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6)
这道项圈寄托着兰波所有的希望,一旦解开,就是永别之时。珍珠冲了过来,身形灵活如电,脚踩侧壁跳跃,他拥有双腿和全拟态恶化期的实力,在陆地上对付远离水源太久的兰波,怎么会落下风。
兰波从白楚年项圈上剥离了一小块死海心岩,铸成匕首握在手中,他甚至不敢铸造更大的武器,生怕死海心岩取得太多,让项圈支离破碎。
珍珠已经接近身前,兰波倏然反身,手中短匕凌空划出一道锋利蓝弧,珍珠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在刀刃触及咽喉时脚踏墙面,拐了个弯。
兰波沿着墙壁向上爬,抓住珍珠贴墙缓冲的时机,匕首刀刃狠戾地向下贯穿,珍珠却惊险避开,反手一刀,兰波后撤避开,却不免被长刀挑断了腰侧的鳍,一片薄鳍飘落在地上。
双方都持有死海心岩,白楚年无法贸然插入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只能目不转睛地描摹着珍珠的动作,在脑海中归类分析。
格斗方式偏向柔术,力量和速度都有所加强,他用的是二代战斗芯片。白楚年说,二代战斗芯片有个bug,加强了惯用手的力道,但导致下盘不稳跟不上攻速,不知道这个bug改了没有,兰波,试试攻他左腿。
兰波听罢,身体被蓝色闪电覆盖,风一般沿着墙面游走,珍珠紧追过来,长刀朝兰波后心刺去,兰波早有准备,偏离方向闪开这一击,鱼尾卷住了珍珠的左腿,用力一掀。
珍珠陡然被掀翻,兰波将他的身体缠住,鱼尾迅速收紧,左臂从背后卡住珍珠的咽喉,右手紧握匕首向他咽喉割去。
珍珠感知到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突然团成了一个球,用鲁珀特之泪抵挡了兰波给予的致命一击,随后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荼蘼花信息素,猛地一挣。
兰波的鱼尾被拉紧,扯落的鳞片簌簌掉落,鳞片脱落处露出了嫩红的血肉,不断向外渗着血丝。
兰波爬回白楚年身边,守巢般将白楚年圈在领地中,鱼尾变得火红,尾尖高高扬起烦躁抖动,鳞片摩擦发出威胁响声,向对方露出尖锐鲨齿示威。
珍珠也在喘息,张开长满利齿的嘴向兰波低吼。
此时的两位人鱼首领就如同争夺族群权力的野兽,剑拔弩张。
能与恶化期实验体僵持不下,兰波的战斗力的确已经达到了武力型实验体的巅峰,就算在海洋中迎战前来挑衅的后辈,也绝对无人能从他手中夺走王座,只要他愿意,他将永远统治海洋。
几次交手之后,珍珠明白对方不是善茬,无法轻易击败,手中死海心岩唐刀便在掌心融化,重新铸造,铸成了一把手枪。
珍珠的m2能力是水化钢,水化钢出现在m2级分化能力上,威力要比兰波的伴生能力高出一截,他能用死海心岩铸造热武器,这一点兰波却做不到。
他将枪口指向兰波,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死海心岩子弹破空而来,兰波倏地收拢成一道蓝色闪电离开原位,顺着墙壁快速攀爬,珍珠的枪口便随着他移动,接连扣动扳机,每一发子弹都紧随在兰波尾后。
兰波被迫爬动躲避,但这不免将身后的小白暴露在珍珠射程之下,珍珠突然将枪口调转,对着白楚年开了一枪。
两侧的培养舱已经向内移动了一米,现在他们所在的空间已经异常狭窄,中间只剩下一米宽的通道,连展开双臂都困难,白楚年虽然拥有过人的速度,但他无处可躲。
两发子弹朝他飞来,白楚年当即蹲下躲过了胸前的那枚,但下方的一枚他无法躲开,就在他将手搭上项圈,准备将这道禁锢摘下时,身体被紧紧抱住了。
兰波抱住了他,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白楚年摸到了他背后的弹痕,死海心岩在汲取着兰波的生命力。
小白,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不要摘项圈,好吗。我还能起来我会救你。兰波尖声长吼用指甲将背后的子弹从伤口中挖了出来,像感觉不到痛苦似的,惶恐地紧紧搂住白楚年。
他鲜少说出这样祈求的话,原来雍容傲慢的王也会低头。
白楚年抱着他蹲坐到地上,下巴搭在他肩头,嗓音按捺不住哽咽:你别这样,你别求我。
珍珠一步、一步朝前走来,抬起重新上弹的手枪,指向了兰波的后颈。
白楚年瞳孔骤缩,想要推开兰波,但兰波固执地搂着他,不肯躲开。
我总不会让你破灭在我眼前。
因为两侧的培养舱已经收拢得太窄太窄,宽度只能容纳两人前后站立,意味着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挡在枪口前。
不会的,我保证。白楚年将双手挡在了兰波后颈上,遮住他的要害,冷冷凝视步步逼近的珍珠,在脑海中寻找将他毙命的方法。
