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妻入瓮 第109节
“我知道,他不就是会给人下咒吗?我会躲着他的!”“嗯。”两人说话间,拾遗去牵来了三匹马。
三人上马,快速赶往横江渡口。
很快,他们就上了船,顺流南下。
从北疆到京城,走水路比陆路要省时间,故此张慎思选择走水路。
凉玉果然晕船了,还晕得相当厉害。但她能忍,硬是装出没事的样子,和拾遗谈笑风生。待到了晚上,她才跑去船尾呕吐不止,恨不能把整个胃都吐出来,难受的很。
“凉玉。”
她正扒在船舷上吐着呢,不妨张慎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凉玉惊得连忙捂嘴,却抑不住胃里泛出的恶心,还是吐了出来。
她捂着胸口说:“我、我晚饭没吃好,你怎么还不歇下?”
一双手从她的身后揽住她的双肩,凉玉微愣,感受到张慎思腾出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你还是晕船晕得厉害,难受便告诉我,怎么能趁夜躲着我。”
“我……”凉玉忙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回过身道:“可恶,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我怎么有这毛病?”
“回房躺下会舒服些,我送你回去吧。”
“我想再吹会儿风,屋里太闷。”
“好,那我陪你一会儿。”
凉玉笑了笑,又捂着胸口吐了几口,缓过劲了,方长吁一口气,有些虚脱的看向张慎思。见他容颜如璧,笑容恬静,心中不由生了几分不舍,凉玉二话不说直接埋进了张慎思怀里。
“慎思,不许丢下我。”她一沾到张慎思的胸膛,就赶紧抱住他。
张慎思笑道:“都把你带上船了,怎能再丢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我都要跟着你的,你不许不把我当回事。”
张慎思心中涌出一阵暖流,却又夹杂着苦涩。他看了眼自己衣衫下那条木头做的义肢,蓦然就有无限自卑充斥了心怀。
“凉玉,天寒了,回舱里躺下吧,别伤了风寒。”他避开了凉玉的请求,将她抱起。
“慎……”凉玉还想说什么,却又把话收了回来。张慎思的刻意逃避她看得出来,也大约能猜到原因。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她会搞定他的。
***
京城。
夜色浓郁,像是漫天化不开的浓墨,罩着磅礴的宫殿。
那些琼楼玉宇的灯火都陆陆续续的熄灭,整个皇宫都快要陷入沉寂。
刘长福用轮椅推着嘉和帝,往佛堂的方向去。
这些日子嘉和帝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连走路都不能了。有太医偷偷告诉刘长福,嘉和帝殡天怕就在这几日。而再过几天,却是太后棺椁下葬的日子,按照祖制,嘉和帝是需要去太后的棺前敬香的。嘉和帝本不想去,但禁足在佛堂、与太后棺椁在一处的皇后差人来告诉嘉和帝,梁国公拥立卫焦的意图就是攻击嘉和帝名不正言不顺。越是这种时候,嘉和帝越该将供奉太后的姿态做到位。嘉和帝这才让刘长福扶他起来,去了佛堂。
到了佛堂门口,刘长福把随行的内侍们留在外面,他和嘉和帝走进三进殿。
三进殿里皇后跪着给嘉和帝行礼,刘长福把嘉和帝从轮椅上扶下来,扶他跪在蒲团上。
忽然,殿中掠过一道人影。刘长福立刻看去,只见墙上的影子成了四个。
刘长福大惊,忙吼道:“谁?”
嘉和帝也吃力的扭头看过去。
只见卫焦从昏暗中一步步走了出来,笑道:“劝陛下和刘公公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惊动了旁人,臣保证您走不出佛堂。”
第139章 龙驭宾天
嘉和帝诧异的看向一脸平静的皇后。
“皇后, 你……”嘉和帝艰难出声。
皇后恨恨道:“不错,是臣妾诓您来的。从您将我儿打发给厉太子守陵开始,臣妾就对您心灰意冷了。”
“你……毒妇……你竟然和卫焦沆瀣一气!”
“至少他能救出我儿, 而皇上你,却是想将他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生一世!”
刘长福挡在嘉和帝身前, 壮起胆子问卫焦:“你想干什么?”
“刘公公莫怕,陛下快要死了, 做臣子的自当来送一送,做侄儿的就更该来送一送, 顺便讨一份东西走。”
刘长福咬牙道:“你这样的乱臣贼子,还配做皇上的侄儿?!”
