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还以为谢安珩是想用什么新方式羞辱报复他,没料到最后是这样的发展,谢行之错愣。他用力眨眨眼。
可能是眼花了,刚刚那一瞬竟然从谢安珩的背影中看出了落荒而逃的感觉。
谢安珩摔上门,急匆匆地走到阳台,赵致殷也连忙跟上他:怎么样?
他双手握在阳台栏杆上,低着头,凌乱的额发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但能明显看见他的小臂跟手都在微微发颤。
半晌,他问:有烟吗?
赵致殷一愣,谢安珩一向讨厌烟味,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题的时候。
有。他说完抽了一支烟出来递给谢安珩,又拢着手掩住晚风帮他点燃。
但谢安珩捏着那支烟,鼻尖嗅到烟味,不知道想起什么,看了半天还是低声道:算了。
接着将它递还给了赵致殷。
后者也没觉得意外,接过来便叼进嘴里:出什么事了?他不配合?
谢安珩摇头,撑着栏杆站了半天,弓起背部缓解腰腹被踹了两下的疼痛,突然问:你对岑向阳你看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件事在他们之间不是秘密,赵致殷很坦然道:感觉?想亲他,想抱他。
谢安珩沉默了半秒:然后呢?他瞒着你出国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赵致殷顿了顿,耷拉着眼皮:想把他逮回来,按在床上gan他,gan到他哭,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机票退了,护照撕了。
谢安珩的表情很明显僵了僵。
但我这么做他肯定会恨我。所以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赵致殷说完明白过来:你对谢行之不是,你现在才发现?那你之前
谢安珩沉默了半天,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眸光几经变幻,最后几乎是咬牙挤出一句,他是我哥。
这个人曾经对他百般好,弃他而去的时候却能毫不留情,一整年,任他在留言里苦苦哀求都杳无音讯。
谢安珩最痛恨欺骗,报复任何人都从未心慈手软,可每当面对谢行之,他偏偏就是下不了手。
他以为自己只是贪图那一点温暖,想把人留在身边。
却没想到他对谢行之的贪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与日俱增,从年少时最初不自知的悸动一路放肆生长。
直至如今,再度重逢,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坐在神坛可望不可及的兄长,现在的谢行之被他捏在掌心,任他掌控。
而就在刚才,某些一度被他忽略的念头疯狂叫嚣着从心底破土而出,逼迫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男人对他而言的意义。
他这一年以来,无数个日夜因为联系不上谢行之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思之如狂,真的是因为被丢下了心生怨怼吗?
赵致殷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一时无语,只能安安静静跟他一起站在冷风里,顺带吞云吐雾。
十几分钟过去,赵致殷把烟头按灭在栏杆上:想明白了就面对呗,反正你不是查到了他的身份,他也不真是你哥。
他的身份谢安珩自嘲一样笑了笑。
赵致殷知道这是谢安珩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不由得静默。
毕竟最亲最依赖的人离他而去,还瞒着他这么多事,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后来改的,自己对他原本的家世背景经历一无所知,换了谁想必心情都不会好。
烟头一点点熄灭。
微弱的火光映在他漆黑如夜的双瞳中,缓慢地消失飘散,那对眸子里的墨色似乎比原先更加浓重了一些。
谢安珩没再说话,垂下睫毛,回身拉开阳台的门,大步朝谢行之的卧室走去。
卧室床上。
谢行之还在和皮带做斗争。
谢安珩当时怒火中烧,下手没轻没重,他手腕都勒破了皮也没能挣松。
听见房门打开,谢行之立刻回头,看见始作俑者,他眸子里又泛起警惕,绷紧身体。
谢安珩一言不发走过来,盯着谢行之看了几秒。
就在他的目光几乎要让谢行之背后发毛的时候,谢安珩忽然俯下身,把手按在了皮带的锁扣上,像是刻意避开他手腕的皮肤,用力一扯。
手上骤然一松。
束缚解除,但谢行之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一时半会都没能从床上撑起来。
