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9)
你杀了几个上层,这群咒术师就真的听你的了?村上非墨问道。他有的时候,置身事外的冷醒。
白辞只淡淡一笑:暂且的威慑力罢了。
意思是,没想过后路?村上非墨说着,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少年置若罔闻,径直走了进去。在他身后,村上非墨再次摇摇头,小声评价道:压根不在意接下来的情况隐患,完全是疯了。
杀了几个上层,又不是杀光,等上层们反应过来,肯定要问责。纵然削减了上层们的实力与掌控力,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互相争斗以后,到时候算起源头来,还不是归咎到白辞这个少年身上。
村上非墨想到了这一层,白辞也早已想到。可是他,并不在乎。
不在乎退路,不在乎后果,不在乎死亡。
他心中,只有复仇,无休止地。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四五点坐飞机,飞机晚点了
顿时,我思考起了早起的意义完全,没有意义【咸鱼落泪.jpg】。
因为头脑昏沉,先更新一章,晚上还有第二更。
第93章 地狱【第二更】
目的地, 是囚禁月泉雅姬的房间。
村上非墨跟着白辞一起走到门口,正要进去,白辞率先一步,关上了里面的门。
鼻尖险些撞到门上, 村上非墨倒也不气, 退后一步, 抬手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看来, 难办了啊。在门口, 他踱步走了一会儿, 望着那扇关上的门,仿佛看到少年此刻紧闭的心门,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
门内。
是一间四四方方如豆腐般的单人房,从前便是用来作为禁闭室使用的。
禁闭室里, 天花板上一盏昏黄的灯,将熄未熄。灯如一只濒死的眼睛, 一眨又一眨,似乎很快就要熄灭了。灯上有飞蛾扑扇翅膀,迟迟不肯离开, 贪恋这人世最后一点温暖的假象。
月泉雅姬跌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 才微微睁开了眼。
少年纤细的影子在灯光下拉长延展, 成了庞大的黑影,投到她身上,宛如一个噩梦。然而,做了家主多年, 月泉雅姬自带上位者的威势,现在她分明是个狼狈的败者,却没有丝毫的狼狈崩溃。
这个女人,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情况,似乎瞅准了机会准备反败为胜。
这样摧毁起来才好玩,白辞想着,兴奋地咧起了嘴角。
他背靠着门,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跌坐地上的女人。不知怎地,白辞觉得她仿佛褪色了不少,不再是那种张扬艳丽的女家主模样,而是清秀的,优雅的。
仔细观察了一番,白辞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终于想明白过来。
月泉雅姬有一双楚楚动人的杏仁眼,嫣红的樱桃小口,应该是清纯佳人。可是她刻意的浓妆,显出来的,是与本身长相气质不符合的浓丽。
冷不丁地,白辞开口道:你其实很喜欢我母亲吧?
昂起头,月泉雅姬微抬下巴,眼神眯缝着看人,傲慢到极致。她褪了妆,唇色略淡,略苍白,吐出来的话,却还是犀利如刀。
天真。
对于白辞的问题,她只有这两个字的评价。
白辞无所谓地笑了笑,拿出兜里的烟盒和都彭打火机,抽出一根烟,点燃了烟,缓缓地抽起来。跌坐地上的女人默然看着他。
禁闭室里的两个人,都不着急。
谁先开口,谁便输了先手。至少,月泉雅姬是这样认为的。
抖了抖烟上的灰,枯焦的雪缓缓而落,白辞开口道: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告诉你,月泉家放弃你了。
一句话,白辞便扭转了月泉雅姬自认为的攻守局势。她以为谁先开口谁便是输了,却忘了,自己早被关押起来,不存在什么优势了。
半晌,月泉雅姬不可置信的声音才响起来:放弃我,谁又能保住月泉家的权势?这不可能。
弹了弹飘到手指上的一缕烟灰,白辞缓缓道:这件事,还要从我杀了上层说起。
话只开了个头,便没有再说下去,少年只是看着月泉雅姬,道:其实,你心中早该分析出形势了。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月泉家前任家主之位,未免做得也太容易了。
月泉家前任家主几个字,似乎深深刺激到月泉雅姬,她猛然抬头,恶狠狠瞪了白辞一眼,那双水汪汪的杏仁眼格外怨毒。
少年还是无谓地笑了笑。他没有再说话,抽着自己的烟,仰头望着天花板灯上的飞蛾,看着它将死前的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月泉雅姬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毕竟,是她被关起来,不了解现在的局势,只有通过套话才能知道更多。
从你杀了上层开始,便打破了咒术界的权力平衡。而权力的平衡一旦倾斜,无数暗中觊觎的人便会蜂拥而至,在各种争斗中,形成新的秩序,新的权力。
照你的话,我还是为咒术界做出了巨大贡献?白辞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
月泉雅姬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大约比五条悟能做的,还要多吧。
众所周知,白辞是五条悟的软肋,而五条悟,也是白辞的阿喀琉斯之踵。闻言,白辞皱了下眉头,半天才舒展,然后淡淡一笑:你们也只能用言语来试着打败悟了,还是在他被人封印不能还嘴的情况下。
所以,他重重地咬了下音节,面对你此刻的无能,我原谅你。
比不原谅还更气人。
月泉雅姬反讽道:正如你所说,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是啊,被封印了嘛。白辞跟着重复一遍,突然吐出恶毒的言辞,否则轮得上御三家以及你们月泉家这种阿猫阿狗上桌吃残羹?