珍珠扣下扳机的一瞬间,白楚年一跃而起,越过兰波窜到上方的空间,一脚踢在珍珠腕上,一枪放空,子弹朝天花板飞去,将天花板打了个窟窿。
但子弹也擦过了白楚年的前胸,死海心岩轻而易举撕裂了作战服,将他胸前陈年的伤疤重新揭开,血淋淋敞开伤口。
白楚年捂着胸前的伤口一头栽落在地,死海心岩造成的伤口无法愈合,血流如注,很快将衣服浸透了。
珍珠变得愤怒,收回死海心岩,在手中聚集,死海心岩越聚越多,逐渐铸造成了一架手提式重机枪,枪口面向他们。
重机枪的扫射范围远比一把手枪来得庞大,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连白楚年也想不出能从枪口逃脱的办法了。
兰波终于承认这是一个死局,一把抓住白楚年,用鱼尾将他裹进怀里,背对着珍珠,与小白鲜血淋漓的身体紧密贴合,留恋痴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吻他唇角:我会信守承诺,带你回家。
等我下辈子回来找你上床。白楚年狠狠咬了兰波嘴唇一口,指尖用力扯住项圈。
在他扯掉项圈的前一刻,珍珠突然僵直了身体。
白楚年亲眼看见珍珠像突然受到了一只无形的手的摆布,被强压着跪了下来,呆呆地放下了重机枪。
兰波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但凡有一点儿空隙都会被他抓住机会反杀,他瞬间转过变得冷漠阴毒的脸孔,叼着匕首,捡起地上的死海心岩手枪朝跪下的珍珠爬去。
珍珠却以一个皈依的姿态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面向兰波虔诚地仰起头。
白楚年突然看出了端倪,放声大吼几乎破音:兰波!住手!他在认输!不要动他!不要动他!!!
但兰波已经杀红了眼,眼睛里本该拥有的慈悲和神圣被绝望和疯狂取代,将枪口对准珍珠的左胸,决绝地扣下了扳机。
一发子弹穿透了珍珠的心脏。
空气变得寂静,似乎也变得寒冷起来,将声音冷冻,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珍珠的亡灵体仍旧双手合十安详跪坐着,慢慢倒下的竟是兰波。
兰波眼前一片空白,躺在地上喘息。
他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能直接看见胸腔中漆黑的矿石心脏在跳动,矿石爬满了裂纹。
他无力地转过头,看向珍珠的腿侧,发现那枚证明塞壬血统的鳞片竟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块因拔下鳞片撕裂的伤口。
兰波白楚年扑过去抱起他,兰波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去。
他挣扎着伸出手,颤抖的指尖抚摸珍珠虔诚低下的头。
孩子,你在信奉我吗。所以我杀你,会被十倍反噬。兰波声音嘶哑,变得哽咽,是我错怪你。
兰波终于松开了握枪的手,手枪当啷掉落在尾下。
他垂眼望着那把枪,手枪融化,化成一滩流动的漆黑的水。
这是人类最疯狂的发明,原来我从拿起它的那一刻就错了。兰波疲惫地半阖上眼,是我的错。
我在为疯长的私心和失去的神性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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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两侧的培养舱仍在向中间挤,此时两侧距离只剩下30厘米,白楚年甚至无法横着身子站立,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他忍下心痛,把兰波拖进了之前珍珠所在的培养舱内。
空间终于稍大了些,兰波终于能摊开身体躺在白楚年怀里,虚弱地枕在他臂弯中,半阖着眼,浅金睫毛簌簌颤抖。
白楚年极度痛苦地弓下身,哽咽着一遍遍吻着他的眼睛:兰波,你能复原的吧,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是吗,你快告诉我。
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兰波的嘴唇渐渐褪去血色,抬起苍白指尖扶上小白的脸颊,比如,救不了你。
白楚年再无法控制拟态,狮耳紧贴在发间,内心深处的恐惧透过本能展现在外。
我不该来这儿,我该跟你回家的。是我太贪心,我想和你待久一点从一开始你就在迁就我,为了我留在陆地上,为了我冒险进研究所,对不起
吓你的,这点小伤而已。兰波用拇指指尖给他抹了抹眼泪。
白楚年一下子抬起头,鼻尖泛红望着他,吸了吸鼻子:真的?