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谢行之发现他实在是完全无法猜透谢安珩现在的想法,说一句喜怒无常也不为过。
谢安珩却好似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瞥了一眼他手腕磨损出来的伤痕,对身后的人吩咐:让私人医生过来一趟。
谢安珩,你还讲不讲道理?谢行之被他气笑了,他以为分开一年能锻炼谢安珩,却没想到让他变本加厉。
和他交流不肯听,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到极点。
哪怕是他真的段时间内达到了谢行之当初说的站在满北市顶峰,这也绝对不是他真正想看见的结果。
谢安珩交代完他的生活起居问题,又盯着他看了几秒,眸光依旧幽暗深邃。
谢行之不想再惹到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怒火,索性也懒得搭理。
好在他联系赵鸿钧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对方很快就能采取行动。
而现如今最大的威胁施家母女二人就在这间老宅里,留下来倒也不妨碍他做任何事,反而方便他继续掌握对方的动向。
第40章
谢安珩这回真的是下了狠心, 似乎是怕像上次一样,保镖还没他能打, 门外竟然加了四个人,他从窗户望下去,楼下也有人在巡逻。
午饭过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车声,隐约还有讲话的人声。
谢行之连忙翻身起床,凑近窗户。
老宅门口站了不少人,但他没看见谢安珩, 反而见到了施家母女。
施老夫人脸上都快笑开了花,同一辆黑色轿车接下来一个男人。
谢行之不用猜也能知道这肯定就是前不久他们说的夏嘉誉。
夏嘉誉刚好背对着他, 弯下腰和施老夫人拥抱,又和她的母亲施瑶抱了抱,母女二人眼中都带着泪花。
莫名的, 谢行之忽然觉得这个清瘦的身影有点眼熟。
他正皱眉,夏嘉誉已经推着施老夫人往大门走过来。
谢行之房间的窗户靠着侧面,原本是不太可能被正面的人看见的,但偏偏鬼使神差地, 夏嘉誉抬头朝他这里望了一眼。
二人的目光对上,双双愣神。
没等谢行之反应过来,夏嘉誉已经迅速收回目光,调整好表情, 低下脑袋和施家母女一起进了门。
谢行之关上窗户,还有点难以置信。
他在德国酒吧里遇见的那个少年就是夏嘉誉?
怎么会偏偏这么巧
等到下午, 谢行之听见房间门口有人在说话, 但房间隔音效果很好, 他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 声音又消失了。
他以为是谢安珩在门口却不想进来看他,结果没想到再一转头,窗户玻璃忽然被人砰砰砰地敲了几声。
夏嘉誉?!谢行之连忙过去帮他开窗,把人拉进房间,他往下看了看,足足三层楼高,没搭梯子。
夏嘉誉倒是一脸淡定,甚至伸手帮他关了窗。
他在房间里站定,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看见谢行之脸上的惊讶,这才后知后觉解释:我从小就喜欢爬树爬墙,这栋楼已经不知道被我爬了多少遍了。
谢行之依旧缓了好几秒才接受这件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比较文静的人。
毕竟上回在欧洲见到,夏嘉誉还是一副抱着吉他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样子,也不太敢跟别人搭话,刚才在窗户外面看见他属实让谢行之惊到了。
现在的夏嘉誉也比当时好不了多少,除了刚刚翻窗的时候身手利落之外,明显还是一副不善于跟人交流的样子。
我是很喜欢安静,所以我喜欢爬到很高的地方坐着,那里不会有人吵我。他眨眨眼,我刚刚跟门口的人说了好久,他们就是不放我进来,我就只能这样来找你了。
来找我?谢行之问,你的母亲知道了不会生气吗?还有你外婆。
夏嘉誉很认真地想了想:会。
然后又望着他:所以我不会让她们知道,而且你也不会告诉她们。
谢行之笑了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的确不会告诉她们。
他拉了一张椅子出来:站着说话不累吗?坐吧。
夏嘉誉摇摇头:我不坐,我就是来看你一眼,马上就走了。
谢行之没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夏嘉誉:谢安珩把你留在这里,我怕他伤害你,所以就来看看你。
谢行之动作一顿,嘴角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他是我弟弟,我从小带他长大,他不会伤害我。
夏嘉誉没回答。
反而是你的母亲和外婆。谢行之抬眼,她们找你回来是为了什么,有和你讲过吗?
