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漆黑狂风如猛虎咆哮而过, 泥土被掀飞一层,枯草落叶漫天飞扬,阴沉的四周霎时间变得如地狱一般黑暗,听那猎猎作响的风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在顷刻间龟裂毁灭。如果江奕现在是实体形式存在, 估计耳膜已经被暴风给震碎。
整个力族都被猛烈的风暴囊括在内, 牟着一股劲儿埋头前进的江奕不可避免地陷了进去, 很快风暴就将他身后的道路一块吞噬。
江奕茫然抬头, 只看到一片昏黑的景象。
飓风让他失去了对方向的掌控, 甚至分不出天上地下,以往能凭借契约寻找苍烬, 现在磁场紊乱,两人之间的感应就像是一条被风暴摧残着摇曳不止的线,啪一下便断了。
不能及时找到那个人的后果, 江奕不敢想。
他得找到他。
往前不知飘了多久, 身体沉重无比, 与地面逐渐接近, 此时哪怕是一个轻轻的推动就能让江奕倒在地上,与泥土粘合在一起,再也站不起来。
若换个普通人在这压抑黑暗的环境中, 拖着疲累的身子走上许久, 恐怕早就承受不住, 宣布放弃。
封首席曾经笑着调侃过:江奕天生劳碌命, 每次做任务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把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准没问题。
经历了风暴中的长途跋涉后,天生劳碌命的江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等这件事情结束,一天之内,谁也别想把他从床上叫起来。
狂风四面八方地乱卷,偶尔能瞄见被摧断半截的树木,场面异常惨烈。
江奕的速度明显不算慢,可是无论他怎么走,走向哪个方向,走了多长多久,都仿佛看不到风暴的尽头。
难道苍烬已经彻底狂化跑没了影?
江奕浑浑噩噩的脑子一抽,瞬间脑补出一个长出双脚撒丫子乱跑的黑色飓风,鉴于画面过于清奇,没能顺着往下想。
但这里不是修真世界,苍烬要真能刮起十几公里的风暴,破坏世间平衡,天道不可能像只鹌鹑似的,保持沉默到现在。
如果风暴的半径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那他为什么会找不到苍烬?
突然,江奕好像明白了什么。
虚无的身体伫立在风暴中,哭笑不得地扯了下嘴角。
他感觉这猛烈的飓风刮进了自己的胸腔,将整颗心脏搅得生疼无比。
仰面对着风暴,单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缓慢做着口型:哪怕你放弃了自己,我也不会放弃你。
不知道是不是江奕的错觉,狂风好似有一瞬间的凝滞。
江奕轻笑一声,顿了顿,又对着上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来。
或许是虚弱过度,笑容中透着几分苍白无力。
当见到江奕的这般笑容时,狂风竟似人类一般,轻轻颤抖起来他预料到了江奕接下来会做什么。
只将江奕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以免强烈的风力真的将耳膜震破,倏然化出实体。
在呼啸的风暴中,人类的身体简直像浮游一般脆弱,只是没等风刮在江奕的身上,狂风突然从中散开。
无数泥土草木落下的雨幕里,只看见一道黑色残影划破天际,将江奕准确地接入了自己的怀中。
但黑色飓风并没有彻底散开,只是分成了几小股,打旋地停留在男人的四周,这代表男人的怒火并没有彻底平复下去。
蕴藏在苍烬身体里的邪恶力量也在不断地发出吼叫,它不甘心男人只破坏到这种程度。
江奕张了张嘴,可惜声音太小了,几乎听不到。
苍烬见状,将耳朵贴了过去。
他听见江奕用轻柔的语气对他说:我们回家。
于是他听见自己张开嘴,字音落了重力。
好。
再也听不见邪恶力量的叫嚣声,苍烬揽抱着江奕转过身,背对一片狼藉,踩着碎屑泥土往回走。
他的双手宽大粗厚,很稳,没让江奕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一束阳光透过重重阴霾洒落大地,天空终于放晴。
江奕靠着苍烬的胸口,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耳朵上下擦过的同时似乎也能听见蓬勃有力的心跳声,让他分外安心。
但是不能睡,至少现在不能。
[兹卡兹系统正在重连,请宿主耐心等待兹卡]
至少在这声系统提示音响起之前,江奕都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到苍烬带他会山洞。
[现已连接成功,系统7号位竭诚为您服务,检测到宿主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现为宿主解除感官屏蔽。]
等一下!
