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陈渭阳说完,舍不得挂电话,闷闷地来了一句:我想你了,别让我等太久。贺言舒对着手机轻声:我也很想你。
挂了视频,贺言舒回去处理自己脸上的伤,纪沉鱼开口道:你和陈渭阳感情真好。
贺言舒对着镜子,淡道:过奖。
我是不是把你的脸弄伤了?纪沉鱼挪近一点,试图去摸贺言舒的脸。
贺言舒反应过来,纪沉鱼看不见,应该是听到了陈渭阳的话,才意识到他刚刚那一下划伤了人。
没事。反正纪沉鱼也不是故意的。
我让你受伤了,陈渭阳会不会很心疼。纪沉鱼嘴唇发白,如果是我,可能会把伤你的人打一顿。
贺言舒瞥了他一眼:不是每个人的情绪控制都像你一样糟糕。
半个小时后,贺言舒才发现自己高估了陈渭阳的情绪控制,他貌似正在外面和老友聚会,骑了辆摩托就赶了过来。
章一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陈渭阳把头盔从头上摘下来拎到手上,露出一头张扬的黑发,像是寻仇来的。
让我进去。陈渭阳一见他就莫名烦躁,不耐烦道。
你要找我boss的麻烦,我不能让你进去。
到底是谁找谁的麻烦?我的男朋友还在里面,倒是让他把人还我啊?陈渭阳的声音拔高,冲屋里喊道。
章一吸了口气,维持平静:贺医生是自愿过来的。
章一,你好忠心,你站在这里拦我,是纪沉鱼叫你这么做的?陈渭阳挑眉,半认真半挑衅。
章一的声音低下去,眸子无光:我本来就只是纪先生的助理而已,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是自己说了算。
我不想听你废话,你给我让开!陈渭阳正要推搡章一,门从里面打开了。
纪沉鱼站在门口,漆黑的瞳眸看着陈渭阳的方向。
陈渭阳一时间怔了神:你能看见?
纪沉鱼淡淡勾唇,转身进去:多谢关心,还没完全瞎,对某个方位的光能感知而已。
渭阳。贺言舒从屋里出来,陈渭阳马上越过章一,跑过去看他,言舒,你还好吧。
其实你不用过来的。贺言舒很无奈,却也只能任陈渭阳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自己。
两人亲密的行为,让纪沉鱼的心里很不舒服陈渭阳表现得就像和贺言舒是对被人从中拆撒的苦命鸳鸯似的,而他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可明明他才是先遇到贺言舒的人,陈渭阳才是中途插足的。
他坐回沙发上,装作屋子里没有这两个人。陈渭阳却来了劲,心疼地摸着贺言舒受伤的那半边脸,故意说给纪沉鱼听:不知道纪大公子多大的脾气,能让人脸上都挂了彩。这鬼地方多待几天,不知道会把人折磨成什么样。
渭阳。贺言舒神情严肃起来,扯陈渭阳的衣服,别这样说。
言舒,跟我回去吧,他明显不安好心。
是啊,我不安好心。纪沉鱼打断了他,警告道,我脾气真的不太好,我也真的不介意把对言氏的手段再对你家公司使一次,你话说完了赶紧走。
陈渭阳咬牙切齿:纪沉鱼,你真是个疯子。
对,反正我没几天好活了,我怕什么?纪沉鱼笑道,你想看好贺言舒是你自己的事,能看住算你有本事。我没有道德,不为你们之间的感情负责。
第50章 身上的淤青
要不是纪沉鱼现在看不见、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陈渭阳真想冲上去和他打一架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还理直气壮的人!
