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酿 第142节
容潋的话语声很是颓败,甚至有些灰心丧气,“看到双腿恢复有望,也曾痴心妄想过,若有一天,倘若能够拥有那样一天,走到和阿妍一样的高度,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并肩携手,让阿妍不再总是孤单一人,影子里的冰冷都被温暖代替。哪怕只有一天,或者一瞬,我也死而无憾。”木轮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郦清妍静静站在他身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妥帖绾起的发,修长优美的脖颈,还有微微颤动的肩膀,看不到他的表情,在说这些从未说过的话时,是激动,欢喜,无奈,还是哀伤,失落,无力,或者这些都有,让此刻的他无比脆弱,也无比强大。
郦清妍缓缓伸出双臂,隔着木轮椅的靠背,从背后抱住容潋,双手在他胸口,将人整个环住。幕篱盖过他的头顶,将两人都罩在白纱里,隔出一个只有她和他的空间。
容潋浑身僵硬,呼吸凝滞。
郦清妍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缓缓吐着气。“潋一直站在阿妍身边,阿妍的手,就在你手心里。”
拾叶和郦清妍分开,心中担心对方情况,可是周围都是人看着,绳子收到一半,总不能就这样跑了,落得笑话,她匆匆往红绳那头走,想着快些结束了这段便去找郦清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和自己牵上同一根红绳的人居然是笃音。
拾叶愣住,笃音也有些呆,两人牵着一截红红的细绳子,傻不愣登站了半天,最后是拾叶“噗嗤”一声笑出来,“先生不是陪着王妃娘娘,怎的在此处?”
从笃音身后又冒出几个熟悉的人来,竟然是衱袶,鑫莫,昆熳等三十六宿的先生们,全然没有平时的威严,在笃音背后推推攘攘,似有恭喜调笑之音。
笃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动肩膀把身后不停推着他上前的人挡开,呵斥一声,“别闹了!”看着正一脸好奇盯着他瞧的拾叶,不由有些头大,硬着头皮解释道,“阁主准了我们半天假。”
拾叶看着在他背后偷笑的人,歪着脑袋忍笑道,“先生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啊……那个,哈,这游戏真有趣是不是?”笃音顾左右而言他,眼神到处乱瞟,“今日天气真好,拾叶姑娘打扮得好看……”
一旁教了他一夜怎么说话的兄弟们:“……”
拾叶想起来这帮人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光棍,似乎都没有家室,许是趁此佳节,出来转转,物色未来妻子。不过依她之见,完全是多此一举,以他们的条件,什么样的好姑娘寻不到,完全没必要亲自出来找。
“先生需时刻保护着王妃娘娘,就这样出来,不怕娘娘责罚吗?”笃音曾经因为失职而被温阑重罚,小半个月行动不便武功无法施展,她还曾代郦清妍去探望过,这件事拾叶记得很清楚,现在招呼也不打就出来,若是被温阑发现,定又是一场惩罚逃不了,不由有些心急起来。“先生莫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笃音身后的衱袶给了她一记冷眼,“我们之中有人说是偷跑出来的吗?没有得到肯定回答就自以为是,蠢笨至此,如何配在少阁主面前伺候。”
拾叶:“……”
“这棺材板说话一向是这个语气,拾叶姑娘莫放在心上。”昆熳出来打着圆场,“拾叶姑娘怎的也一个人在此,少阁主去了何处?”
“本来和小姐一起玩游戏,结果因为线路不同走散了,正想着结束这场去找她,没想到竟然遇着了先生,倒真真是巧。”拾叶把手上红绳褪下来,交到笃音手中,“劳烦先生帮忙将绳子还回去,我去找小姐了,祝新生们玩得开心尽兴。”说完行了礼,转身便要走开,结果被斜刺里横过来的鑫莫的扇子挡住了去路。
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同听令于一人,大家都是熟悉的,拾叶知他们身份非同寻常,即使熟络也不忘尊敬,此刻正规规矩矩问鑫莫,“鑫莫先生可是有什么事要我转告小姐?”