江奕一个激灵,前半身刚弹起来,立刻就化成了虚无的状态。
时刻注意着怀中的苍烬自然也感受到了手上一空。
刹那间,双目眦裂,一缕鬓发无风自动,狰狞的青筋从手背一路贯穿双臂,牙齿咬得咔嚓作响。
爆裂的狂风再次席卷而来,藏匿在九重云霄之上的某个东西似乎也被吓得虎躯一震。
来不及凝聚乌云,晴天白日闪烁起了紫色雷霆,很有气势地发出两三下啪嚓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奕之前猜对了却也没猜对,他猜对了苍烬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却没猜对天道不是什么都没做。
异常的天道仍旧属于这个世界,哪怕苍烬出现毁灭世界的趋势,它也无法插|手苍烬会狂化的这一段剧情。
雷霆没有落下,反倒是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江奕的虚影上。
江奕奇迹般地恢复了一点力气。
久旱突逢及时雨已经不足以形容江奕的心情,他冲着苍烬疯狂挥动双臂,终于赶在男人再一次爆发之前让人看到了自己。
刚松一口气,却没想到苍烬居然伸出了手,尝试触碰他。
江奕心跳如擂鼓,全身寒毛直竖:老七!消耗所有积分额度兑换实体,快!
[兹卡系统正在恢复数据,若有指令请稍后兹卡完毕]
生平没说过一个脏字的江奕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
理所应当的,苍烬没有触碰到江奕。
为什么碰不到?
似是茫然无措,两只手也变得不再稳,颤抖着在半空抓挠了几下,又抓挠了几下
看着对方行为举止再度疯狂起来,双手无数次从他的身体间穿过,江奕的心都要疼得裂掉了。
我
刚开口喉咙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江奕难受地捂住嘴,差点咳出声。
一定是淋雨之后发了烧,损伤了声带。
就像被江奕一个字敲下了停止键,苍烬动作僵住,风未起,只有几句话被捣碎成末,尽数杂糅在悲哀的眼神中。
抱歉。
抱歉,没有跟着你一起离开。
抱歉,来晚了,没有及时为你遮住雨。
抱歉,让你被人欺负,在囚笼中睡了那么久。
那是一个晴朗的艳阳天,契族第一勇士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从此就和变小的躯体产生了完美契合,心态趋近幼龄化,执拗又天真。
他是我的,我会好好地保护他。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后,长夜漫漫,大雨倾盆,伸手不见五指,苍烬抖着指尖破开囚笼,发狂地扑了过去,将奄奄一息的人捞入怀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都保护了什么?
[备份数据已载入,因多次断开连接为宿主带来不便,宿主可以在等级对应的权限内对系统提出一个要]
江奕根本等不及7号位将话说完:实体化!
[兑换成功,此次兑换不消耗任何积分。]
有了实体后的江奕直接扑上去抱住了苍烬。
嗓子嘶哑生疼也不要紧,说慢点就不会咳。
可是能说些什么,该说点什么?
老七,兑换一本撒娇语录大全。
[]7号位差点以为自己的声波收纳装置出现了故障。
江奕双臂搂着苍烬的脖颈,眼睛快速扫描着虚拟屏幕,终于找到最符合当前情况的一条:苍烬,我饿了,等回去之后你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语气里的生硬,抱着的男人更是一动不动,江奕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身体也好累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呃,想死你了。
理一下我,别一声不吭的,苍烬
风动而无声,无情地吹开了两人头顶的几片云彩,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穿梭在男人灼热的呼吸中。
也将江奕的后背晒得暖洋洋。
只是当事人沉溺在爆棚的羞耻感中,完全没有察觉。
一连说了十几句,江奕实在没勇气念下去了。
他瞄了一眼还跟雕像一样杵在原地的男人,气馁地叹了口气,下巴蹭了蹭苍烬的肩膀:我们回去罢。
嗯。
!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奕看见面无表情的苍烬对他眨了眨眼,接着自己就被人打横抱起
大概是意料之中,被抱起来的时候连惊讶都省了。
甚至还有点贪恋和上|瘾。
这好像不是回去洞|穴的路?
