使知道林熙这样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沧澜和司徒巍两人的,却仍旧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根本移不开目光。
楚惊尘看着安然无恙的林熙,又看到黑衣人已经被夜珏的人捆住,生死不明,他不动声色的微微拧住眉,低下头,没有说话。
是他太心急了,楚先生提醒过自己,不要轻易去招惹林熙,但他是为了楚风国此次马术之比啊。
他本以为楚风国那名中年人虽然不一定比的赢司徒岚,可是夺得第二一定是十拿九稳的,哪知道这一届马术比赛司徒岚没上,半路杀出个林熙与司徒巍不说,竟还多了个沧澜,导致楚风国那人只能成为第四。
没办法,他只能铤而走险,希望除掉林熙,这样一来,楚风国派出的那个人才有成为前两名的希望,可是林熙哪里是那么好除掉的,他手下百步穿杨的死士亲自出手,竟然都没有解决掉这个人。
终于,远处的沧澜与司徒巍见到近在咫尺的终点,同时加快了速度,司徒巍的眼中愠怒,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乌骓马的身上,战马因为疼痛激烈的嘶吼着,狂奔着,在狂风中疾驰而过。
然而,让他挫败的是,沧澜控制着胯下的青骓马,目不斜视,直奔终点,天青色的长袍鼓风,与司徒巍交叠,两人擦肩而过。
司徒巍不由自主的侧过头看着一脸冷峻的男人,宛如雕刻的面容冷傲不羁,风吹动起他墨色的丝,那一身青袍,如拉满的长弓。
司徒巍震惊了,即使他眼中涌起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承认,沧澜,真的是他见过最强的男人,甚至丝毫不逊色于他钦佩的太子兄长。
他一双冷锐的眸子一直注视着沧澜,直至彻底的擦肩而过。
沧澜始终不曾转头,目光如炬,只是盯着近在眼前的终点,唇角扬起一抹轻笑,便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直到沧澜跃过终点,才慢慢的勒紧缰绳。
终点的一边,负责敲锣的太监和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沧澜。
沧澜骑着马从侍卫的身边缓缓走过,冒出冰冷的两个字:“敲锣。”
侍卫浑身一震,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猛地敲响锣鼓。
“马术之比第一名是……北墨,沧澜!”
一声锣响,看台上的众人也终于大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另一边,林熙虽然没有获得名次,但她的精神以及最开始的表现,足以向世人证明了自己,她虽败犹荣。
北墨的朝臣一时间喜笑颜开,而原本因为中年男子成为第二名而高兴的楚风国人,则是瞬间熄了气焰。
他们没有想到,在比赛的中途停住的沧澜,竟然还能够反败为胜,成为第一名!
司徒巍此时也终于越过终点,他沉着脸,目光复杂的看着沧澜和林熙二人。
“第二名是,南疆,司徒巍!”侍卫大声的喊道,
司徒岚迎着司徒巍而去,兄弟二人相同的金色眼眸之中都黯淡无比,其中的复杂,或许只有他们自己能读懂。
此时,还在场上的林熙咬紧牙关,她听到沧澜得到第一名的声音,内心为他高兴了一下,踏血似乎知道主人的内心,也努力支撑着自己。
马背上的鲜血止不住的喷涌而出,漆黑的血液溅落在校场上的地面,同昏黄的土地凝合在一起,很快变成了一滩滩黑色的印迹。
踏血狂烈的出一声嘶吼,终于,与自己的主人一起越过了终点。
瞬间,胯下一直苦苦支撑的马儿油尽灯枯,前蹄一歪,直接跪倒在地上,带起一片尘沙。
因着这巨大的冲力,林熙一下子被甩了出去,直接跌落在地上。
玄奕赶忙从看台上跑过去,关切的问道:“将军,您没事吧?”
林熙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掌被粗砺的地面蹭出了不少血迹,加之刚刚抓紧缰绳,手臂剧烈的疼痛着,腿上几处淤青之外,旁的倒没什么大碍。
“没事。”
她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平淡的应道,抬起头,正好撞到沧澜看着自己。
沧澜面色无波,冷峻的面容如一座寒冷的冰山,缓缓走上高台,与林熙漆黑却明亮无比的眼睛对视。
阡阡,从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如此。
“第九名,北墨,林熙!”
又过了一会儿,马术之比终于结束,众人都围过来,查看林熙的伤势。
沧澜见司徒巍仍旧极为不甘心的愣在原地,似乎接受不了自己只是第二名的事实,淡淡的道:“巍殿下,承让了。”
“输了就是输了,雪将马术精湛,本太子十分敬佩,小巍年纪还小,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还望雪将不要在意。”
司徒岚拍了拍司徒巍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着弟弟,对着沧澜拱手潇洒道,他早于沧澜在漠南认识,现在一脸平静,声音又如谦卑有礼的书生般平和,让人心生好感。
沧澜没有开口,让司徒岚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司徒巍这才回过神来,少年愣愣的看着已经远去的沧澜,眼中的情绪从不敢置信,不甘心,直到化作滔天的崇拜。
墨玦上前,眼神扫过林熙和喘着粗气的踏血,平静吩咐道:“还不快将御医请来,给云麾将军检查一下伤势,看看伤的重不重?”
