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 第44节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纪向真更是不知所措,只能悄悄将手中已出鞘寸许的长剑按了回去。月佼从头到尾只是噙笑望着那对赤红双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待他停了挣扎,恨恨与月佼面向对峙,两人的面庞隔着堪堪不过两拳的距离,彼此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月佼粲然一笑,徐徐将左手伸到他眼前调皮地晃了晃,全然无惧他眸中的狠戾。
一记清脆的响指之音。
少女白皙纤润的指间,凭空出现一朵殷红的洛神花,无风轻颤。
“呐,送你一朵花,”月佼弯着笑眼,细密如小扇子似的睫毛掩去眸中突生的泪意,“你就跟我回家,好不好?”
严怀朗赤红的目中有星芒烁过,微怔片刻后,他徐徐垂下头,薄唇温顺轻启——
将那朵殊异美好的洛神花,连同小姑娘秀气纤细的指尖,一口衔下。
顷刻间,月佼面颊红得同先前那朵洛神花没两样,却没有急着收回自己的手,任他好奇又贪嘴般以齿细细啃啮。
月佼眸中似有波光潋滟,镇定自若地偏过红脸,嗓音沙哑地对圆脸狐狸笑道:“看,他想跟我回家的呀。”
第四十三章
之后,月佼自袖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取出一颗四四方方、黑乎乎的糖状物送进严怀朗口中, 又问圆脸狐狸的手下要来钥匙,亲手为他解开铁链。
她将自己的左手递到严怀朗面前, 严怀朗定定望着那皙白纤秀的小手好半晌后,才略带迟疑地抬起手臂,紧紧握住,由她牵着出来。
挺秀高颀的身躯紧紧挨在小姑娘身侧,当真犹如被驯服的凶兽一般, 服服帖帖——
只是有些生气地瞪着她身上的披风。
见他对月佼的所有举动皆毫无抗拒, 圆脸狐狸惊叹道:“第五姑娘果然出手不凡!”
月佼对圆脸狐狸笑笑:“我就靠这个吃饭的呀。”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忍住没有哭。
圆脸狐狸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地伸出胖乎乎的五根手指:“初次合作, 先来个五百人份的,行不行?”
月佼忍住甩他一脸白眼的冲动:“五百人份呀……倒也不是不行,可得容我些时日, 要现做了。”
“我在此地有一座庄子,可供第五姑娘使用;同时我还会加派人手替你把风,保证不会有不长眼的官差来找你麻烦。若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如何?”
这听起来豪爽大方的条件,实则跟软禁也没个两样了。
“药材我得自己来的,您若不放心, 派人跟着我就是。如此,大家都安心。您说是吧?”月佼笑眯眯望着他。
圆脸狐狸想了想, 点头应允。
“呐,我看上这个人啦,”月佼指了指身侧的严怀朗,“若您肯将他送给我,我可以少收您……唔,五十金?”
与她十指紧扣的大掌蓦地紧了紧,月佼却没看他,只是满目诚恳地望着圆脸狐狸笑。
“成交,”圆脸狐狸倒不是真想省那五十金,不过是眼下有求于她,又是个无关大局的奴隶,顺着她也无妨,“不过此人来历成谜,身手不凡,姑娘确定……”
“很确定,我不怕的。”月佼脱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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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脸狐狸最终同意了将严怀朗作为礼物送给月佼,又留她用了饭,这才安排张世朝用马车将月佼一行三人送去了他先前说的那座宅子。
离开滴水湖时日头已偏西,月佼料想云照应当已与江信之联络好,按事先的约定,此刻她已回到南郊山上那座破庙等着了。
于是月佼请张世朝让马车先去了南郊,将云照接了,一并前往圆脸狐狸的宅子。
当云照见到紧黏着月佼死不撒手的严怀朗时,惊得眼珠子都险些落了出来。
虽不知严大人遭遇了何事,可瞧着他死死黏住月佼,仿佛自己长在月佼身上似的,便知其中有异。
月佼苦笑着对她摇头,轻道:“有事明日再说吧,我……有些累。”
见月佼神色中隐有心力交瘁的疲惫,她便没多问什么,偷偷留了记号给江信之以后,便跟着月佼下了山。
几人在马车内聚齐后,便朝圆脸狐狸在城北的宅子去了。
路上,月佼转头对严怀朗笑笑,柔声道:“你一直瞧着我的披风,是冷吗?”
此地昼夜温差大,日落之后便叫人觉得凉嗖嗖。
严怀朗抿唇,面上像覆着一层薄霜似的,就瞪着那件披风。
月佼试着收回与他交握的那只手,却发现他拽得更紧,只好无奈作罢,单手去解那披风的系带。
一旁的纪向真见状,习惯地伸出手打算帮忙,却被严怀朗凌厉一个眼刀飞得险些破功。
见纪向真将手缩了回去,他才冷冷一声轻哼,自己伸手替月佼将那披风解下,带着些许恼意扔到纪向真怀中。
云照一头雾水,深知这件披风来龙去脉的张世朝却忍不住笑,调侃道:“看来,这俩人今后少不得争风吃醋呢,第五姑娘要辛苦了。”
月佼笑着看了严怀朗一眼:“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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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脸狐狸的宅子中一应俱全,连侍女都不缺。
张世朝将他们送到宅中,向侍女们交代了少主的吩咐,让她们好生伺候月佼一行,又安排了一队人在宅子巡防,便向月佼告辞离去。
这一通闹腾下来,银月已上柳梢。
整座宅子里到处都是圆脸狐狸的人,云照也不好说旁的事,只能笑问:“今夜可怎么睡?”
