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尊少年时[穿书] 第114节
言卿笑说:“祖传的。夫人现在好些了吗?”苏夫人柔声说:“好多了,谢谢。”
言卿眨眨眼,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手中的刺绣。
苏夫人绣的是梅花。
“夫人很喜欢梅花吗?”
苏夫人摇摇头说:“我不喜欢,但我夫君喜欢。”
言卿:“苏大人喜欢?那我怎么看障城没种什么梅树啊。”
苏夫人笑了下道:“有的,只是种在城主府内你看不见罢了。现在,城主府内估计梅花都开着吧。”
言卿好奇:“夫人,我可以冒昧问一下,城主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苏夫人愣了愣,随后苦恼地皱起眉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帕上的红梅,轻声道:“我去过,但具体的我也忘记了。城主府是招待仙家的地方,凡人从里面出来记忆都留不久的……我隐约记得,里面很漂亮。”
言卿但笑不语。你要是记得城主府内的事,现在也就不会那么快乐了。
苏夫人是苏曲向城主要来的人,如今失去了关于城主府的一切记忆。怎么想这之间发生的事都不会简单。
言卿道:“夫人渴了吗?要我给你倒茶吗?”
苏夫人就像是金丝雀般温和无害,对身边人也完全不设防,她弯起眼睛:“好啊,多谢。”
言卿将金明给出的粉末放入其中,非常自然地递给她,而后道:“夫人还记得自己以前的父母亲人吗?”
苏夫人接过热茶,雾气氤氲中眼神带了些哀伤:“不记得了,好像他们都不在了。”
言卿看着她喝下热茶,轻声说:“抱歉夫人。”
苏夫人偏头看着竹林,轻声说:“夫君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的亲人都死在魔种手里,障城是如今人间唯一一片净土了。”
言卿抿唇没说话。他和谢识衣自上重天下来,只在留仙城呆了一会儿。并不知道人间的现状,不了解魔种,监禁室和仙人台的运作。
但是带入一下当初章慕诗的事,隐约也能猜出有多绝望和残酷。
苏夫人说:“夫君说,障城是被上仙庇佑的城市,永远不会出现一个魔种。”
言卿无声勾了下唇。
三月二十七,苏曲自城主府回来了。苏家张灯结彩,到夜晚灯火也红红晃晃照着天幕。言卿和谢识衣连客都算不上,苏曲又向来讨厌外地人,于是他们没有出现在前院。
“你查出来那水里有什么了吗。”
谢识衣来障城后一直在调养身体,到现在估计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灵力收拢,周遭的霜寒气息都淡了不少。
谢识衣轻声说:“查到了一种根本不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
言卿:“嗯?”
谢识衣说:“避息珠。紫金洲微生家,遗失多年的至宝。”
第90章 人间(六)
言卿愣住道:“避息珠?”
谢识衣点头说:“嗯。”
言卿问道:“避息珠的作用是什么?”
谢识衣说:“两个,一是隐匿气息,二是驱除邪物。”
言卿皱眉:“那怪不得了,柳以蕊一家喝的水都是被净化过的才能一直保持清醒。只是她先祖是个猎人,井里的避息珠她从哪儿来的?”
谢识衣说:“今晚我跟你去柳家看一眼。。”
言卿一怔,担忧地抬起头来:“你身体恢复了?”
“嗯。”谢识衣点头,垂眸道:“我们在这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对他而言,障城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步,由它牵扯出来的城主府、紫金洲,甚至秦家背后的人,才是关键,没必要在障城耽误过长的时间。
言卿带着谢识衣到了柳家,障城的街道一到晚上都没人。柳家的枯井在清寒的月光照应下,更显得诡异阴森。
谢识衣站到井边,指尖溢出一丝冰蓝色的灵力,汇入井水中,不一会他便轻声道:“有点奇怪。”
言卿一愣:“什么?”
