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公子林砚 第107节
“可这三千两在我们家老爷和大爷眼里却算不得什么。”林槐再接再厉,将银袋慢慢收回,“机会就在眼前,却也只这么一次,你可得想好了。”眼见银袋移开视线,妇人一急,“我……当年的事我也不甚清楚,我只是怕让贵人失望。”
林槐轻笑,“无妨,知道多少说多少便是!我们家老爷和大爷都不会为难你。”
妇人心头稍定,这才开口:“二十年前,有位贵人来花馆。出手十分阔绰,说要找干净的清倌,不要被人脏过了的。妈妈很重视,命我与秋娘一同去接客。秋娘比我颜色好些,更弹得一手好琵琶,胜过于我,被贵人看中留下了。
此后秋娘再不接外客,妈妈将其安置在宽敞的院子里,只等着贵人隔三差五过来。馆子里有人艳羡,有人嫉妒。可也仅仅过了一个月,贵人再没有来。起初贵人留的银钱多,妈妈还善待着。
时间久了,贵人杳无音讯,妈妈便急躁起来,想安排秋娘继续接客。但偏偏就在这时候发现秋娘怀孕了。妈妈想打掉这个孩子,秋娘死活不愿意。妈妈无奈,又不敢用强。”
林砚皱眉,“为何不敢?”
妈妈桑处置下头已孕的姑娘,不是很正常吗?
“因为当初那位贵人身边跟着的侍卫腰间都挂着四品的令牌。妈妈也正是看出这点,也探听到他是京里来的,才格外重视。这等人物哪里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虽则现在贵人回了京,可照着此前他对秋娘的稀罕劲儿,保不齐哪天想起再来寻。若到那时,贵人发现秋娘糟了难,还被人处置了他的骨肉,还不把妈妈活剐了?”
四品带刀侍卫……
林砚强压下心头震惊,言道:“你接着说。”
“妈妈没办法,不肯养闲人,也不敢动手,便装好心,放了秋娘出去,还说不要她的赎身银子。可其实妈妈早把秋娘房子搜刮空了。那些年秋娘攒下的和贵人赏的都拿去了。好在秋娘聪明,暗地里藏了不少。
只是秋娘也是曾红极一时的,秦淮一带几人没听过她的名字。我们这等出身,便是赎了身从了良也要一辈子被人说道。更何况秋娘还带着个父不详的孩子。偏偏她还颜色好。流言蜚语哪里能少?”
“后来,秋娘大约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将所有积蓄给了我,拖我帮忙。我念着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找了当时我的一个客人,悄悄走关系从衙门办了新的户籍。
秋娘便带着新户籍走了,此后,我便再没见过她。直到今日。我瞧着她身上穿戴尚好,应当过得还不错。只不知那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林砚手指敲击桌面,“那个贵人是谁,你知道吗?”
妇人摇头,“那贵人来去都有侍卫跟着,神秘得很。馆子里甚至有不少人只听闻过,却不曾见过。我是有幸见过的。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纪,长得极为俊俏,浑身气度不同寻常,他若是怒眉看你一眼,你便不敢出气了。后来我听秋娘提起,他说自己姓顾,别的再没多说。”
“还有吗?”
“我知道的就只这些了。”
林如海一挥手,林槐自带了妇人下去。
林砚言道:“爹,这妇人见识浅,只以为是京里的贵人,可寻常贵人哪里能得四品侍卫贴身护持?只有皇族!姓顾,是化名?”
林如海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含笑,“二十年前,先帝最后一次下江南,命诸皇子随行,曾在秦淮停留,刚好就是一个月。”
诸皇子随行?那么是哪一位?二十多不到三十岁,姓顾?
林砚差点跳起来,“顾国公府?”