他说这话时,语气其实很平静,就好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实。
事实也如此。
而在这个事实之中,月泉雅姬才意识到,白辞他虽然不在乎,但实际上,相当具备天才的自傲。他的冷淡,他的狂傲,造就了杀掉上层的后果,而做这一切,是需要可怕的天赋资本。
咒术师人人都是疯子,对于这个大众的认知,月泉雅姬再次从白辞身上,刷新了对他个人的认知。
若说疯,最疯的,还是五条悟与白辞了。
与之争论,是不明智的。而月泉雅姬渐渐眯起眼睛,把他想成回忆里的某个人。
你们很快,她改了口,但还是说出那句话,你非要选择这条路?
面对她像是关心的话,白辞愕然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这不是说给自己的,是她回忆里的某个人。
那么,是他的母亲白芳,或是父亲爱德华?
在亡灵之海里,他通过母亲的记忆看到过去,知道月泉雅姬害了他们一生。这个女人,只爱权势。可又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她是清秀佳人那一挂的长相,却偏偏要浓妆艳抹。而木下白芳,在记忆里,总是一袭红衣,五官艳丽。
月泉雅姬的妆容,像极了记忆里的白芳,就仿佛再现一个木下白芳。
你果然,很喜欢我母亲。白辞直觉地说道。
面对他这种直男发言,月泉雅姬嗤之以鼻,我居然败给你这种人,太凄惨了。
白辞没有将这个话题说下去。刚才只是闲聊,便于他了解月泉雅姬的想法。而攻心,则是从一个方面不停地洗一脑。
于是,他将刚才最开始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月泉家不要你了。
月泉雅姬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根据刚才的对话,她也已经了解到一些事实,知道少年不用说假话。
因为他完全可以做到。
犹豫了一会儿,月泉雅姬发问道:那月泉家,果然选择了苍介作为下任家主?
她仿佛很关心家族的命运。然而,白辞知道,她只是在寻找一个更有利的机会。如果下任家主是月泉苍介那种心软的人,是很可能提出交换她回去的条件。
白辞轻易地粉碎了她幻想:是你的父亲做的决定。
微微俯身,少年吐出一团烟雾,烟雾弥漫过来,一团阴影笼罩在她脸上。
他觉得比起家族,你已经没有价值。仅存的价值是用来换取家族接下来的荣誉。说着,白辞轻轻叹了一声,真可悲,作为家主的你明明是家族荣耀的象征,却被全然否认。
长久的死寂。
月泉雅姬重重地握住自己的拳头,扣在膝盖上,挺直背想要起身,下一秒,还是放弃了。她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头发蓬乱,声音忽然变得低哑。
你要说的,就这些了吗?