纪沉鱼,你刚刚说什么?贺言舒站在一旁,脸色渐冷, 如果你要对渭阳的公司不利, 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纪沉鱼敢对陈渭阳使横, 却不敢让贺言舒有一丁点不悦, 他的气势矮下去, 唇齿含糊:吓唬他而已。
陈渭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纪沉鱼也懒得再看他, 摸起导盲棍转身上楼。
把客厅腾出来, 贺言舒和陈渭阳爱干嘛干嘛, 他耳不听为净总可以吧。
在贺言舒的劝慰下,陈渭阳终于肯回去, 临走前又放了许多狠话, 让章一转告给纪沉鱼。
说是转告, 还不是章一受着跟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有任何区别,哦, 还是有一点区别,他不能还嘴。
陈渭阳走了, 章一也跟着要下班,贺言舒看他低垂着眼帘, 脸上一片惨淡。
你没事吧。贺言舒习惯性地关心, 渭阳他脾气不好,说那些话不是故意想伤害你, 希望你能谅解。
没事。章一闷闷的,贺医生,我好像有点感冒, 想请几天假。能不能请你帮忙照顾一下boss,我会很快回来上班。
贺言舒知道做纪沉鱼的助理,薪资是高,可辛苦也是真辛苦。全年无休,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就算纪沉鱼半夜有事也得紧急就位,超人也扛不住。
尽管和纪沉鱼共处让他不免忧虑,他还是体贴地答应道:好,你不用着急,休息好了再过来。
嗯,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章一道。
季节性的飓风过境,一连几日,暴雨不曾停歇,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贺言舒得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结论,除了通过视觉直观判断,还通过纪沉鱼的手机每天外放出来的天气预报。
纪沉鱼不出门,却要听天气预报。
贺言舒起初也很疑惑,以为纪沉鱼是想出去玩,但当他出门,纪沉鱼摸索着递给他一把大伞的时候,他就知道纪沉鱼是帮他听的了。
我看得见,知道带伞。贺言舒想了又想,还是说了出来。
后面几天降雨量会持续上升,你还是别过来了,免得被困在路上。纪沉鱼轻笑着道。
你希望我不过来吗?贺言舒望着他。
纪沉鱼愣了愣,摇头:我希望你天天过来,更希望你住进来、不要走。
怕贺言舒生气,他又马上说,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所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就当没听到吧。
那我就住过来吧。贺言舒平淡道,惊得纪沉鱼手里的导盲棍都掉了,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响。
下雨出行困难,我住过来,让医生到家里来给你检查好吗?
家里......他们会很不方便吧,还有仪器什么的,又大又重,总不可能搬过来。纪沉鱼话是这么说,却激动得手指都在颤。
那我开车陪你去?贺言舒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就像出外勤一样自然。
贺,贺言舒。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像个废人一样。连下雨都要你替我考虑,我只会给你添麻烦。纪沉鱼长睫低垂,修眉皱起,显得无比自责。
治病,是为了不再废下去,你家里那么大个公司,指望章一替你管一辈子吗?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嗯,我知道,所以我给他放了长假......我听你的安排,你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管我。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好看的五官拧着,连帮佣看了都不忍心疼。
贺言舒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发,悬在空中捏成了拳。
还好纪沉鱼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然他就会知道,他这副表情有多么容易让人动摇。
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贺言舒轻声。
嗯。纪沉鱼乖乖点头。
雨果然越下越大。纪沉鱼让人给贺言舒收拾出一间屋子,还按照他的尺码和风格新添了许多衣物。
贺言舒本想给陈渭阳打电话说一下这件事,却没打通。
那天之后,陈渭阳又打过来几次电话,语气倒是正常,通话时长却越来越短,打来的频率也在降低。
从每天通话,到隔一天通一次话,再到一周也接不到一个电话,贺言舒想,陈渭阳大概是很忙。
等陈渭阳有空再打给他吧,好好给他解释,他应该就不会生气。
纪沉鱼调整好最初的焦躁心情,开始重新管理公司事务。章一休了假,事情又多,他不可能完全撂手不管。
还好他是老板,不需要做具体的事,反正也是电话交流,只要脑子还能转、耳朵还能听、嘴巴还能说就没问题。
实在有些文件需要他阅读的,现在各种软件也很智能,用语音播放出来,慢是慢了点,但还算能解决。
他之所以能静下心来去做这些事,全是因为有贺言舒在身旁虽然贺言舒除了例行检查,一天也和他说不了几句话,但这个人只需要在屋子里,就能给他心平气和的力量。
贺言舒的意义重大,是存在价值远大于作为医生的实际功用的那一种。