那可是义忠亲王的外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国公府邸,可惜义忠亲王谋逆之事败露,顾家乃为主谋,首当其冲,全族落难,无一幸免。
林如海叹道:“先帝南巡,顾家虽也在其侧,可跟过去的人中却无这等年纪能对上的,可义忠亲王却正好是这个岁数。”
“就算岁数对的上,国公府邸也不能得四品带刀侍卫护持吧!”林砚翻了个白眼,转而站起来,“这么说叶鹤是义忠亲王之后?这……这……要不要告诉皇上?”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事情就不是他们林家能掌控的了。
林如海再次召了林槐过来,“你亲自去一趟康亲王府,将此事原委细细说与王爷。告诉王爷,搜查的各项资料及人证都在。”
这是让司徒岭直接带着证据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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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司徒坤面色阴沉,嘴角鼻翼都在颤抖。
“你是说不仅如此,叶鹤当初还曾为老五做过幕僚,甚至围场之时,他就在老五帐下听用?”
“是!正是因为五弟之事后他竟能全身而退,甚至在科举中大放光彩。儿臣才越发怀疑此人不寻常,一再查探,却谁料竟查到这么大的秘密。儿臣不敢擅专,唯有禀报父皇,还请父皇定夺。”
司徒坤怒视,“这么大的事,当初为何不说?”
“父皇遇刺,九弟,五弟接连受累。彼时,儿臣也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想着等儿臣查清楚了再报。”
当时他确实火气很大,老三和老九又才洗清冤屈,怕再生事端惹他不喜也是有的。司徒坤面色稍缓,“起来吧!可确定了?”
“那妇人就说了这些,是儿臣自她所说言辞中猜的。父皇可是要亲自问?那妇人此时便在儿臣府中。”
这倒是不必了。那趟南巡,他也在,自是知道义忠亲王时常外出寻女人。司徒坤转过头去问司徒岳,“你是说,你曾见叶鹤与昭阳在一处?”
“啊?哦,是!”
司徒坤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火冒三丈,“这样的事,你也不同朕说!”
司徒岳委屈道:“那时儿臣又不知叶鹤身世,还以为……还以为他好厉害的手段,能搭上皇家的郡主来博出位。这世上汲汲营营的人多了去了。昭阳又不是儿臣正经的姐妹,儿臣操那份心干嘛!”
司徒坤卷起案上的书甩过去,司徒岭忙道:“父皇,九弟天性如此,您是知道的。别说他想不到,便是儿臣,若非找到那妇人,得知二十年前之事,恐也猜不到。”
司徒坤瞪了二人一眼。
司徒岭又道:“父皇如今可打算怎么做?倘或叶鹤真是……那位之后,从他现今一步步的举动来说,这背后只怕不简单。”
“老大,老五!好啊!好大的本事,把朕的两个儿子耍的团团转!这样的人物,居然还一个个上赶着奉为座上宾!蠢!”
大皇子,五皇子,司徒坤能骂一句蠢,司徒岭却是不能的。
“父皇,可要将叶鹤……”
“不!”司徒坤摆手,“北戎的皇子与公主要到了吧?”
“就在这几日了。”
“此时不宜引起动荡,叫北戎有机可趁。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事,一切照旧。”说完又指着司徒岳再三叮嘱,“尤其是你,听到没有!”
司徒岳:“是!”
司徒岭有些担心,“父皇,此人手段不凡,留着只怕……”
“朕何时说要留着?”司徒坤冷笑,“他不过一个妓子所出,无权无势,如何能突然在这三年间崛起?这中间必然是有人帮他!正好,朕也想看看,当年二哥的遗臣都有谁,还真是忠心耿耿啊,这么多年了还念念不忘!”
司徒岭一凛,瞬间明白,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将义忠亲王的余党一网打尽。抬举昭阳没能达到的目的,总要在叶鹤身上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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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和茶楼。
“你是说,皇上召见了五皇子?还让昭阳郡主住进了宫里?”
“是。”
叶鹤皱眉,“皇上赐了昭阳府邸,以往昭阳都是自己住,怎地忽然让住进宫里去?”
