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凌安一个人站在窗边抽烟,脸上没什么表情。门被推开了。
男人走到桌边,扫了眼汤碗:你煮的?
宁琴。他回答。
我就奇怪,你根本不做饭。
凌安病恹恹地抬眸,又垂下,将烟掐灭了:你来干什么?
他只穿了件浴袍,瘦削苍白,发梢睫毛都是湿润的,声音沙哑。
我不喜欢见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严汝霏一如往常在落地窗前与凌安相拥,下颌抵在对方肩头,玻璃的反射里,他已经敛起了刚才的情绪,淡淡道:来这里当然是原谅你啊。
凌安任他抱着,却渐渐升起了厌倦感。
他将严汝霏推开:密码锁我打算换掉,麻烦你不要再踏进我的房子,现在,离开这里。
严汝霏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25、第 25 章
房子里安静极了,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心跳和呼吸声,那么刺耳。
他问:你什么意思?
在他眼前,凌安仍然是当初神色冷淡的模样,捏着一根烟慢慢抽着,说:就是分手的意思,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严汝霏先是愣了一下,顿了顿,刚才想说的回转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分手
不可能
你可别后悔。他冷笑道,行啊,我这就走。
他掉头走到门口。
身后一片安静,凌安没有跟上来,也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本就是来给个台阶下的,现在反而被赶出门
胸口憋闷不已,严汝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行。
在他面前是大门的门框,漆过的木头和摆设,一下子摇晃模糊起来,场景突然倒退,仿佛一瞬间回到九年之前,凌安提着行李走到门外,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时他也是这种尖锐的烦躁,彻夜难眠,心里想着凌安没多久就回来了就像对方以前做的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再见面却是在九年后的异国他乡。
思绪混乱,身后的青年已经上前来,伸手将他挡在门框外,浓黑的眉眼尽是不耐烦,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径直关上了门。
严汝霏险些被大门撞上。
他惊疑地盯着这扇门,突然意识到,他的确是被凌安又甩了一次。
凭什么?
他为了凌安和丽莎陈断了来往,迁就凌安待在华国,现在说分就分了?
被情绪烧得脑子仿佛炸开,严汝霏固执地在门前敲着,叫凌安出来与他说清楚。自然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凌安睡在床上,房子隔音很好,他听不到任何噪声,在监控里见到在砸门的男人,他没多少情绪反应,冷静地拨了报警的电话。
十五分钟之后警察到了。
对着警察和出来看情况的邻居们,严汝霏依然表现得彬彬有礼,谈吐从容,解释自己是与男友闹了矛盾。
警察扫了他几眼,将信将疑,皱眉告诫他尽快离开这里。
他驱车慢慢驶出别墅区,面色阴沉,他想,凌安早晚会后悔的。
下车时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询问一些工作事宜,严汝霏一一核对结束,挂了通话,他突然心头火起,一拳重重砸在了方向盘上。
按照工作安排,这个月他即将返回a国总部两个月余,原本是打算叫凌安休假陪他到那边去,现在也不可能了。
秘书正准备订机票,问起这件事:凌先生的航班确定了吗?
他回答:他不去。
严汝霏孤身回a国。
第一天,凌安没有联系他。
第二天,各种社交账号也都是空白。他忽然想起来,凌安几乎不和他通话除非是视讯电话,能看见脸的方式。
他盯着慢慢暗下去的荧幕,重新划开锁屏,微博上的热搜恰好是一个熟悉的名字「苏摩」。
后面的关键词是一个电影典礼。他鬼使神差点进去,在一片精修彩照和生图里一眼就发现了凌安
这人不仅陪同苏摩出席了这次典礼,身边还站了一个窈窕女星。
严汝霏面无表情地给凌安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心里已经烦得冒火。
一个玩意而已,作了这么久。
大概是被这些反常蒙蔽了眼睛他这才发觉,凌安没有拉黑他的账号。
心里的糟糕情绪忽然灭下去一点,这种情况无疑是暧昧信号。
他心想,凌安估计留着通讯方式等他认错。
他犹疑了片刻,已是晚上十点,他拨入视讯电话。
然而凌安根本不接。
之后的几天,严汝霏都阴沉着脸在十点给凌安拨视讯电话,每次都听着嘟嘟嘟的声音慢慢沉寂下去,在一分钟后断掉。
凌安说分手是认真的,不是玩笑和威胁。
这个念头撞得他胸口生疼,霎时冷着脸将办公室的摆件都砸了,秘书惊住。
没事严汝霏坐下,点烟,冷冷道,他和我赌气。
你是说,凌先生
嗯他垂眸看手机,不接我电话。
几日后,苏摩拍完客串的戏份,距离柯一宿的电影开机还有几个月,在经纪人建议下接了一个侦探解谜综艺。
经济人是新换的,改了以往的路线,觉得苏摩蛮有综艺感,有意向让他以后多考虑这方面的工作。
你和公司商量吧。
苏摩的性格一向缺乏长期规划,有事除了问经纪人和管理之外,就只能跑去找凌安讨建议。这阵子凌安时常不在公司出现,听说是犯病了。
前阵子又进医院了。
宁琴这样解释。
什么病?
