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我好想你,三面皆敌
“一言为定,等我练好了马术和箭术,一定会再来北墨的,你等着瞧吧,四年后的六艺大典上,师父的御绝,将由我来继承!”“皇兄,等等我!”
司徒巍放出一句狠话,连忙跟在司徒岚的身后,化作两个遥远的句号,渐渐消失在太阳的光晕里。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收司徒巍为徒。”林熙遥望着南疆使臣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她虽然也很喜欢司徒巍这样爽朗的少年,但是如果真的收徒,除非司徒岚求她,否则她并不会答应,她本以为,素来性子冷寂的沧澜更应该如此才对。
“他像是小时候的我。我小时候很想让爹教我武功的。”只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沧澜的话只说了一半,林熙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眼睛不由红了红。
她的兄长并不是真的一直都冷若冰霜,而是那些过去硬生生的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了另一幅面貌。
林熙勾了勾唇角,笑着说道:“我的碧螺春喝完了。”
沧澜漆黑的眼眸之中,一道流光闪烁,他反应过来,回道:“那我等下去琼花楼找琼醉。”
“好。”
*
漠南,平南王府衙。
若是有人去过墨都的平南王府,就会现两座府邸的布局和环境,几乎一模一样。
盛夏的漠南干燥炙热,但王府内仍旧郁郁葱葱,宽阔的庭院内盛开着数不尽的红色彼岸花,如同一片燃烧起来的火海,更像是一片诡异的血海。
奢华雅致的院落里,雕梁玉砌,以金玉作为梁柱,以精致绝伦的宝石做装饰,沉香楠木,曲水流觞,任何人见到这样的府邸恐怕都没办法想到,这里竟然是荒原沙漠般的漠南。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
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骤然在园中响起。
“醉里我才能看到你。”
花无岸凝视着这片花海,微眯着桃花似的双眸,眼底是浓重的哀伤和怀念,好像透过满园的彼岸花,能够找寻到记忆里那个人的影子。
精致奢华的赤色衣袍宽松的铺陈在榻上,在领口和袖口处,都绣满了靡丽妖冶的花朵,丝丝入扣的缠绕着,丝绸般的墨如月华洒落,将他的面容映衬的更加苍白妖冶,仿佛一只隐藏在血海之中的妖孽。
“啪”的一声,他轻轻的折断看手中的一张木质令牌。
“二十六自戕了。”
身旁,蓦然间出现了碧落的身影,他恭敬地落在花无岸身旁,低声禀告。
“小熙儿警惕性还是很强的,不愧是本王教出来的好徒弟,就看了一眼,就抓到了二十六。”花无岸感慨的说道,自玉塌上坐起身来,收敛了眼底的哀伤,露出几分严肃,“莫念呢?”
“他留在墨都善后,惊云国的云星如今十分依赖着他,他留在墨都,借此可以说服惊云国的人”
“还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他以为,本王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吗?”花无岸挑了挑眉,声音冷了几分。
“他想攀附惊云,随他,莫念如果一点野心都没了,那事情可就无聊了。”
碧落垂下头,没有接话。
花无岸说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楚风国那边如何?”
“楚惊尘活着回去了,可是,也快死了。”碧落回答,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中了寒星刃的人,不可能活下去。”
“本王问的是楚昆如何?还以为他是什么乖乖的老不死的,没想到还要在小熙儿面前反咬本王一口,本王还以为,魏戈留下的人,那该有多厉害啊,没想到不过如此,这样的人不除掉,本王留着他过年吗?”
“属下明白了。”碧落平静的回答,阴柔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狠戾,抱了抱拳,准备离开。
“等等。”花无岸忽然叫住碧落。
碧落侧身看着花无岸,面露疑惑:“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回墨都,去找楼启宣了吗?”花无岸盯着碧落沉寂的眼眸,认真的问道。
“属下不敢,属下曾经不过是奉王爷的命才成为花将,与楼启宣没有任何关系,如今他恢复了楼家的身份,就更与属下没有半点牵连了。”
碧落的心头一跳,眼底掠过一抹厉芒,随即被他快速的掩住,恭敬回答。
“还知道他恢复了身份,你还是很在意这个人的嘛”花无岸的语气调侃,却让碧落的额角一下子冒出一片冷汗。
“属下不敢——”
“放心,本王没有想杀了楼启宣。本王又不是杀人狂。”
花无岸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说出的话让碧落骤然间松了一口气,心中升起的慌乱渐渐平复,却仍旧缓缓地握住了拳头,在心中默默补充。
对,花无岸不是杀人狂,而是地狱的鬼怪。
“本王只是有些可惜,本王已经注定得不到,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实在是不想看着你也如此,你还年轻,而我,已经老了。你说,如今天下大乱,若是他泉下有知,是不是能记住本王一辈子了?”
花无岸端起一樽酒盏,将酒盏之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殷红的唇瓣被浸染的如血鲜艳,他握着酒盏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肚泛起白色。
“都怪小熙儿,她天天嘲讽本王老,如今本王真的老了。”
“王爷你,也不过比属下大几岁而已。”碧落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声道,“天下大乱又如何,王爷与属下,只是为了殿下,要向天下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这世上啊,哪有什么公道可言?曾经墨傲北就是公道,如今的墨玦,就是公道。”
“世人,何曾善待过阿玄。”
花无岸低低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一点点变大,唇角的弧度也同样忍不住上调着,眼眶却泛起透明的水色。
许久,花无岸的声音低沉如同从地底传来:“本王累了,碧落,等着一切结束,不管最后谁输谁赢,本王都会让你和那楼启宣一样,重振叶家,为你的父亲报仇。”
“那时候,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楼启宣那个小白脸了。”
碧落听到他的话,忽然愣住,握剑的手越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不由自主的爆了出来,好像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感,最终,他只是垂下头,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狭长的眼中满是感激:
“属下多谢王爷。”
“属下?”花无岸淡淡的念道,“王爷?”