兰波抹了一把他的眼睛,转头看向讪讪停在门口的珍珠。
珍珠心口也中了兰波的一枪,死海心岩子弹洞穿了他的身体,子弹留下的孔洞向外冒着黑烟,无法愈合,珍珠的身体也因灵魂在破碎而一点点变得残破。
珍珠跪在地上,小心地扶着门框不敢进来,直到看见兰波朝他勾了勾手,才急忙膝行爬进来,跪坐在兰波身边,小手谨慎地搭在膝头。
siren。珍珠背着双手,低下头,额头快要触及地面,向首领展示臣服姿态。
兰波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能猜到,是留在外边跟着永生亡灵的珍珠尸体最终选择了向他臣服,面前的亡灵召唤体才会突然停止攻击并认输。
兰波勉强抬手,揉了揉珍珠柔软的蜷曲的卷发,指尖勾起他下巴,让他抬头看小白:你知道他是谁吗。
珍珠呆呆地观察白楚年,摇摇头。
兰波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教他:daimi。(爸爸)
daimi。珍珠小声重复,听话地蹭到白楚年身边,小狗一样用脑袋拱他的手。
白楚年愣了,抬着手不知道该干什么。上一刻还在为兰波重伤而起的杀心,此时又熄灭了,他还是做不到怨恨这个未能出生的可怜孩子,他只怨恨艾莲,也怨恨他自己。
daimi,daimi。珍珠似乎感应到了面前的alpha身上温柔的信息素,本能驱使他想被抚摸和哄慰,柔软地黏在白楚年手臂上,汲取本该拥有却缺失多年的安抚信息素。
白楚年张开手臂将珍珠和兰波一起揽进怀里,释放出大量安抚信息素,将他们圈在自己身体庇护之下。
兰波轻吻了一下珍珠的额头,握住白楚年的手,搭在了珍珠后颈上,用醇和磁性的嗓音在珍珠耳边缓声道:daimi给你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白蔼星,你喜欢吗。
珍珠沉溺在无边的幸福中,闭着眼睛点头:en。
他背后的弹孔还在向外冒着黑烟,重伤的灵魂在流逝,珍珠的一只手和一只脚都消失了,躯体上的弹孔也越扩越大,吞噬着他灰白的身躯。
你认可这个名字吗?兰波问他。
珍珠的身体还在不停地破损消散,此时他甚至无法跪着保持平衡了,只能留恋地把脸颊贴在白楚年和兰波的手上,真诚回答:我认可。
当他做出回答时,身体突然停止了消散,而是逐渐压缩凝固,越来越小,被空气挤压成了一团小小的玻璃球。
神使m2能力泯灭,以球状非晶体形式留存灵魂,玻璃球被碾碎时,被泯灭者将会从世界记忆中泯灭,除了白楚年,其他人将会失去对那个人的记忆,同时失去探寻他存在的兴趣。
遗忘是比死亡更纯粹的离去。
虽然珍珠的亡灵召唤体是灰白的,落在白楚年掌心里的玻璃珠却是粉白色,像凝固的草莓味牛奶。
白楚年将玻璃珠攥进掌心,紧紧搂着兰波,把脸埋进他颈窝里,眼泪止不住打湿兰波上身绑的保湿绷带。
兰波更加疲惫了,躺在白楚年臂弯里,呼吸也变得更弱。
randi,兰波艰难抬手搭在他后颈上,色情地勾划他的腺体,勉强扯起唇角轻笑,obe?
白楚年头痛欲裂快要窒息了,朝他大吼:都这时候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被小猫咪哈了,兰波有点委屈,皱眉哄他:我是永生不死的,任何力量都不能杀死我。把我扔进海里,埋进沙子,海洋会供养我直到痊愈,几十年后我又会完好如初。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要守在海底翻找几亿只海星,才能找到你变的那一个?
别说了,我带你出去。白楚年很轻地将兰波平放在地上,掰下矿石鱼骨耳钉上兰波给予他的心脏一角,精心将那块矿石从兰波破了一个大洞的胸腔上补了回去。
矿石一角补回了心脏的缺口,心脏的裂纹便开始缓慢黏合,虽然恢复速度很慢,但聊胜于无,兰波稍微好受了些,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休息。
看见兰波安稳稍许的表情,白楚年才意识到,这一小块掰下来给他做耳钉的矿石对兰波来说也不可或缺,并非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许失去心脏一角的每一天他都在隐隐作痛,但他不在乎,人鱼的爱意偏执又疯狂。
白楚年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极力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在培养舱中沿着每一寸墙面摸索,寻找出路。
如果找不到出路,这座培养舱将会成为他们埋葬在此处的透明棺材。
白楚年注意到珍珠留下的死海心岩重机枪,快步跑去将它搬了进来。
透过变得透明的金属培养舱壁,白楚年看见了许多沉睡在各自培养舱内的a3级实验体,如果他要破坏培养舱逃出去,势必会放出其他实验体,它们体内安放着二代战斗芯片,屠杀欲望会让他们六亲不认只知道杀戮和破坏,短时间内沟通合作是不可能的。
白楚年犹豫着,回头看看,兰波蜷缩在地上,把自己卷成了半个球,虽然他嘴上不说自己有多痛,白楚年却感觉得到。
白楚年扔下背包,摘掉身上的弹带,尽量让自己负重最少,然后将死海心岩重机枪挎在身上,一手托着机枪,另一只手把兰波抱起来。
兰波已经很难睁开眼睛了,微弱地问:重吗。三米长的鱼尾很压沉,但他现在也实在没有力气变为人类拟态了。
抓紧我,没事。白楚年抬腿用膝头顶了顶兰波,让自己抱得更结实一些,两吨的轿车我都搬得动,二百斤的老婆算什么。
搬得动和搬着跑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