夏嘉誉抿了抿唇,缓慢地摇头,但还是有些犹豫,又轻轻点了点下巴。
她们才是想要伤害别人的人。谢行之跟他对视,我知道她们最近在计划怎么样对付谢安珩,我留下来也是为了保护他。
你也知道的,对吧?
夏嘉誉很明显地舔了一下嘴唇,又咬住。
虽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谢行之还是轻声问:她们在策划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果然,夏嘉誉重重地摇头,这回他非常果决:我不能告诉你。
如果我告诉你,被伤害的就会是她们了。
我不会害任何人,你告诉我,我也不会转告谢安珩,更不会允许他加害别人。谢行之坦诚道,我只是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我向你保证。
夏嘉誉紧紧盯着他,眸光激烈跳动。
他反复动了几次嘴唇,最终还是再度摇头: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好吧。谢行之也能理解,毕竟他们站在对立面,夏嘉誉能够顾念旧情过来看一看他,就已经很好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走过去帮他拉开窗户:那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她们发现你来我这里。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轻,门外还不至于听见,这也是谢行之头一回觉得这间房隔音效果好还是有点用的。
可夏嘉誉却没走,他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一把抓住谢行之的手腕。
那地方还留着昨天被谢安珩折腾出来的伤痕,已经上过药结了痂,因为他的动作从衣袖里露了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
你说他没有伤害你夏嘉誉猛地抬起头。
谢行之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刚说完的话就被打脸有点尴尬: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跟他没有关系。
但夏嘉誉却睁圆了眼睛,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的脖子
谢行之一怔,抬手拿指尖碰了碰脖子,又看向旁边的穿衣镜,这才看见上面有几个指痕。
他想起来估计是在邮轮上被谢安珩按在床上的时候掐出来的,痕迹已经很浅淡,加上这几天也没注意,要不是他说,谢行之都没发现。
谢行之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表情落在夏嘉誉眼中又有了另外一层意味。
夏嘉誉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谢行之,眼底的震惊更加明显。
刚刚只注意跟他讲话,他都没用心观察,谢行之穿的衣服也显然并不合身,尺码大了不少,加上此时此刻的状况,夏嘉誉做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手腕上有勒痕,脖颈处还有指印,身上又穿的是谢安珩的衣服
难怪就连他这个曾经的夏少爷都没办法说服门口的保镖放他进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夏嘉誉立刻又回想起那些跟谢行之有关的传闻
当初他感觉奇怪,为什么谢安珩和谢行之原本关系那么亲密,却不帮他澄清。
再结合谢行之如今在满北市的整个圈子里被众人排挤,孤身一人求助无门的境地,谢安珩放任这些流言发酵的目的似乎也在这一刻清晰了很多。
短短几秒钟,谢行之在他脑中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充满禁断和不可描述的爱恨纠葛。
故事主人公对此一无所知,他把领口往上拉了几下,对他扯出一个笑:可能是我前几天在阳台上面站了一会儿,被虫子咬了。
谢行之说完回头,被夏嘉誉饱含悲伤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刚刚爬上来的时候磕到哪了吗?
夏嘉誉紧紧咬住嘴唇摇头,避开他的手,却依旧拿那副半是同情半是敬佩的目光望着他。
谢行之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刚准备开口问,夏嘉誉又忽然说:我不能完全告诉你,但这件事情非常复杂。
什么?他一时间没跟上夏嘉誉的思路。
我母亲是个很心软的人,她不会做坏事,但她也没有什么主见。
从前是那个男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现在是我外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夏嘉誉说到这里,谢行之才明白他是想向自己透露一些信息。
我外婆和她相反,是个非常心狠的人,不过她特别爱我外公。所以,我外公留下来的家产,她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也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夺走。夏嘉誉表情严肃,这件事情你可能帮不了谢安珩,如果你不想受牵连,最好还是不要参与。
谢行之上辈子就对施家这对母女略有耳闻,尤其是他说的这位施老夫人,其实他心里已经对这件事情可能造成的后果有过比较糟糕的预想。
谢谢你提醒我。他诚心诚意道,但是,谢安珩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他的。
他和谢安珩之间的羁绊不便告诉夏嘉誉,可就算他不参与,谢安珩一旦被扳倒,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