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屋里人

    接连洗了三天的衣服，每天从早洗到晚，片刻都不得歇，但凡动作慢了一点，身后就有人拿着棒子敲她。
    这三天以来，除了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外，背后也没几处好地方，早就红肿起来，衣服磨擦着都生疼，更别提晚上睡觉都不敢躺着睡。
    宋芳寻盯着自己一双冷得红肿的手出神，好几处磨破皮的地方，刚一沾冷水就痛，但在水中泡得久了，反倒麻木得没什么感觉了。
    以前并没怎么做粗活，一双手其实保养得不错，也能称一声白嫩，但现在……
    “哟，这又开始偷懒了啊，没人盯着，还真是干不了活！”
    身后的丫头借故发挥，一棒子重重落在她的后背。
    “啊！”实在没忍住，惨叫了一声，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痛，缓过劲来，便紧紧咬着嘴唇。
    这模样，落在身后那丫头的眼中，顿时引来一阵冷嘲热讽：“呵，这是不服气啊！”
    话说着，又是重重一棒子落在后背。
    宋芳寻闷哼了一声，原本的伤就没好，天天如此伤上加伤，再继续下去，她这伤就能要人命。
    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一脸得意洋洋的说道：“世子夫人可说了，这活儿你得好好干，看你这慢吞吞的，每天的活都做不完，还越做越慢，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呸，还说什么世子爷身边长得最漂亮的丫头，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丫头一脸嫌恶的唾了一口。
    口水喷在脸上，宋芳寻一脸木然。
    她知道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离死不远了。
    神情木然的继续洗着衣服。
    待到交了差事，独自一人时，她拿了银子买通了守门的婆子，径直找上了姜夜羽。
    看到眼前一脸苍白的丫头，姜夜羽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默了良久才干巴巴道：“世子说一月就能回，待他回来，肯定会护着你的。”
    她却是摇了摇头：“世子夫人容不下我们几个丫头，即便世子爷回来了，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怕是等不到世子爷回来，奴婢就已经不在了。”
    对于裴氏的为人，姜夜羽也有所了解，在府中长辈们面前，笑得一脸端庄和气，但转头责罚起下人来，也是毫不心软，别的不说，就世子身边的几个丫头，从她进门后，短短时日，这就去了一半了。
    “世子爷院子里的事，我也说不上话，你来找我？”
    姜夜羽苦笑了一下，他一个庶出子，世子倒还能将他看在眼里，但世子夫人，那就应付得很了，他就算出面去说情，人家也未必肯给这个面子。
    他觉得芳寻一向聪明伶俐，不会看不明白这一点，现在却求上他。
    宋芳寻沉默了片刻后，便开口了：“奴婢是想成为七公子的屋里人，若是七公子不愿意……就当奴婢没说过。”
    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想要求去，世子又不肯应，而世子夫人那里，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只会当她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姜夜羽呆了呆，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半响，都没有作声。
    他也是没料到，芳寻居然是这样的意思，他一个庶子，可没什么好图谋的。
    “咳咳，我只是庶子，在府中……你也知道的，跟着我，未必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那怕是丫头，也是会希望自己能过得更好些的。
    府中一些心气大的丫头，眼光就更高了，别说他这样的庶子，连没有爵位继承的嫡公子，都未必看得上。
    可想而知，他这样的，其实连丫头都看不上眼，跟着他未必能过上多好的生活。
    说句不好听的，府中一些有头脸的管事，日子都过得比他滋润。
    “奴婢命贱，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要活着就行，若一直这般，怕是连命都没了，七公子若是愿意收下奴婢，便是救了奴婢一命。”
    她话说着，突然就跪了下去。
    在府中多年，做为一个奴婢，下跪叩头已是稀松平常的事，她曾经的那些骄傲，早就被生活磨得一丝不存。
    她早就不是什么秀才家的姑娘，她只是一个命贱的丫头，随时都有被主子处死的可能。
    裴氏看她不顺眼，没有直接弄死她，只是为着自己的名声考虑而已，再这么下去，她这条小命迟早得折腾了去。
    姜夜羽轻叹了一声，双手将她给扶了起来。
    “只要你不后悔就行，我这就去找世子夫人，她不看我的面子，只看世子与我交好的份上，想必也会同意的。”
    再则，光明正大的打发掉世子身边一个丫头，还让她省事不少，回头世子回来，也交代得过去。
    “多谢七公子。”
    “你可别先谢我，待到世子回来，可还不好交代呢！”
    “是奴婢连累公子。”宋芳寻垂下头去。
    心中多少也有些愧疚，姜夜羽在府中的日子，过得真不怎么样，他姨娘早早就去了，国公夫人待庶子十分冷漠，特别是府中庶长子、庶次子，以及他们的姨娘，特别碍国公夫人的眼，对待这些不是她生的儿子，那是一个也瞧不上。
    “我这日子过得，倒也不多你这一桩，只是世子那里……算了，就算没你这事，夫人也防我跟防贼似的！”
    从小到大生活在这府中，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世子待他是有几分兄弟情义，但也微薄得很，抵不上国公夫人几句话。
    宋芳寻越发觉得愧疚了。
    姜夜羽却是低头看她：“我这里倒没什么，你不用往心里去，倒是你，你是真心愿意跟我吗，回头若是世子要把你讨回去，你？”
    宋芳寻摇了摇头：“我对世子并无意，世子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也实在不是良配，七公子要如何才会放心？”
    她仰头看他，却对上了一双奕奕有神的眼睛。
    “我没有不放心，我只是怕你后悔，若你想等世子回来，我也可以帮你等他。”
    宋芳寻继续摇头：“不，世子回来与否，都改变不了我的命运，只有从中跳出来，我才能活，所以，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说到此，她的眼中，已是噙了泪花，当初流民进村时，她想活着，抛下芳华离开时，她也只是想活着，而现在，她也同样只想活着而已。
    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悲哀，她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当初跟着父母一起去了的好，而活着，却有这么多的苦难。
    姜夜羽看她一脸的泪，伸手抚过她脸上的泪珠，轻叹了一声：“别哭，我相信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办好的。”
    他办事也确实很有效率，第二天他就从裴氏好里，将宋芳寻给领走了。
    裴氏似有些不放心，还亲自让人过来，帮着他在院子里摆了两桌酒，把宋芳寻这事儿，算是过了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