“碧落,我们都只是想要保护阿玄的人,你我之间,还非要分出主仆吗?”
碧落犹豫的开口:“属下”
花无岸疲惫的摆了摆手,好像不想再多说半句。
“他不在了,忘川也就不在了。”
直到碧落离开,花无岸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平静的端坐在榻上,看着满庭的曼珠沙华绽放和凋零,漆黑的眼底重新被血色蔓延。
他透着那些血红的花瓣,好像看见了记忆里那个白衣灼灼的青年。
他唇红齿白,眉眼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在朝着他轻声说道:“忘川,早日归来。”
他与他之间,一句归来,竟然成了阴阳两隔的生死诀别。
花无岸的眼睛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仿佛含着磨碎的沙砾,混合着血水说出。
“墨晔玄,我回来了,你呢”
“我好想你。”
最终,这声音消弭在冷寂的空气之中,碾碎在吹过的风里,除了满庭寂寞开放的花朵,没有人听得到。
*
三日后。
“楚昆死了。”
朝堂之上,墨玦神情冷静的看完三百里加急的情报,抬起眼,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淡漠的向文武百官宣告,好像在说的事情,不过是一件“今日朕乏了,退朝”之类的事情。
可是死的是楚风国的楚昆,是十日前还差一点成为礼绝的人,死在了距离楚风国国都还有三里地的位置,被人刺杀而死。
没等到众人震惊的回过神来,墨玦就继续说道:“刺杀楚昆的人,据唯一一个逃回楚风国告诉楚恩隆的说,穿着北墨玄羽卫的衣服,拿着的是玄羽卫的令牌。”
楚恩隆,是楚风国现任皇帝,也是楚惊尘的父皇。
“这是污蔑!这是陷害!”
梅亦水愤怒至极的出列,揪着自己的胡子,义正言辞的对墨玦说道。
“陛下,一定是有某些奸诈小人,想要挑拨我们北墨和楚风国的关系,假扮了玄羽卫的人”
“你说的是废话吗?如果不是有人陷害挑拨,难道是朕派玄羽卫杀的楚昆?”
“朕用得着刺杀吗?”
梅亦水:
墨玦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句话就怼的梅亦水愣了愣,不再说话。
“若是信中没有夸大事实,那么如今楚风国对我们证据确凿,楚昆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是他身为魏戈在世唯一一个徒弟,在六国之中太出名了,如今出了事,除非楚恩隆胆小怕事到一定程度,否则为了minyi,也会为楚昆讨回公道的。”元典正沉声道,眼中有些晦暗。
“所以陛下,我们要时刻提防楚风的动向了。”
“报——八百里加急!”
玄武殿外又传来一名侍卫急切的通报,墨玦挑了挑眉,便听到赶来的士兵呈给兰叙年一张折子之后,喘着粗气大声道:“天澜八百两加急!北辰王请求陛下增兵支援,惊云国有探子和细作小范围出现在天澜附近,还撺掇着西极和北墨驻军起摩擦。”
惊云国!
墨玦打开折子,不出所料的看完,眼神平静,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有所预料,如今不过是证实的阶段。
“云国公回到惊云之后,唯一一个活着随他回去的人指认,云牧乃是被临江和北墨玄羽卫在围猎的时候同时偷袭才身死,如今惊云不知道了什么疯,联合了楚风国。”
“报!南疆急报!平南王急报!”
又一声通报传来,赶到玄武殿内的漠南士兵十分紧张的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熙,见到脑海里熟悉的面容,才虚弱的松了一口气。
林熙朝他点了点头,前来通报的士兵是漠南军之中的一个伍长,正巧她认识。
“平南王截获惊云与南疆的密信,司徒岚赶回南疆之后,已经动了南疆举国兵力,朝翰沙城,桑淦城周围靠近,如今正蠢蠢欲动!王爷唯恐南疆动突然袭击,请求带兵主动出击。”
林熙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出所料的与墨玦对视了一眼。
花无岸的目的,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太多。
北墨镇守边关的武将虽然手中有着兵权,却无权没有理由的调动将士,除非,他们有着皇帝的圣旨。
在花无岸的陷害和设计之下,如今的北墨三面皆敌,处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而漠南又只有花无岸一人在领兵驻守,若是墨玦同意他主动出击,那就是将兵权彻底放手到他的手里,可是如果不同意,花无岸真的按兵不动,那最终收益的可是虎视眈眈的南疆。
“报——”
又有一道通报传来,这一次前来通报的人林熙倒是不认识,是一名临江人。
“在下奉我们临江的第五国师之命,请求北墨救援临江,如今楚风国和惊云国已经出兵,将临江国都包围,兵临城下,国师说了,北墨与临江唇亡齿寒,还望北墨能派出一位股肱之臣,前往临江与国君一同主持大局,对抗楚风和惊云两国!”
来人说完,众人的视线便落到林熙的身上。
股肱之臣,主持大局?前往临江的话,还要能够带兵打仗的人,这个人除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林熙,还有谁能做到?
林熙在听到第五言久希望北墨派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忍不住赞叹,这世上怎么会有第五言久这样聪明的人?简直就是在打瞌睡了给她和墨玦送来一个枕头。
“北墨与临江世代同盟,如今临江受难,北墨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玄昱在百官之中出列,严肃的说道。
“那陛下,您打算派谁前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