谢识衣说:“这水里没有避息珠,但是处处都避息珠的灵力。”
言卿沉思一会,道:“你现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异常,我去问问柳以蕊。”
谢识衣慢吞吞看他一眼,才道:“好。”
为了调查清楚避息珠的来因和去向,言卿又去了山脚下,找柳以蕊。
山野空寂,四处都是鸦雀的叫声。柳以蕊坐在火堆边,在门扉微动的时候,马上握着手里的刀警惕出声:“谁?”
言卿道:“是我。”
听到言卿的话,柳以蕊才把手中的刀收了起来,她唇干裂气色全无,担忧心急地问道:“宗亲府现在还在找我吗?”
言卿顺手关上门道:“没有,现在苏夫人临近生产,他们都忙着苏夫人那边的事。我这次过来,只想
问你两个问题。”柳以蕊还没舒口气,又马上为他后一句话把精神提了起来,她咬唇:“你要问什么。”
言卿直言道:“你们家那口井,有什么渊源吗。”
柳以蕊神色剧烈一动,马上低下头,不自在说:“就是一口凿来喝水的井,没什么好说的。”
言卿无奈地叹息一声:“柳以蕊,你跟我说谎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你父母双亡,弟弟在城主府内生死未卜,你能做的就是尽量配合我。”他也不遮掩,笑了下,桃花眼冷冷淡淡看向她说:“我都问出那口井了,你觉得我还能随便糊弄吗。”
柳以蕊本就病态的脸更苍白几分,在火光的照耀下,她整个人偏棕色的瞳孔都慢慢缩成了一个点。
言卿说:“你把所有事情跟我说清楚,说不定我还能救出你的弟弟。井里面,有什么?”
轰——!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巨雷,把整个天幕劈成两半。银蛇一般的闪电透过破旧的窗,落到柳以蕊脸上,她脸色煞白。
弟弟两个字似乎触动了她某根心弦,柳以蕊蜷缩着,动了动唇,随后闭上眼像是豁出去了,喃喃说:“井下面是一具仙人的尸体。”
言卿愣住。
柳以蕊苦涩地一笑:“我前面骗了你,太爷爷传下来有关仙人的事其实很多。他要我们一代一代口耳相传,牢牢记着此事,当做赎罪。井里面的尸体,就是那位仙人的。”
柳以蕊像是沉浸在无法醒来的噩梦里,手指剧烈颤抖,轻轻说着往事:“惊鸿元年,障城五家在此举办狩猎宴。谢家家主带着正受宠的初璇夫人也参加了狩猎,谁料变故突生,九天惊雷劈向山头,众人四处逃窜时,怀胎九月的初璇夫人马车不小心跌落山崖。命悬一线,被我的太爷爷捡到。”
言卿沉默不言。这烟雨绵绵百年的障城,岁月掩藏的真相好像在慢慢对他水落石出。
柳以蕊颤声道:“但是捡到初璇夫人,并非好事。那个时候障城五家在此只手遮天,谢家家主性情暴戾。初璇夫人要是在我太爷爷这里出事,我们一家都难逃一死。”
“然而初璇夫人自山上跌下来时,早就咽气了,我太奶奶剖开她的肚子后,发现肚中孩子也早死了。一尸两命。”
言卿没有说话。
柳以蕊身躯越发颤抖,盯着火堆好似魂飞天外:“很快,为初璇夫人驾马的侍卫就找到了这里,看到这一幕,气急攻心要杀了我一家。因为初璇夫人死了,谢家家主迁怒下来,他也会死——我们都会死!就在这时……那位仙人找了过来。”
“她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泛着白光,那根本不是凡间能够找到的。她很漂亮,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倒在了我家院子前。我太奶奶吓了一跳,出去后被她死死拽住手,恳求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她也怀孕了。”
柳以蕊眼泪不停地流,不知道是为这事忏悔还是后怕。
“我太奶奶帮她接生,生下来一个男孩。”
“那位仙人本就受了重伤,命不久矣,生完孩子已经是不行了。她死前从袖子中拿出了一袋金银珠宝来,递给我太奶奶。跪下求我太奶奶,希望我们一家能帮忙养那个孩子到长大。”
言卿沉默很久,开口道:“但是你们食言了。”