相思病。
啊?
我乱说的她莞尔,前段时间有天半夜在楼下赏雪,发烧感染了,后来也没养好就回公司上班,后来又住院了。你自己去问吧。
苏摩好奇相思病的缘由,毕竟宁琴不太开玩笑,绝不是空穴来风。
他转头去问了柯一宿,柯一宿联系了尤良,不久后,朋友圈迅速流传着凌安性情大变再次害了相思病的谣言。
柯一宿探病时不忘对他表示祝贺:还没分手啊?你终于做个人了,下次我做个牌匾挂你家门口:浪子回头守男德。
说完自己都笑起来,他其实是不信他们能善终的,开玩笑,凌安在感情方面是出名的人渣,唯一一次险些从良却轰轰烈烈地掰了,之后就无缝切换回浪荡生活。
他笑完了,准备听凌安拐弯骂他,结果床上的青年只是扫了他一眼,说:你做个「禁止浪子回头」吧,六个字就行了别太长。
分了?
凌安不回答,还是那种模糊态度:你猜。
不否认就是默认,相识多年,柯一宿倒是眉头紧皱。其实他们几个人或多或少察觉凌安有问题,至少心理状态不对劲,藏着事,不愿意说,只比徐梦的表现稍微好些,但徐梦不酗酒,也不故意折腾自己身体。
家庭环境所致,或许别的原因。以前柯一宿缺少契机规劝,现在可以讲了:你要是喜欢他,好好谈恋爱,分分合合的伤感情,少喝点酒啊,到医院查查脑子。
已经分了。
你但是我听说他好像不打算和丽莎陈联姻了。
他未必听得进去,柯一宿也只是点到为止,换了个话题,这是你新买的房子?离谱,这楼盘贵得割肉。你怎么搬到这里了?
凌安垂着眼帘:不想见到他。
严汝霏纠缠你啊?
前阵子回a国了,不说他了。凌安忽然说,你也觉得我病了?
柯一宿猜测是凌安的身世,他对他的过去有些耳闻,但不太清楚。
尤良说,读高中那会儿,凌安时不时带伤上学。这些事情,他们不能多问。
他半开玩笑:你有心事。我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想开点吧。如果你有需要,我给你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他是蛮有名的心理咨询师,口风紧,你不用担心黑历史被曝光。
类似的建议,凌安也在陈兰心那儿得到过一次。
是不是真的患上心理疾病?他不太在意,反正这么多年都有一天是一天混下来了,明日复明日。
不知是否因为严汝霏的缘故,近来他更频繁想起过去的事情。
意难平就是半夜醒来喝水,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多倒一杯放在床头柜,给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凌安想到这里就心里密密麻麻地闷疼。
他下楼拿了酒,随便喝了几杯,微醺,今夜也许能得一个好梦。
就是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凌安随便看了眼,一串号码的视讯电话,没有备注,他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的号,点了接通。屏幕上忽然亮出来一张低眉垂目的俊美面孔。
他心猛地一跳。
那个名字在他口中,被荧幕传出来的声音阻断了。
还没睡?
是他啊。
凌安刚才的情绪顿时如潮水褪去,只剩下冷漠。
严汝霏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没来由的一阵安心。凌安不在他身边,根本不知道对话如今在做什么,说不定又进医院了。
凌安捏了下眉间,问:你有什么事?