“你家小姐身边有无数人保护着,不缺你这么一个,何况此处还有未解决的事,若让你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对不住笃音?”昆熳把鑫莫那把钢针般的扇子从拾叶面前移开,语气很是怜香惜玉,说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拾叶没有听明白昆熳说的什么意思,虚心求教道,“什么?”
鑫莫掏出绢子擦了擦扇子,仿佛被昆熳方才那下弄脏了似的,慢条斯理地说,“你俩牵了红绳,难道这样打声招呼就算完?”
“不然呢?”拾叶仍旧呆呆的,不曾反应过来。
不知为何叹气的笃音退后一步,遭到了巨大打击似的,心灰意冷道,“算了,她不明白,我们走吧。”
突然冒出来的印伽压着他那嗓子狂暴的狮子吼,几乎要掐住拾叶的脖子,“什么叫不然呢?笃音为你茶饭不思,好容易被我们拐骗出来,连坑带骗做了这个游戏,将你俩凑成到一处,眼前都这般场景了,你居然还什么都不懂,蠢笨至此,如何配在少阁主面前伺候!”
拾叶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非常失望,“原来不是什么缘分和巧合啊……”温柔的眼睛带着控诉看着这群男人,“都是先生们将计就计设的圈套,等着我落网,对不对?”
一时间衱袶表情皲裂,印伽捶胸撞树,鑫莫直敲脑袋,昆熳满头冷汗,笃音如招雷击。
一直充当圆场的昆熳拉起笃音的手,无比痛心地说,“算了,她不明白,我们走吧。”
印伽则恨铁不成钢,“这么笨的姑娘,你究竟看上了她哪点?”
拾叶很是委屈,她哪里就笨了?小姐天天夸她能干,为何在这群男人口中,自己就一无是处呢?是小姐在安慰她,还是这群男人瞧不起她?拾叶很受伤,她不想和他们说话了,难过地转过身去,露出单薄凄凉的背影。
昆熳抓着笃音直使眼色,看起来更像在龇牙咧嘴,被对方无比嫌弃地推开。
拾叶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抓住了,扳住肩膀直接转了回去,笃音那张脸放大了凑到眼前来。“我心悦你。”他说。
“啊?”拾叶没听清。
“我心悦拾叶姑娘。”笃音豁出去了,“我会向少阁主下聘礼,你愿意嫁给我吗?”
“诶?!”拾叶整个人都傻掉了。
“诶是同意,啊是不反对,哦是很乐意,啥是你曾想过要嫁我,什么都不说是默认,你刚刚连续答应了两次,再不允许反悔。”
“……”
郦清妍在聆昐她们来前与容潋分开,保证自己再不会不理他,不过只是分开一会儿,居然有些依依惜别的味道,到最后连容潋自己也笑起来,“阿妍快强行走吧,留的越久我越更舍不得,最后走不成了该如何是好。”
郦清妍发现这个人在情话的天赋上开了窍,每句话都能甜的将人溺死,虽说男人花言巧语并不好,她却并不讨厌容潋这样,大约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一路过去直到到了眺波楼雅间,也未曾见到聆昐和清婕,反倒是温阑坐在里头,问起随从和丫头,猜测大约是因为人多,彼此错过了,也不知那两个丫头去了何处。
温阑说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出来散散心。郦清妍叫人上些精致小吃,在聆昐她们回来前垫垫肚子,不至于会饿着。
温阑看着亲自伺候她用膳的郦清妍,柔声道,“今年冬月一过,妍儿可就十六了,寻常人家的女儿,长到你这个年纪是要定亲的。”
“昐儿比我年长,母亲不操心昐儿的婚事,怎的着急起我来?”
“现在不说昐丫头,只说你的事。你实话告诉母亲,可有中意的人没有。”末了不忘加一句,“宁王可不算在内。纵然你对他或许有未割舍的情绪,也必须放下,开始新的历程才是。”
郦清妍听到后面那句话,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略一思量,觉得温阑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这样问自己。“母亲突然提及妍儿婚事,是有人将方才在西湖边上发生的事告诉母亲了么?”
