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烦的时候是真烦。明父提起暖瓶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热水,但半天不见也想得慌。爸明皙把垃圾扫进撮箕里,抬头对明父说: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啊?明父放下茶杯问道。
我也去当勤快孩子呀!
明皙说话时人已经跑出了屋子,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叮嘱道
晚上出门仔细点儿看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他去了他去了!!!我准备安排正式见一波家长(⊙_⊙)
第16章 硬糖
丁瑾瑜跑步回来时再看见路灯下的明皙,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丁瑾瑜!
他看着自己的同桌旋着酒窝朝自己挥了挥手,就走了过去,自然得连自己都没发现,他走向明皙的步子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迟疑。
看一下午孩子还能跑得动啊?明皙对着丁瑾瑜笑得露出两排贝齿。
你妹坐边上,一下午都没说过两句话。丁瑾瑜嫌弃道,犹豫着下把后面一句咽了回去
比你好相处多了。
拉倒吧,她平时可烦了!明皙挥了挥手,抬眼认真地盯着丁瑾瑜,不过我早知道她听见你拉琴肯定特喜欢
谢谢你。
丁瑾瑜被明皙突然认真的道谢弄得有点尴尬,他停了片刻后突然问:茉莉是谁?
你有童年吗明皙嫌弃地白了丁瑾瑜一眼,一千零一夜啊,没看过?
丁瑾瑜也回了明皙一个白眼。
阿拉丁娶了苏丹王的女儿,茉莉公主。明皙说,妹妹最近的睡前故事刚好听到这一段,不过她今晚没缠着我讲故事,中午在你那玩没睡午觉,我回家她已经睡着了。
丁瑾瑜刚点了点头,明皙突然就笑出了声,不会就是你就叫茉莉吧?
他狠狠剜了明皙一眼,转身往家门口走,明皙跟在后面嘿嘿地傻笑。
之后的每个周五他都会去准备些糖果蛋糕,周末的时候把明寐接到自己屋里呆两个下午。
琴声停下的时候明寐会赶紧往嘴里塞吃的东西,琴声一响起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连咀嚼的动作都特别轻,好像深怕打扰了丁瑾瑜。
丁瑾瑜偶尔抬眼看见明寐鼓着腮帮子,小心翼翼又一脸认真的样子,活像一只偷吃的仓鼠,他都会不自觉地往上牵一牵嘴角。
*
这天周六,明皙打工回家,看见明寐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沙发上点着脑袋打瞌睡;他轻手轻脚地进屋,明父已经上夜班去了,沙发上坐在他和明寐的奶奶。
奶奶。他放低音量问道:我爸走之前没哄她进屋睡?
哄了,不听,犟着呢奶奶撇嘴摇摇头,也凑在明皙耳边说悄悄话,妹妹说有东西要给你,非得等你回来不可。
明皙点了点头,轻轻坐在明寐身侧;明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
你等哥哥呢?明皙一边问一边拉开了明寐揉眼睛的手。
嗯!明寐点点头,摊开一直握着的手,肉乎乎的小手里面躺着几颗芒果味的硬糖,茉莉哥哥今天买的糖,这个味道特别好吃,我让他挑了几个给你留着。
茉莉哥哥?明皙接过妹妹手里的糖果,剥开糖纸放进明寐嘴里,他叫丁瑾瑜,他
想起丁瑾瑜几个月前第一次坐到自己身边,两人间尴尬的场面,他撇了撇嘴,他可能不太喜欢别人叫错他的名字。
什么鱼?和爸爸做的凉拌鲫鱼一样好吃吗?明寐嘴里包着块糖,咬字含含糊糊的。
不是吃的鱼是明皙笑着揉了揉明寐的小脑袋。
丁瑾瑜的名字对还没上过小学的明寐来说,的确有些难理解;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明寐记住。
总之你要是记不住,以后就直接喊哥哥吧。他无奈地说。
那我喊哥哥的时候如果你俩都在,谁要答应呢?明寐一张小脸写满了认真的疑惑。
啊明皙也被问住了,可是你喊错名字的话,他可能会不高兴的,不高兴了以后就没人拉琴给你听了。
我没有喊错,他就是茉莉的哥哥啊!明寐一脸认真地纠正道,就像你是我哥哥一样。
明皙一脸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而且他也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呀,我一直叫他茉莉哥哥。明寐努着小嘴认真地解释道:他没有不高兴,每个周末都给我买吃的,还带着茉莉陪我玩。
所以茉莉到底是谁啊?