她幸灾乐祸的目光扫过严怀朗紧紧握住月佼的那只手。
月佼想了想,对侯在跟前的一名侍女笑笑:“劳烦姐姐,替我们准备三间房,要挨在一起的,也好有个照应。”
侍女方才已听张世朝说过,月佼是少主的贵客,当下便恭敬应下,屈膝行礼后才转身带人去准备。
纪向真先前在船上亲眼见过严怀朗失控狂戾的模样,自不敢如云照这般掉以轻心。他略有些焦虑地抬眼看向月佼,却见月佼轻轻朝他摇摇头。
想到周围不知有多少明里暗里监视的人,纪向真也只能垂下眼帘。既月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她大约是真的有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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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沐浴吗?”月佼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歪头冲严怀朗笑笑。
此刻他眸中已无白日初见时那般妖异的赤红,但神智显然并未清明。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理解月佼的意思。片刻后,才轻轻点了头。
“这时来不及给你备衣衫,穿纪向真的,可以吗?”
见他不太高兴地迅速摇头,月佼红了脸,笑嗔他一眼,有些恼:“那你,总不能……不穿吧?”
见她笑中隐隐藏了恼,严怀朗似乎慌了神,张了张嘴却像是说不出话,索性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晃了晃,撒娇求饶一般。
月佼没奈何地笑出声,退出他的怀抱,“好啦,我没生气的。咱们就先借一身衣衫来穿,明日再想法子替你买新的,好不好?”
他觑着她的笑脸看了一会儿,似乎确定她当真没生气了,这才委委屈屈地点头,还偷偷撇嘴。
月佼握拳揉了揉眼睛,将眸中的泪意偷偷抹掉,又笑吟吟牵着他出去,先吩咐了廊下的侍女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又带着严怀朗去云照那里取衣衫。
进了云照的房中,云照忙趋步上来,压低嗓急道:“究竟怎么回事?”
月佼便将今日在宝船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严大人应当是先服过我给的那个解药,那解药能克‘斩魂’,却会与之生成新的毒性,使人狂乱失心。不过圆脸狐狸的船上正好有洛神花……”
其实那时她只是在赌,那时的严怀朗神智并不清明,无论她如何去暗示他这朵花是要吃下去的,他大概都不会懂。
可她想着严怀朗双手被绑缚,若他愿意接下她手中那朵花,只能用嘴,如此一来,那朵花就能进了他的口中。
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基于,他愿意接下她手中那朵花。
好在,她赌赢了。
那一刻她在心中暗暗想过,或许他在神智不清时,依然记得,“若没有及时收下她送的礼物,她会闹脾气”这件事……吧?
“方才纪向真说,你给严大人吃了一颗方形的黑色解药?”云照先前已偷偷与纪向真说过几句话了。
月佼扭头瞥了严怀朗一眼,见他只是呆呆望着自己,便哭笑不得地对云照:“真正有用的是那朵洛神花呀,且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不再蔓延罢了。方形的……那是我的……红糖……”
自出京以来,她的癸水就不大准时。这几日总是隐隐腹痛,她便带了些红糖在身上。
在月佼讲述的过程中,云照一颗心大起大落,悲喜交加,忍不住频频朝严怀朗投去担忧的目光。
却在见他一脸无辜地黏在月佼身旁的模样后,满心的同情顿消大半。
根据月佼的说法,待服下这种毒的真正解药之后,严怀朗便会忘记这期间发生的一切,自也不会记得自己占了月佼多少便宜。
虽明知严怀朗也是情非得已,云照却总忍不住想替月佼抱屈。
自打见面至今,大约除了上茅房的时刻,严怀朗都是抓紧了月佼的手,任谁劝都死不撒开的,真是……不像话。
月佼不以为意地笑笑,低声道:“没什么关系的,咱们不就是来救他的么?如今他好好的……这毒我能解,旁的都是小事。”她只是心疼严怀朗遭的罪。
真是想破头也闹不明白,他那么聪明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落进圆脸狐狸手中的。
“折腾了一整日,咱们都早些休息,后面的事我明日再找机会同你们说。”月佼轻声对云照道。
严怀朗见她眉心蹙起轻愁,便急急抬手去按住她的眉心,温柔地要替她揉散眉间的愁绪。
月佼眼眶一烫,忙催促云照自行李中取了一套纪向真的衣衫来,便匆匆拉着严怀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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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将二人带到净房后,月佼便将她摒退,又细细检查了净房中的热水和其它物事,确定都是安全的,这才对严怀朗道:“你去吧,我在外间等你……”
严怀朗想了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猛摇头。
“我、我总不能……”她的小脸倏地通红,语无伦次,“你也不能拉着我的手沐浴呀!”
再怎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能这么不像话吧?!
奈何此刻的严怀朗可能正处于他一生中最不像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意思是他完全可以做到“拉着她的手沐浴”。
月佼红着脸瞪他,瞪得眼睛都酸了。
他却好奇地拿食指轻轻戳了戳她赧然透红的脸颊,露出个孩子般无邪又无辜的笑。
“……随、随便你了!”
红脸月佼自暴自弃地以脚尖将旁边的小凳子勾过来,靠着半人高的浴桶外壁坐下,单臂环住自己的腰腹,双臂紧闭地垂下脑袋。
静静等了片刻,却发现他并没有动静,月佼只得强忍着羞赧,抬眸又瞪他:“脱脱脱,赶紧脱,洗完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