“这样的大事,被负责保护你的人看见了,当然要告诉我。”温暖笑眯眯的,“听说妍儿抱了那容公子,不像是被强迫,也许因为情之所至?”
郦清妍满头挂汗,不管民风如何开放,私相授予终究于女子名声不利。一件并不该拿出来随便说道,或者拿出来说定有一方会暴跳如雷的事情,在温阑口中变得如此津津有味,好像郦清妍本是男儿身,而温阑是她的至交好友,俩人凑在一起,讨论今日在西湖游玩时见到的漂亮姑娘。这种感觉,加上温阑和她说话的语气,委实让她不好招架。
她叹了口气,认命道,“母亲要问什么便一起问了吧,妍儿定知无不言,这样吊着您胃口,妍儿都替母亲难受。”
温阑理了理衣裳,突然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妍儿可愿让那容家公子,入赘敬王府,成为你的夫婿?”
第161章
“为何会是入赘?”
温阑耐心解释, “容家是商人,虽说是皇城首富,身份定位之差毕竟摆在那里, 哪里配让长郡主下嫁。你的身份与长公主不差多少,择婿流程参照驸马,必定是达官显贵的子弟, 或是从宗室中挑选远亲, 才有资格与你相配。我知你想问同是从商的温家,为何我能嫁给敬王爷, 温家族人中有不少致仕为官, 也曾出过位极人臣,而我手握十二禤阁力量, 能嫁给他自然是名正言顺。”
“不, 母亲曲解孩儿的意思了。”郦清妍摇头,“妍儿想问的不是温家, 而是奇怪母亲为何会相中容潋, 一个外人眼中的瘸子,永远站不起来的人, 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正常的思路, 不该是母亲劝我离他远一些吗?”
温阑微微笑了笑, “你和容潋之间的事, 我并非全不知晓。他虽是商人,性情却极佳,样貌也是不差的, 与你又能说得上话。何况我听说,你亲自治了他的腿,为了免受栖月迁怒,将他保护得严丝密缝,若说你心中对他没有感情,我是不信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终究要长大,要嫁人,除此之外,只要有我在,你便什么都不缺了,不需要委曲求全嫁一个你不喜欢的,既然如此,眼前有一个现成的顺心顺意,为何不要?只要你嫁了人,摆脱寒女身份,慕容家那两个小子自然就会死心,不再与你纠缠不清。你觉着我说的对是不对?”
“母亲曾说有法子让我摆脱栖月的纠缠,这个法子就是让女儿尽快成家么?”郦清妍掩唇而笑,“只是同他走得近,便已经时刻提防会否被栖月迁怒,若是真与他成了亲,栖月灭了他满门,我该如何是好?”
温阑没有半点担心,颇为霸气道,“你现在手握的力量已经能够与他抗衡,怕他作甚?”
“母亲真是……”郦清妍笑了笑,“女儿终于知道王爷对母亲的深情缘从何起了,若妍儿是男子,也定会为母亲深深吸引,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温阑被她说的直笑,“快别把话题扯远了,你且告诉我,你是怎么个想法。”
郦清妍将膝盖上衣裳的边角抹平,摸着上面精美的刺绣,手指沿着缠枝纹的纹路慢慢描绘着,“先摆脱这寒女身份吧。”
“然后呢?”温暖很显然不想就此放过她。
“然后妍儿不想容潋入赘,妍儿要正大光明的嫁给他。”
温阑一怔,发现自己方才对为何让容潋入赘而非郦清妍下嫁原因的解说,完全没有起什么效果。虽说下嫁并非不可,她只担心郦清妍受了委屈。但是转念一想,以这丫头冷冰冰的性子,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够让她受委屈。何况有敬王府撑腰,她的母家地位比温阑还要高,就算在容家横着走,也是无人敢置喙的。这样想了一番,便放下自己的坚持遵从郦清妍的选择,“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心的,除了他,妍儿也再挑不出别的男人能够托付一生,只不知容潋会否愿意娶妍儿……”郦清妍其实有些担忧,若容潋只因自己是恩人,而对自己格外信任与亲厚,从未奢想过有一天能真的娶到自己,会欣喜若狂,还是觉得压力太大而拒绝呢?