离部族更近,先去那。
事情还没解决么?
不,你饿了,需要吃东西。
江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才只是照着模板念台词,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很饿。
我很高兴你能对我提出要求。
江奕含糊地应了一声。
再说一句?
我想听你说:抱紧我。
那,抱紧我?
江奕立刻感觉到抱在腰侧和膝弯的手将他箍紧了几分,是真的很紧。
苍烬?
抱得不够紧?说着又用了两分力。
我抱紧你了。
这次、下一次、以后。
赌上所有,再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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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坐车晚上到的家,所以更新有点晚,求别嫌弃=。=
下一章小世界结局~
第76章 被世人恐惧的小凶神(完)
江奕一路上神采奕奕, 回去后就蔫成了一朵枯花。
四肢酸软无力,喉中干燥难耐,更要命的是苍烬好像回过了味,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沉默着,江奕将脸埋进手臂。
表面清清冷冷, 其实心里很慌张。
出发前他告诉苍烬没人可以伤得了他, 然后自己就以囚笼中人事不知的形象和苍烬再见面。
出发前他告诉苍烬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快到如果苍烬不来找他, 没准他还会在力族蔫个两三天休养生息。
以及他要怎么和苍烬解释自己闯入了力族的领地?
己方答道:我迷路了, 苍烬回道:从契族到力族要穿过一片树林,还有个普通人至少要走上大半天的碎石山谷。
江奕仿佛在慌张中感觉到了一丝窒息。
门口传来苍狼中气十足的声音:苍烬, 大人吩咐要的汤,呃,药煮好了!
背后如炬火热的视线终于收了回去, 江奕暗松口气, 接着一只宽厚的手掌摸了过来, 将他揽入大腿上坐着。
半截身子还没进门的苍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两。
江奕脑子还晕乎乎的, 下意识往人身上靠,像是依偎在对方怀中一样,见状回了个礼貌而不失得体的笑, 笑容霎然一僵, 差点呛出声。
神智倏然清醒, 耳根子也红了, 他压低声音:你捏我做什么?
苍烬伸向两瓣柔软浑圆的手又搭回了人腰上, 仿佛自己完全不是那个借题发挥的人,语气平静得坦然:不许对着别的男人笑。
江奕:
从苍狼手中接过碗,苍烬先喝了一小口,有点烫便端着吹一吹,又喝了一小口,觉得温度合适了,再喂给江奕喝。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递来的正是苍烬嘴唇碰过的那一边。
江奕想表示自己还没虚弱到不能支撑一只碗的重量,被好似知晓他想法的苍烬看了一眼。
顿时不挣扎了,张开嘴,乖乖地接受投喂。
苍烬问他:苦么?
江奕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被苍烬含住嘴,掘开唇缝大肆吸吮,吻得差点背过气。
苦么?
又被吻住。
来来去去被吻了五次,耗时一次更比一次长,眼冒金星的江奕终于想起苍烬比他还先喝了两小口,药苦不苦人是知道的。
这次深吻之后,苍烬没有再问,单是搂着江奕,轻拍人背,帮着他顺气。
江奕气喘吁吁,脸颊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抬头瞪了人一眼,接收到一个坦坦荡荡的无辜眼神。
嘴角抽搐。
发作不起来,毕竟也是他理亏。
江奕突然想到了些事,将额头抵在苍烬的胸口,静下心去认真聆听。
心跳声急剧而快速,暴露了男人某种欲盖拟彰的情绪。
被苍烬撩拨起的那一点恼怒就在这飞速鼓动的心跳声中偃旗息鼓,江奕不可抑止地心软了,张开嘴,极轻地说了一个字:苦。
原是想安抚苍烬的心情,但话一出口,江奕却不禁有些失神。
印象中他好像没有喊过苦,也从没叫过疼,就连研究人员在给他做应激性检测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纳闷,更是紧张苦恼地问他:欸,江奕小宝贝儿,你就不会疼吗?
不会疼吗?当然会的。
是个人都会疼,他的痛觉神经完整,又怎么不会觉得疼。
只是总有一层枷锁禁锢着他,不想惹麻烦,让人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