林熙抬眸,深深的望了墨玦一眼,后者冰霜似的俊美面容,没有丝毫波澜,好像受伤的林熙,只是一个他手下寻常的臣子。
“等,等一下,”林熙垂下眼帘,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异常,喉中好像含了一把粗粝的沙子,“先救踏血……”
她顿了顿,怕别人听不懂,又解释道:“先救马。”
林熙的视线扫过墨玦身后的众臣,视线准确无误的聚焦在轼南的身上,颤抖的伸手指着他道:“轼南太医,在军医没来之前,拜托你了。”
被点到名字的轼南不好推脱,赶忙找出自己的一些工具上前,开始给踏血处理伤势。
另一边,夜珏也带人绑着黑衣人走了过来。
“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然在箭上涂了毒!为今之计,还是要将这行凶之人捉拿归案,给林熙,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交代才是。”
云星吃惊的上前,看着狼狈的林熙,眼中十分可惜和担忧,一下子让众人将注意放在了凶手之上。
莫念跟在她的身后,漆黑的眼眸之中迅速的掠过一抹流光,并没有说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人在陛下面前公然行刺,实在是胆大包天!”梅亦水同样吃惊的喊道,即使他心中厌恶林熙,但也不想看到林熙在这个本是为北墨争光的比赛上被人暗害。
这无关林熙,而是事关北墨的尊严。
“是啊,陛下,看着这如今的情况看来,此次行刺似乎是针对林熙将军的,必然要抓住这幕后主使,给他一个说法。”
墨玦思索片刻,问道:“林将军最近可是有得罪过什么人?”
林熙见轼南已经开始救治踏血,才缓缓的吐出胸口郁结的一口浊气,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松懈,便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阵酸痛,好似打了一场仗,听到这个“墨玦”的话,不由冷冷的笑了笑。
得罪人?
她得罪的人,未免太多了,一个个都想要她的命。
她之前怎么那么傻,怎么没觉,这个墨玦的眼中,哪有一点她喜欢的凉薄和爱意?
随着墨玦的问话,众人将目光看向司徒巍,一时间,不少人心中都在暗自猜测,司徒巍的马术第二排名其实有着水分,若不是林熙遭遇这样的变故,再看那沧澜的实力如此强劲也落后在林熙后面,恐怕他只能得到第三名。
对于司徒巍,最有竞争性的人便是林熙,如今林熙没得到名次,而他平安无事,还成了第二名,不让人怀疑起来。
眼见四处投来怀疑的目光,司徒巍瞪大眼睛,阴沉沉的说道:“怀疑是要拿出证据的,等这个黑衣人醒来,你们一问他不就知道了,我司徒巍还不屑于用卑鄙的手段获胜!”
司徒巍听起来年少轻狂的话让不少人收回了眼,心中的怀疑少了几分,便都凝聚在这已经被夜珏打晕的黑衣人身上。
林熙的心中也在思忖着,她并没有怀疑到司徒巍,这一场比试原本就是在光明正大的进行,司徒巍看起来极为自信,不像是耍这些卑鄙的手段的人。
更何况,他本就是前三,即使比赛正式下去,也应该有信心夺得前两名,他如今还未及冠,司徒岚还让自己收他为徒,自然不会让他做出什么危害自己性命之事。
林熙抬眸,按照心中的想法,将目光落在远处的楚惊尘身上,楚惊尘一脸冷淡的看着她,眼中有些幸灾乐祸,但没什么慌乱,是很寻常的反应。
兰叙年赶过来,端来一盆清水,泼洒到黑衣人的脸上,不出片刻,黑衣人猛地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谁知,黑衣人刚刚苏醒过来,忽然口吐黑色的血液,几个呼吸之间,竟然在众人面前再一次的昏死了过去。
兰叙年惊骇的上前,探了探鼻息,瞳孔一缩,无奈的回头对众人道:“这人,断气了。”
瞬间,所有人将目光放到了将黑衣人击晕的夜珏身上。
但夜珏之所以将其最快的击晕,就是因为怕黑衣人畏罪自杀,没想到如今凶手刚醒来,还是毒身亡了。
夜珏的脸色有些沉,漆黑而深邃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全场,最终,目光落在那支已经落在尘土之中的箭矢上。
他抬腿走过,停在箭矢之前,目光幽深无比,蹲下身子,准备将其捡起来。
林熙的心头一跳,不由开口道:“太子殿下且慢,这支箭矢之上应该是有剧毒,您还是该小心为妙。”
夜珏并未作何反应,抬头,将目光转向正被轼南救治的踏血身上。
踏血火红的皮毛都黯淡下来,一双原本威风凛凛的眼睛显得有些无神,伤口处的黑血触目惊心,还在滴滴答答的流淌着,竟然和黑衣人吐出的血一模一样。
轼南刚将踏血止血,接触到夜珏冷锐的眼神,一下子反应过来,赶忙跑过来给黑衣人的尸体把了把脉,恍然大悟,沉声对墨玦道:“启禀陛下,这是一种毒。”
果然如此。
踏血比人健壮十倍,可仅仅是擦伤了一处小伤口,就已经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狂躁又无力,如果这一箭,是射在了林熙的身上……
夜珏的眼神落在林熙灰尘狼狈的身上,眼中暗藏着滔天的担忧和怒气,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冷冷的勾起唇角,殷红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