“能得长郡主下嫁,是容家祖上修来的福气,只要派去说亲的人说话方式不是那般强硬,别吓着了他们,就万事无碍了。”
郦清妍顿时觉得奇怪,更是有些想笑,“难道不该是容家前来提亲吗?怎的全反了过来,母亲竟像是给儿子娶新娘子似的。”摇头晃脑地说,“或许母亲从来都把妍儿当成男子,而那容潋公子便是妍儿的小娇妻。”
温阑戳她的额头,“你就知道贫嘴逗我开心。不过见你心情这样轻松,还有心思说笑,我就放心了。”
“嫁谁不是嫁,就像母亲说的,容潋是现成的顺心顺意,在想要挑一个更好的怕是不能了,若不抓紧机会,等容潋公子的腿好了,只怕容家门口的媒人要排着长队呢,到时候鲜美可口的容潋公子就没有咱们的份儿了。母亲又教了妍儿一招,叫先下手为强。”
温阑哈哈大笑,“你啊你,简直就是一块活宝,居然还敢说人家一个男子鲜美可口,你真是……哎,我该说你什么为好?”
雅间门口传来一个轻灵的女声,“妍儿又讲了什么笑话,逗得母亲这样开心,快重新说来我听听。”
郦清妍抬头去瞧,不是聆昐带着清婕还有温沁,又是哪个?
聆昐穿了绛红绣白荷花的轻纱褙子,估计是太热了,半臂也不披,一身打扮非常清凉,完全没了以往若是出门必定七层八层的隆重庄严,现在看着可真真是个邻家调皮小姑娘了。
清婕则一身妥帖的浅紫衣衫,不会抢了聆昐风头,也不至于让人忽略了她。和聆昐一起时,她总知道怎么穿衣服,既周全又合礼,心思细腻,可见一斑。
而温沁与她俩清清凉凉的装扮相比,穿得更为隆重些。湛蓝撒海棠花纹的襦裙,外披藕粉双面绣琼花的褙子,一条与襦裙同色同花纹的半臂在绕过手腕直垂到地上,拖出去一截。盘着凌云髻,细细的金流苏从鬓角边垂下,随着行走步子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碰撞声。她是正正经经的小姐,又想着要与长郡主同行,礼数上来讲,必须穿成这样,只是郦清妍看着都替她觉得热。
郦清妍漫不经心回答聆昐的问题,“不曾说什么笑话,是你听岔了。”
聆昐被堵得一噎,扑过来就要撕郦清妍的嘴,“分明有说,不然为何会无缘无故笑,我隔老远就听见了,竟然抵赖,你真是越来越坏了,究竟跟谁学的!”
郦清妍轻松握住聆昐那两只不住乱挥的手,越过她看向站在后面的清婕,“你们去了哪里,我和母亲好等,等不及了,便吃了些小吃,你们若再不回来,我们可就不再等,叫人上菜了。”
“没有找着七姐,昐五娘包了艘小船去湖上游览了一番,若不是肚子饿了,只怕这会儿还不想回来。七姐可有游湖没有?”