柳以蕊牙齿颤抖说:“是啊,不然怎么说是赎罪呢。初璇夫人一尸两命,我们一家和侍卫都活不了。可如果孩子活下来,告诉谢家家主,初璇夫人是因为生孩子而死的,反倒不会死。对于谢家家主来说,一个女人能因为给他留下后代而死是荣幸。”
“所以,我们把那个孩子给了谢家家主,谎称是初璇夫人的孩子。”
“当时太爷爷和太奶奶都觉得这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毕竟谢家是五家之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那孩子跟着我家也只会受苦。”
“果然,谢家家主对于初璇夫人这个死法没过多追究。我太爷爷一家和侍卫共分了那些金银珠宝,从山脚下搬到了城里。”
柳以蕊说:“我们还给那位仙人举办了葬礼,给她挖了坟、立了碑。”
“然而某一天,我太爷爷回来整理东西时发现,那位仙人的坟被刨了。不,与其说被刨不如说是被劈了——她周围一片焦土,棺也被掀开了。当时的场面根本就不是人能够做出的,像是天怒。我太爷爷吓了一跳,凑过去看发现,虽然山坟旁边一片狼藉,但是她毫发无损。太爷爷心中有愧,于是将尸体带回了我们家中,葬在了后院。”
“可是坟都还没挖好,仙人的尸体却已经融化了……神仙死后居然是化水的!她尸骨无存,变成了一捧纯澈的清水。”
言卿一愣,难以置信问:“水?”
柳以蕊说:“对,水。太爷爷没有继续挖坟,改而挖了一口井,把这捧水倒进了里面。”
“这就是惊鸿元年发生的一切。我们一家的异样其实我也猜过,就是因为那口井。”柳以蕊双手紧拽着自己的衣服,鼻子和眼中都是赤红的,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喃喃道:“我不想因为清醒而痛苦,可我也不想像他们一样成为疯子。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言卿没理会她的崩溃,只问:“你太爷爷之后就没有留意过那个被你们送到谢府的孩子吗?”
柳以蕊手指一下子攥紧,眼神闪躲了下,说:“没有,谢府的子嗣太多了,而且谢家家主风流成性,从来只有新人笑没有旧人哭。那个孩子后面叫什么名字,过的什么生活我们也不知道。”
“我太爷爷想方设法去打听过,也没消息。”
言卿淡淡道:“你又对我说谎了,柳以蕊。”
言卿微笑,一字一句。“哪怕在他小时候没印象,惊鸿十五年,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狸猫换太子,你们一家当时还能装傻吗。”
轰!又一道雷劈下,劈得柳以蕊大脑一片空白。
柳以蕊的手彻彻底底放了下来,她愣愣地抬起头。那些从祖辈传来的不光彩的事情,她一次又一次想美化,然后一次又一次被拆穿。这来自两百年前的恩怨,其实早不该由她去承担。只是她们一家日复一日喝着井里的水,被逼着去想起这件事。朝朝暮暮,从此刻入了骨髓里。
言卿说:“如果不是障城变成现在的样子,让你们成为特例。你们柳家的秘密,可能永远也不会对外人说吧。”
“你到底是谁?”柳以蕊震惊到极致,已经快要说不出话。
言卿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柳以蕊,惊鸿十五年狸猫换太子的事,你们一家在其中出力多少。”
惊鸿十五年,登仙阁结业,谁都想不到当初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会被那样拉下深渊。
言卿说:“当初一个乞丐拿着信物找上门。谢家家主一定会把当年的事调查清楚,他真的没找过你们吗?”
柳以蕊的眼泪被火烘干,泪痕挂在脸上,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苦涩地笑了下。
她们一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大恶人。
她们若真的是大恶人,当初就不会帮那位仙人生下孩子,不会几经辗转给她挖坟立碑,更不会一代又一代把自己的罪孽传下来,当做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