“昭阳郡主年岁也不小了,若不是出了那等丑事,只怕如今已同贾家商议完婚。现贾蓉另娶,郡主自也是要别嫁的。她无父无母。皇上怜惜,命皇后代母职,也是想着好好教教她,为她择一良婿的意思。”
皇家对昭阳并不看重,一应赏赐都不缺,却也不过是不介意养这么一个闲人。可要说用心,自昭阳被认回这三年来看,是没有的。怎地突然让她住进宫中,还令一国之后亲自教养?
若是做样子,为何早不做样子,晚不做样子,偏偏这时候做样子?
叶鹤心头一紧,“那五皇子呢?他被关了这么久,端阳都没出来,现在这档口非年非节,也不是甄贵妃的忌日,皇上怎么想起他来了。”
“据说是三九两位皇子与陛下闲话,说起小时候众皇子一起在上书房的事,陛下就想到了五皇子。”
两方解释似是都说得通,可都如此巧合凑到了一起。叶鹤总觉得不安。
“皇叔说,去岁有人曾去湖湘查问过我同母亲的户籍之事?”
“是!”
叶鹤手心忽然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
这世上的事,只需做过,即便再谨慎小心,也总会留下纰漏。他自认才智过人,可别人也不是傻子。
叶鹤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写下书信交给廖掌柜,“速速交给皇叔,事不宜迟。”
以他的计策,如今朝堂固若金汤,唯有从内部分化,慢慢安插棋子,坏了今上的统治才能达到目的。可若真如他猜想,那么怕是已来不及了。
好在,他早便算到万一的情况,备下了第二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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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府。
亲卫拿着书信,面色焦急。忠顺王却背过身去逗鸟,轻松闲适。半晌才道:“应了他,让他全权行事。”
亲卫大惊,“王爷!您说过,今上帝位稳固,又非昏庸之辈,不可硬拼。否则,我们何须沉寂这么多年?而今若是皇上有所察觉,属下只恐叶公子已然败露。属下知道,王爷顾念与已故义忠亲王的兄弟情分,可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二。”
“你觉得本王会为了一个叶鹤搭上自己?”
亲卫一愣,以这阵子忠顺王对叶鹤的态度,难道不是吗?
“二皇兄是二皇兄,叶鹤是叶鹤。一个不被记录在案的妓子所出,若真让他上位,那才是让世人看了我司徒家的笑话!若非是二皇兄旗下有些人太过愚忠,只认这一门血脉,不肯为本王所用,本王何苦费尽心思要将叶鹤寻回来?”
亲卫震惊,“王爷……”
忠顺王轻笑,“所有事情都是叶鹤出面,行事之人也全为二皇兄当年的遗臣,本王何曾染指?”
“这……”
亲卫想了半日,似乎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便是那些遗臣也是不知这其中勾当的。唯有一个叶鹤。
“叶鹤有奇才,有智谋。我大约能猜到他所想,他是喜欢掌握主动的人,尤其倘若皇兄当真看出了什么端倪,他绝不会去赌这个万一的不知晓。他赌不起,也不会坐以待毙。北戎入京在即,倒是个好机会。”
“以他之才,若真成了事,也未可知。到时本王自能揭发他的阴谋,借正统之名,占据皇位。所以本王应了又如何?”
亲卫皱眉,“倘若他事败呢?”
“倘若事败,本王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供不出本王来!”
亲卫肃然起敬,“是!属下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忠顺王和叶鹤,一个都不简单啊!大阴谋马上要开始了。
第101章 丹娜公主
六月初。大皇子回朝,北戎皇子与公主至京。司徒坤命司徒岭接待,礼部配合,安置于会国馆。朝中上下又忙碌了起来。
但这些都与林砚无关,他领着七品翰林院编修的闲职,躲在藏书阁里一边纳凉一边写话本子。
没错。就是写话本子。
科举已过,与林如海的约定也过了。没了头顶的大山压着,便到了他放飞自我的时候了!然而这一次的话本子与以往不同,非是对后世已有作品一半抄袭一半改编,而是一个完全出自林砚之手的,全新的故事,全新的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