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遵遗命给宝玉冲喜
贾母哽咽道:“我昨日叫赖升媳妇出去,叫人给宝玉算算命,这先生算得很灵,说:‘要娶了金命的人帮扶他,必要冲冲喜才好,不然只怕保不住。’我知道你不信那些话,所以叫你来商量。你的媳妇也在这里,你们两个也商量商量:还是要宝玉好呢?还是就此随他去呢?”贾政陪笑说:“老太太当初疼儿子这么疼的,我也想宝玉早日好起来。只现在这样,怎么好娶亲呢?况且贵妃的事虽不禁婚嫁,但宝玉应照已出嫁的姐姐,有九个月的功服,此时也难娶。再者,我的起身日期已经奏明,不敢耽搁,这几天怎么办呢?”
贾母想了一想:“说的果然不错。若是等这几件事过去,你是他的父亲偏偏又走了,倘或他这病一天重似一天,怎么是好?只可按娘娘的意思,越些礼办了才好。”
想定主意,便说道:“你若给他办呢,我自然有个道理,包管都碍不着:姨太太那边,你媳妇亲自过去求她。”
王夫人也说:“若说服里娶亲,当真使不得,况且宝玉病着,也不可叫他成亲。但这顶多不过是冲冲喜。我们两家愿意,孩子们又有‘金玉’的道理,即挑了好日子,按着咱们家分过了礼。在趁此挑个娶亲日子,一概鼓乐不用,倒按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轿子抬了来,照南边规矩拜了堂,一样坐床撒帐,可不是算娶了亲了么?”
贾政手抚胡须,叹道:“这倒对那薛家丫头不公了。”
王夫人却摇头,“宝丫头一向心里明白,且又是关乎宝玉性命,是不用思虑的。怡红院里又有袭人,那也是个妥妥当当的孩子,再有个明白人常劝宝玉,更好。他又和宝丫头合的来。姨太太曾说:‘宝丫头的金锁有个和尚说过,只等有玉的便是婚姻。’焉知宝丫头过来,便因金锁招出宝玉的那块玉来呢。从此一天好似一天,岂不是大家的造化?”
“你媳妇说的也有理,不论怎么讲,娘娘的心愿希望宝玉娶宝丫头,如今能救宝玉的也只有她了。”贾母也不讲究什么喜不喜了。
又道:“你这做老子的要是答应,这会子只要立刻收拾屋子,铺排起来,这屋子是要你派的。一概亲友不请,也不排筵席。待宝玉好了,过了功服,然后再摆席请人。这样一来,都赶的上。你也能亲眼看见他们小两口的亲事,好放心去上任。”
贾政听了,原不愿意,只是事已至此,不敢违命,无奈勉强陪笑说:“老太太想得极是,也很妥当。只是要吩咐家下众人,不许吵嚷得里外皆知。姨太太那边只怕不肯,若是果真答应了,也只好按着老太太的主意去办。”
“你放心,姨太太会答应的。”哪些人惦记着金玉缘,贾母早看在眼里。
想那薛家姨太太不愿意,她这二儿媳也必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撮合。
“宝玉的事儿有着落了,只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玉儿和明王的大婚也不远了,你这个舅舅怕是难以赶上。”
“这……,母亲也知道,儿子赴任去,回来一趟就要耽误事情,实不敢轻易擅离职守。不过外甥女的亲事,按原先的说法是要等她到了及併的时候,那算起来也是明年二月的事了。仔细想来,说不准那时儿子已经回来了,这样岂不是正好。”
贾母却挥挥手:“唉,话是这么说,但我这老婆子宁愿见玉儿早些嫁人,也了了我一桩心事。行了,你去罢。”
贾政听了,躬身退出来,心中却不自在。因赴任事多,部里领凭,众多亲友荐人,种种应酬不绝。
只抽出时间将荣禧堂后,王夫人内屋旁边一所二十余间房屋指与宝玉,其他事情竟也没时间管。
贾母定了主意,叫人告诉他去,贾政只说“很好”。余下的都是邢夫人王夫人和凤姐在办理。
那时正在里面的袭人等静的听得明白。听了这些话,袭人只觉一颗心终于归位,十分欢喜。
心里想:果然上头的眼力不错,这才配的极是,我也造化!若她来了,我可以卸下好些担子。但是这一位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林姑娘,还得亏他没有听见,若知道了,又不知要闹到什么份上了。
袭人想到这里,转喜为悲,心想:这件事怎么好?老太太、太太哪里知道他心里的事,这位可还对林姑娘不死心呢。
原是想要他的病快些好起来,若现今和他说要他娶宝姑娘,除非是他人事不知还可行。倘或明白些,只怕不但不能冲喜,竟是催命了。
那袭人同了王夫人到了后间,跪下便哭了。
王夫人不知何意,拉她起来,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说?有什么委屈,起来说。”
袭人道:“这话奴才本不该说的,因为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慢慢的说,可是与宝玉有关?”
“正是。宝玉的亲事,老太太、太太已定了宝姑娘,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但是太太不知道的是,二爷病的这些日子里,只要每逢林姑娘来见,竟像没事了似的。也难怪丫头们胡言,在二爷心里林姑娘的分量可不是宝姑娘能比的。”
偷眼看王夫人没发火,袭人才接着继续道:“奴才实在担心,若叫二爷知道让他娶的是宝姑娘,再急的乱了心智。到时别说冲喜了,就是小命也难保啊!”
“……照你这话,我的宝玉还被那林丫头吃定了不成?”这话听得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吃不吃定,单看二爷的心了。若不防着,出了事故可就为时晚了。奴才把话告诉太太,太太还是尽快拿主意啊!”
王夫人心里十分烦躁,在屋里来回走动,嘴里更是不停的嘀咕道:“事到如今,已经再由不得宝玉胡来了。忘不了他的林妹妹,那也没法子。他若是不愿意,就说是老爷的意思。他一向最怕他老子,老爷说的话,他总是会听的。”
“太太糊涂了不成,二爷现在情形,老爷的话听都听不进,如何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