家族月泉雅姬垂下眼,看着地上倒地的飞蛾,翅膀扑棱着,挣扎着求生,狼狈不堪。她可不要这样。
这种东西,本就该以整体利益为重。月泉雅姬淡淡道,认同了她父亲的选择,选择了自我的牺牲。
白辞又哦了一声,彻底懂了。
月泉雅姬的弱点,不在家族。那么,在对话里的另一种可能性,就很大了。
然后,他噗嗤一声笑,嘴角咧开,道出实话:原来,你跟你的家族,也不过是互相利用,没什么真感情。
名门望族哪个不是如此,御三家也未必能免俗。月泉雅姬平静道,倒不如说,在其中的木下家以及五条悟,是异类。
人之将死,真话不用避讳。月泉雅姬干脆说道:说实话,我从前就很看不起木下白芳,她分明拥有绝世美貌、高贵的身世、以及纯洁的内心,嫁给御三家谁都会好,为什么非要选择爱德华一个外邦人?
别人都说木下白芳出嫁,是木下家看重世俗的地位。,或者说木下家借此下一大盘棋,只有我知道,她就是单纯的恋爱脑。
她轻轻笑了一声,在秋末季节里,笑声不再凉薄如水。她的眼眸中,有水光,甚至可以说柔情似水。
什么都有的贵女,却什么都不在乎。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声,低头理了理自己褶皱的和服袖。皱褶可以理平,多年来弯弯曲曲的心绪,却没有办法如此简单的抹平。
偏生白辞又说道:你真的,很喜欢我的母亲。
这次,是很笃定的语气。
闻言,月泉雅姬还是嗤笑一声,不肯承认。她抬起头,从这个漂亮少年中,依稀找到几分白芳存在过的痕迹。
雅姬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好不好。少女白芳曾经这样说过。
承诺如此的轻易,却没有想过遵守。
你又知道什么。月泉雅姬对着少年淡淡说道,人心曲折复杂,谁都说不清。
少年只是看着她,说道:恨的反面,很多时候不是爱。但有时候,却又是。
哈了一声,月泉雅姬轻轻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是我,是我毁了你父母的一生,让你们天人永隔,无法相见。
她说着话时,语气莫名的生硬。
白辞没有管她的自爆,低头看了看烧到最后的那根香烟,然后将它摁灭在墙壁上,在水泥墙壁上,留下一个黑灰的印记。
你说的是真的。白辞承认道,所以我恨你。
真羡慕还能恨或爱的人。这句话仿佛在嘲讽他,可话音一转,月泉雅姬的声音低落,你们木下家,跟五条悟,也真的是异类。
沉默了一会儿,月泉雅姬开了口:说吧,你想我怎么死。
经历了刚才的交流,白辞已经知道她的执念到底在哪里。他想一想,认真道:我想,让你不断看着关于你和我母亲的回忆,就这样下去。
这话说得很温柔,很慈悲,然而,月泉雅姬睁圆了眼睛,杏仁眼瞪大,像是某种凶恶的鸟类遇到致命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她恶狠狠地看着白辞:你敢!
看着她怒气蓬勃,知道不过虚张声势,白辞轻轻笑了笑,语气温柔道:你知道的,我敢。
说着,他施展了领域术式,【亡灵之海】。
一根白嫩的小拇指竖起,然后弯曲。
少女鹿一般大大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晃了晃竖起的小拇指,撒娇道:拉钩哦,说好了永远永远在一起。想了想,她补充道,做不到要吞一千根针。
另一个杏仁眼的少女便笑道:那完蛋啦,你要吞整啦,白芳。
少女白芳懵了,眨了眨大大的鹿眼,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杏仁眼少女看着白芳,小心翼翼掩盖住神情里的那几分试探,短促地笑了一下:因为你,总会嫁给别人呀。我们月泉木下两家,是仅次于御三家的名门望族,总是和他们联姻的。
啊了一声,白芳不快地皱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谁要嫁给御三家那群人啦。禅院家三妻四妾,加茂家还分长嫡,稍微好点的五条家,家主的那个六眼孩子都五岁啦。
闻言,杏仁眼少女的眼睛亮了,看着白芳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神采。
这次,她主动用小拇指勾住少女的手指,结下约定:那,我要跟白芳永远在一起。
白芳笑嘻嘻地,勾住杏仁眼少女的小拇指,两根白嫩的手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两根小指晃啊晃,晃成了一根荡悠悠的绳索,永世不分离。
回忆到了这,置身事外的月泉雅姬忽然道:骗子。
她已经知道后来,白芳爱上了爱德华,执意嫁给他,离开了咒术界。而自己,为了家主这个位置,舍弃了一切。
黑幕淡去,又是另一出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