“我到的晚,还不曾。”
清婕便说,“那用过膳后带七姐去吧,夕阳里游西湖,别是一番风味呢。”
“这个再议,快些叫人上菜吧,我可是真的饿了。”聆昐最大的本事,大概是把这些莽莽撞撞、听起来极失礼的话,全都说得跟娇嗔一样,让你觉得这就是她撒娇的样子,而非认真计较这样的言行举止,是否有损敬王府五小姐仪容。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红,落在偌大的西湖里,将湖水也变做红色。湖面上面仍旧有船和画舫漂着,陆续点上了灯,远处瞧去,零零散散的灯光如同洒在湖面上的星星,营造出一种唯美静谧的景色。
游人渐渐少了,大家都去了城里,夜晚的街道上可是热闹得很,温沁也邀请大家用过晚膳,一起去游街。温阑说她乏了,要回去休息,让郦清妍同温沁她们一起玩。
郦清妍对那夜晚集市却没有什么兴趣,她更想邀上一位知心好友,就在这逐渐安静的西湖湖畔,秉烛夜游,彻夜长谈。只可惜,似乎没有这样的人选,聆昐和清婕都是要和温沁一起去街上的,还在极力怂恿她跟着去,郦清妍越发兴致缺缺。
正这样可惜着,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小厮在外头禀报,“有位叫容潋的公子求见长郡主。”
郦清妍与正准备离开的温阑相视一眼,她读出温阑眼中的意思:说曹操曹操到,祝你和鲜美可口的容潋公子聊得愉快。
郦清妍:……
聆昐很气愤,因为郦清妍要弃她们而去。温阑一把抓住阻止不让郦清妍出门的她,“不是要去游街?带着那个冷冰冰的木头疙瘩只会扫兴,你带上婕儿,跟着温沁好好去玩吧。”
清婕一脸狐疑地看着郦清妍出了门,突然灵光一闪眼前一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帮着温阑抓住聆昐。独留温沁一人一脸疑惑又无比惋惜的在一旁发呆,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和长郡主无缘,今日已经连续错过两次,以后估计更是没有机会,想要和长郡主的关系,发展成她与聆昐那样的愿望,大概只能无限期延后了。
郦清妍走出眺波楼,并没有看见容潋。跟着小厮走了一截路,直走到湖边,才看到一艘挂了琉璃灯的小篷船,船中央摆着一张矮桌,上面居然铺着笔墨纸砚,而容潋正坐在桌前,埋首仔细描绘着什么,应该是在作画。
郦清妍走上船来,船面受重,轻微摇晃一下,她坐到容潋对面,对方的画正在紧要关头,注意力全在笔下,一时没分出神来和她打招呼。郦清妍探头去看了看,发现容潋竟然是在画她,线条优美流畅,用墨极佳,水平与她这个学了二十年的“老手”相比竟也不差多少。
更为难得的是,他完全没受方才那一下摇晃影响,整幅画半点差错也没有。就算是郦清妍,在这摇来晃去的不平稳的小船上作画,画出来的东西只怕不能看,容潋却可以,这足以证明他绘画的功力远在郦清妍之上,这样的惊人天赋,是她从未见过的。
想起白天他曾说过一句,他自认自己才华不低,这话不是在自夸,他在诗书字画上的造诣真的很惊人。短短的十八年成长岁月里,别的富家公子专注于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而他因为行动不便,哪里都去不得,又饱受腿疾折磨,不仅没有发疯,还长成一位俊朗的佳公子,堪称奇迹。
郦清妍并不出声打扰,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在朦胧的烛火之中看着他的脸,本就生的不俗的样貌,因为认真显得越发动人,能够让世间任何一个女子沉沦进去,再不愿出来。
一旁火炉上的水开了,甘松进来要取杯泡茶,被郦清妍抬手挡下,“我来就好,你退下吧。”
船已离开湖畔,湖风送来淡淡荷香,气温已无白日那般炎热,湖面异常凉爽,即使坐在炉边沏茶,也不觉得热得不能忍受。
容潋喝的用的东西一向都很精致,他自己也是一个极擅茶道的人,对这些东西便格外苛刻,务必要尽善尽美合自己的心意才行,此番的茶叶与茶具也不例外,都是他自己带过来的珍品,郦清妍在沏茶时看着手中异常精致的东西,也觉格外有趣些了。
茶水沏好时,茶香与荷花香气混在一起,笼着不说话却并不尴尬的两个人,将方才郦清妍在眺波楼所期望的场景营造得一般无二,于是突然就觉得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