严汝霏心里愉快了许多,果然凌安只是在闹别扭。他也不提以前的事情:我再过不久就能回国了。
他提到回国的日期,凌安没怎么仔细听,只是盯着屏幕上那张脸看,忽然说:你好像瘦了。
瘦了,倒是更像了,可以再瘦一些。
严汝霏刚与他聊到这阵子总部的事,突然被打断,他调了下眉,心里有些高兴:被你发现了,我最近很忙。
他有时候阴阳怪气,有时候像小孩子,不惹人讨厌。今天是第二种。
凌安继续说:瘦了也是好看的。
难道你只喜欢我的脸?他微微皱眉。
是啊。凌安笑了下,不然呢?
26、第 26 章
严汝霏不喜欢凌安这种轻慢的语气。
他冷笑了下,忍了,不愿意在这关卡节外生枝,凌安这些年脾气见涨,就因为这种事闹分手,他不想再折腾来去。
压下心里的躁郁,他回答:你现在身体好一点了吧。
在那天晚上凌安在风雪里站了那么久,严汝霏也是知情的,这人一直就是病歪歪的,令他不免想起以前的旧事。
晚安。
凌安看他一眼,拨了拨手机上的挂坠,关闭通话。
这张脸还是特别的。
严汝霏忖量着,两人只要不提戒指的事情,巧妙地避开矛盾,日子就能变得舒服许多,至少还是原本的平稳模样,连视频电话也能聊到晚安为止。
此后又过了几天。凌安请了两周假期,只处理重要事务,病情好转之后还剩余宽裕的两天时间,无所事事得无聊。
他想到上回柯一宿推给他的心理咨询师,忽然兴趣复燃,打电话过去约了时间。
夜幕浓重。
严汝霏心不在焉,刚与另一位创始人桑塔争执集团下半年的项目方向,无果,最后对方做了让步,但他并不爽快。
会议室只有他们两人和一个秘书。
秘书端咖啡,递给桑塔,他问:你决定长驻华国?
先前严汝霏解释过缘由,因此也没再说一遍。两人又说起近期的竞标,大项目,竞争者是华国一个大型集团,这个集团的外号对他十分熟悉,男友家的企业,林氏。
他回国内目的之一正是拿这个项目,以及后续工作。
凌安不插手林氏事务,有些可惜。
下午在y州出席行业发展研讨会,严汝霏在会场遇到一个眼熟的亚裔面孔,对方非常热忱,他想了会儿,根据名片回忆起是凌安的朋友,尤良,家里有政界背景,代表的华国公司是近期合作伙伴之一。
尤良摸摸下巴:看到出席企业名单有emt,我就想会不会在这儿遇到你。
研讨会开始之前,两人在休息室谈话,话题中心是近期圈内秘闻,尤良不清楚严汝霏对凌安的朋友没什么好感,但也察觉对方态度冷淡。
他将话题转到凌安,打趣道:你们如果结婚,别人都会以为是商业婚姻吧。
严汝霏莞尔而笑:商业婚姻很好,离不掉。
尤良分辨不来严汝霏是玩笑还是认真,传闻中这位低调的emt老板一向脾气古怪,他没接这个话茬。
为之后的项目,他本就有意与严汝霏交好,特地借着凌安的关系多坐了一会儿,邀请对方回国之后与凌安一起三人吃饭。
尤良想起什么,又说:我回国起码得二月份,估计凌安已经在k国了,那倒是不必折腾,直接在k国约饭就行。
他下个月在k国出差?
严汝霏听到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尤良摇头:他每年二月都在k国探望亲戚。
凌安还有在k国的亲戚?他早就与亲生父母断绝关系,与林家、陈家的亲戚压根不熟或者不睦,唯一相处得好的是弟弟和陈兰心。
严汝霏一边听着秘书与他核对行程,一边心不在焉地想。
凌安从来不愿意提家事。
与此同时,凌安正对心理咨询师做自我介绍。
医师姓金,四十来岁,在电视上见过这位半公众人物,一位年轻的娱乐圈公司高层。
两人确认了关于咨询的事项,金医师问他:你在电话里说,犹豫要不要分手,是什么事情让你产生这种念头?
心理咨询室很安静,只有空调暖气机的轻微运作声。
医师是特意挑了凌安自己的疑问来做切入点的,通常这种问题很好回答,但他反而沉默了,过了会儿,他才说: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