明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行吧
糖吃完了么?明皙不想再继续茉莉的话题,吃完了跟哥哥去刷牙,该睡觉了。
明寐乖巧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伸手攀上了明皙的脖子。
*
丁瑾瑜!
时间长了,明皙已经不像以前一样规规矩矩地敲门;第二天晚饭时,他怀里抱着明寐,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喊了起来。
丁瑾瑜放下手里的试卷拉开门,看见门口的兄妹俩的右脸旋着同款的单边酒窝。
今天我爸休息,他让我提前会下班,叫你去家里吃完饭
按丁瑾瑜的习惯应该是直接转身关门,但现在他对着两个好像复制粘贴的酒窝,好像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
我吃过了。他敷衍道。
明皙还是笑着没有说话,稍稍用力颠了颠怀里的明寐。
茉莉哥哥!明寐不发脾气时还是小女孩特有的、甜甜的童音。
她伸出手往丁瑾瑜声音的方向抓着什么,整个身子都探出了明皙的怀里,看上去摇摇欲坠的。
丁瑾瑜赶紧伸手接住明寐在空气的乱抓的小手。
明寐一碰到人就顺着丁瑾瑜的胳膊往脖子上攀,整个人都要钻进丁瑾瑜的怀里了,嘴里还一直嗲声嗲气地叫着茉莉哥哥。
丁瑾瑜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母亲这个角色,除了慈祥和蔼的奶奶,身边唯一亲近过的女孩是一个人就能把一群同龄男孩打哭,头发比自己还短的丁一楠。
他觉得明寐,或者是这个年纪的可爱小女孩大概对撒娇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天赋。
不得不承认,他是招架不住的。
他无奈地从明皙怀里接过明寐,脑子里已经没办法继续思考怎么拒绝明皙
因为明寐刚才当着两人的面一直挂在嘴边的称呼让他太尴尬了。
外卖小哥都没来过,你吃的什么啊?一旁的明皙为了忍笑几乎憋得满脸通红,他空出来的手随意的搭在门框上,学会自己煮饭了?
丁瑾瑜尴尬地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烧开水都得用的是电热水壶明皙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你的厨房只怕是没开过火吧?
当着小孩子的面撒谎可不好,你不要把我妹教坏了。
丁瑾瑜狠狠瞪了明皙一眼,我不饿。
那行吧,等着我爸烧好菜亲自来请你。明皙伸手去抱丁瑾瑜怀里的明寐,妹妹!走了
明寐勾着丁瑾瑜的脖子不肯撒手。
丁瑾瑜这才有点反应过来,这兄妹俩一唱一和,好像是商量好的。
他有些僵硬地站在门口,任明寐勾着自己的脖子在怀里挣扎着不肯放手。
明皙和他的相处在一点点地靠近,但无论如何对之前一直都算有分寸,每一步的靠近至少都得到了自己的默许。
现在这样的明皙,胆子大得几乎有点欠揍;可对着怀里的明寐,他就真的一点火也发不出来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兄妹俩一定是商量好的。
丁瑾瑜回身去拿房门钥匙时,明皙随意地向他屋里扫了一眼,看见桌上的装糖果的小盘子里盛着的,已经全部都是昨晚明寐塞给自己的芒果味硬糖了。
这让他不禁心里一暖。
作者有话要说:
他去了他去了!哈哈哈哈~~~
明寐(仓鼠状):我说过我助攻很厉害的!
第17章 阖家
明皙家里的地方也并不算宽裕,客厅四周堆满了杂物,中间撑着一张可折叠的方桌,桌上已经放着几道家常的小菜。
明皙去了厨房帮忙,明寐这会已经坐在奶奶腿上,老人家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怀里的孩子,明寐时不时发出几声咯咯的笑声,听着好像特别开心。
丁瑾瑜略显局促地坐在一边,动作轻微地拽了拽领口,觉得好像有点热。
上一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还是他六岁生日那年,那时候爷爷奶奶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但为了庆祝他生日和马上就能上小学,老人家还是强撑着给他弄了一桌子好吃的。
丁一楠完全不同于明皙这样温柔的哥哥,她提了一个很小的生日蛋糕过来,两个人在饭桌上抢得不可开交;爷爷奶奶就笑着在一旁给两人夹菜。
那时,整个老房子都满溢着欢快的人声和生动的烟火气,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
等我爸把鱼汤盛出来就能吃啦
丁瑾瑜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明皙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放在桌上后烫得两只手赶紧捏了捏耳垂。
饿了吧?明皙又抬手勾了勾明寐的下巴。
明寐坐在奶奶怀里不住地点头。
张嘴明皙用手指捻起盘子里一块鸡肉往明寐嘴里送。
一旁的奶奶拿起筷子作势要敲明皙的手,含着笑意说:洗手!