搬过来的日子,贺言舒除了看电子书和电子期刊,闲来无事,也会在别墅里转转。不过只在公共区域转,纪沉鱼的私人空间他是不看的。
去年他第一次来,只进过厨房,印象里冰箱储存了许多食材,他当时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好。现在每天的饭菜有帮佣在做,他不用插手。
客厅也是他常坐的地方,不过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奢华就是招摇,一眼就能看出高昂的造价,纪沉鱼的审美就那样。
最感兴趣的地方是书房。
贺言舒走到书房门口,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离开尽管他很好奇里面有哪些书,但不经过主人允许,窥探人家的藏书终归是不礼貌。
看一个人的书单,往往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情和喜好,有种窥探内心的冒犯感。
贺医生,要进来看看吗?正好有个阿姨清扫完书房,拿着鸡毛掸子从屋内出来,看到贺言舒在门口犹豫,便笑着叫他进去。
不了。贺言舒笑笑,这是他的书房。
纪先生交待过的,家里的每间屋子您想进就进,每样东西想看就看,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贺言舒有些意外,为难道:是吗?谢谢你啊。
不客气,您进去吧。
纪沉鱼的书房很大,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书房和画室合为一体的房间。
一排排书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书籍,有金融类的、计算机类的,都是英文版,翻得比较老旧,可见纪沉鱼最常看这些。
也有文学类和艺术类的,幻想类居多,纯纪实的少,相比之前两类书页显得更新,也许是没什么时间看。
每排看过去,竟然还有医学类的。
贺言舒想起之前amber说,纪家的藏书室有小型图书馆那么大,如此看来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被搬了过来。
医学类很多珍本,用真空玻璃匣子好好地保存着,空出几本的位置,是纪沉鱼之前就拿给他、存放在他诊所里的那几本。
纪沉鱼显然是看不懂、也不会看这些医书的,寻常人能找到一本都很不容易,更别说搜罗来这么多。
替谁搜集的不言自明。
贺言舒挨个看了下封面和简介,转身去看画架。
画架上没有正在完成的作品,一张素描纸洁白如新,被人打扫干净了表面的灰尘,它很久没等来主人的光顾纪沉鱼看都看不见了,自然不会再握笔作画。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装订好的画册,贺言舒从头到尾粗略翻看了一遍,发现是纪沉鱼自己的画。
画作按照时间顺序排放。贺言舒在画画方面是个外行,只懂鉴赏不懂实操,却也能看出来前面的部分水平确实不高,他要很努力才能辨认出画的究竟是什么。
后面的部分,贺言舒再迟钝也能看出,画里全部都是同一个男人,不出意外就是他。
有学生时代的样子,也有重逢之后的场景。不得不说,纪沉鱼画艺不精,特征却抓得很好,五官的轮廓和弧度,就是贺言舒最常有的状态。
也有一些很露骨的画面,贺言舒只看了一两秒就快速翻过,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
纪沉鱼每天都在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他不进这个书房,是不是就会被瞒一辈子?
那种耻辱的姿势,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人体根本摆不出。
这一念头只快速在贺言舒的大脑里闪现了一瞬,就被他迅速清除他怎么还分析了起来?他和纪沉鱼早就不可能了。
他只有自我安慰:他在这事儿上的全部体验,全都来源于纪沉鱼,看到这种画面,第一反应只能想到他。
很正常。非常正常。
飓风移动得很慢,和以前三五天的那种完全不同,看着气流的轨迹图,每天只走一点点,十几天才完全离境。
雨停的那个晚上,月亮出奇得亮,白得泛蓝,荧荧地发着冷光。新闻里播报着哪里摧毁了几处房屋,哪里又失踪、伤亡了几口人,画面里是一片废墟。
不过纪沉鱼看不到这些惨状,只能听。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注意力却在阳台贺言舒在给陈渭阳打电话。
同住的这几天,贺言舒把话对他挑明了,他只是帮他治病,并没有其他想法。他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吵闹着要贺言舒离开陈渭阳。
他不知道他最终能不能放下,也许就像戒断反应,要彻底断了对这个人的念想,需要反反复复、长期的斗争,但至少贺言舒现在在他身旁,他能暂时麻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贺言舒挂了电话,坐到了他的旁边。
再听一会儿就该睡觉了。贺言舒道。
明天要去检查吗?
嗯,尽量休息好了过去。
好我知道了。纪沉鱼慢慢站起来,往浴室走去。
这栋别墅第一层和三四层都有浴室和房间,因为他眼睛的障碍,洗澡和睡觉干脆都搬到一楼进行。
帮佣提前替他放好了水,他只需要摸到浴缸的边缘,脱衣服进去就行了。
之前几天贺言舒在楼上,没有亲眼看到纪沉鱼进去过,今天他在外面看了会儿新闻,纪沉鱼便洗完出来了。
毕竟还没彻底习惯黑暗,纪沉鱼独自洗澡实在是有些局促和笨拙,人在这种情况下安全都成问题,就顾不上仪表和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