筷子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明皙收回手搓了搓被筷子敲打的地方,傻呵呵地乐着。
在菜上齐之前偷吃几乎是每家小孩子的必修课。
丁瑾瑜想起以前爷爷奶奶手里也总有一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筷子,敲在自己或者丁一楠偷吃的手背上。
这样的画面,曾今他还以为再也不会看见了。
明皙家的地方本就不大,再撑开一张折叠的小方桌,本来一家四口各坐一边正好,现在加上个身高腿长的丁瑾瑜,一时难免局促。
丁瑾瑜的长腿塞不进桌子底下,别扭地蜷在一边,他看见明皙偷偷瞄他,勾着脑袋傻笑。
他本以为这一顿饭会吃得跟他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一样尴尬,不想席间一切其乐融融。
明父和奶奶忙着往几个孩子碗里夹菜,明寐撒起娇来那么嗲的小女孩,每个周末在丁瑾瑜屋里听琴乖巧又安静,现在吃起饭来倒是真像明皙之前说的皮孩子,狼吞虎咽地扒着饭,碗边掉得都是饭粒。
明皙戳着明寐的小脸逗她,说她下巴是漏的,她就龇牙咧嘴地要去咬明皙的手指头。
丁瑾瑜看着这兄妹俩打打闹闹,像极了当年的他和丁一楠。
那时他的爷爷奶奶也会跟现在明父和明奶奶一样,在孩子闹得太凶时假装举起筷子制止,但更多时候只是在一旁看着,眼角笑出的皱纹里都满是宠溺。
爷爷奶奶离开十年了,这不算是他这十年间唯一一次跟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却是第一次让他真的体会到家的感觉。
宋老师跟明皙说过,丁瑾瑜是从国外回来的,其实这话并不全对。
爷爷奶奶去世时他七岁,被丁一楠接走,一起生活在姑妈丁艳家;那时丁艳已经跟家暴的丈夫离婚,丁一楠才会改了跟妈姓,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爆性格,多少也与此有关。
可丁艳并不是一个太合格的母亲,她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两个孩子饱一顿饿一顿。
那时的丁瑾瑜刚上小学一年级,经常被人嘲笑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丁一楠虽然变不出一桌子热菜热饭,但总能在这时候提着棒球棍冲出去,让欺负了弟弟的人哭着说再也不敢了。
可两年后丁艳再婚,丁一楠已经是个拖油瓶,不可能再带着丁瑾瑜了。
从那以后,他被送回爷爷奶奶的老家,辗转在已经不记得多少个根本素昧平生的所谓亲戚家。
他在那时候才慢慢知道自己也是有爸爸的,他爸叫丁城,在国外,很有钱;那些八百年不联系一回的亲戚几乎都是为了丁城不菲的生活费才愿意接纳他,所以也会在不方便的时候一脚把他踢去下一个亲戚家。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十六岁那年,他跨进高中,丁城也入了美籍,终于办手续把他接到了国外。
除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爸爸,他在那边还有一个美国白人后妈和一个同父异母的混血妹妹;他们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可丁瑾瑜却没有过哪怕一秒钟觉得自己回家了。
那里的一家三口说着流利地道的英文,丁瑾瑜英语也不差,他基本上都能听懂,却完全没办法插话。
看得出丁城事业有成,一家人住着一栋不小的美式别墅,吃饭时的客厅那么宽敞明亮,餐桌那么大,跟现在明皙家里的环境比简直天上地下。
可刀叉敲击碗碟的声音,足以杀死席间所有的温情。
在一次周末全家的野营里,丁瑾瑜看着丁城抱着他的混血妹妹骑在肩头上,而一旁的后妈在边上紧张地护着。
他小时候曾无数次在街上看到过这样的画面,羡慕得都快要面目全非了,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抱他都已经很吃力;小小的孩子那时连眼泪都不敢掉,只能偶尔跟丁一楠哭两声。
现在看着童年最憧憬的画面,他却无比释然。
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终于明白,不是这个家不像家,只是他们面前的才是一家三口,这个家从来没有他丁瑾瑜的位置。
丁城和他或许血脉相连,但最终并非血浓于水,又或者十六年不见,足以把一切都冲淡了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多的钱也不能弥补逝去的时间。
那之后,在丁瑾瑜的再三坚持下,丁城答应送他回国;或许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和丁瑾瑜这个儿子之间除了血缘不能割断,其他的,什么都没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