“刘公公这话说的不对。”卫焦语调一凌,“是嘉和帝这样弑兄篡位的小人,不配做我的叔父。”
嘉和帝双眸暴起, 迫切的想要说什么, 却一动作就瘫倒在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刘长福连忙扶住嘉和帝, 想要喊人, 却怕卫焦会当场杀了他们。
“卫焦,你想怎样?”嘉和帝无力的问。
卫焦一脚将刘长福踢开,直接揪起嘉和帝的领子, 将人提起来,盯着嘉和帝的眼睛,一字字道:“写罪己诏,向我父亲谢罪, 归还我父亲的皇位,并下诏由我继承。”
“你……!”嘉和帝双眼暴突,胸口急促的起伏起来。
刘长福喘着粗气爬起,宛如要撕咬卫焦般恨道:“你这个乱臣贼子……”
“刘公公省省吧,我与你没什么冤仇,不想在你身上花时间。”卫焦轻蔑的看了刘长福一眼,说道,“去取墨宝来,当着我的面让陛下立诏书,快些去,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我现在就将陛下杀了!”
“卫焦,你放开皇上……”
“快去。”卫焦语调透着不容被拒绝的阴毒。
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跃出,正是卫焦的心腹。心腹将刀抵在刘长福脖子上,低沉道:“刘公公,我送你去,路上可不要耽误。”
刘长福一咬牙,只得走出佛堂,朝南薰殿跑去。佛堂外那些内侍们也不知刘长福这是要做什么,只好继续等待。
快到南薰殿时,迎面看见张慎思和凉玉拾遗快步而来。刘长福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看,真的是张丞相啊!
刘长福心一横,不顾伤痛和老迈的身躯,使出吃奶的力气,拔腿冲向张慎思,高呼:“张丞相救救皇上啊!卫焦他——”
身后卫焦的心腹立刻出现,当场要杀刘长福。心腹快,张慎思更快。心腹的刀即将落在刘长福颈后时,被张慎思弹出的玉扳指震开。心腹的刀脱手,下一刻张慎思已在他面前,将刘长福护在身后。
张慎思冷道:“让开。”
“主、主子……”卫焦的心腹们都是张慎思培植给他的,自然也称张慎思一声主子。心腹感到两难:“主子你要做什么?”
“我和卫焦有事说,你退下吧,不关你的事。刘公公,卫焦在何处?”
刘长福惊魂甫定,急喘着道:“张丞相救救皇上!皇上被卫焦控制在佛堂,太后娘娘的棺前!”
“好,我知道了,刘公公跟着我吧。拾遗,你保护刘公公。凉玉,跟在我身边,不要离我超过三尺的距离。”
卫焦没想到,张慎思会截了刘长福,来到他面前。
当看见张慎思的一刻,卫焦心中涌出的狂喜远远超过别的情绪。他甚至丢开嘉和帝,冲到张慎思面前,激动道:“慎思,你……你活着?!”
“嗯,被梁国公派了几十个高手围剿,还好侥幸捡了条命。”张慎思依旧温绵笑着,面上没有一丝责怪和怨怼。
嘉和帝刘长福和皇后都被两人间的态度惊住了。
卫焦一眼看到凉玉,笑意缓缓凝住:“慎思,她……”
“我一路回京,都是她在照顾我,你不必管她。”张慎思说罢,恳切劝道,“卫焦,放手吧,没必要再这么下去了。你就是得到了陛下的传位诏书,也无法真的坐上皇位。满朝文武不会承认你的,你这又是何苦。”
卫焦一怔,脸色冷了下来,“你是来劝我收手的?张慎思,你全家是怎么死的,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但那和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已不再是一件事。从你构陷镇国公父子通敌叛国开始,再到如今梁国公的叛乱、蛮族的入侵。这些残害忠良、分裂国家、给百姓带来沉重灾难的事情,你扪心自问,若姑父活过来,见你成了大陈的罪人,是何心情?”
“大陈的罪人……慎思,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卫焦惨惨笑起来,仿佛下一刻就将变成恶鬼。
张慎思道:“在我心里,你是救我护我之人,是我相依为命的兄长。我又怎能看着你被执念所困,一味陷入迷途?”
“那父亲当年含恨而终,你我全家被屠杀,这笔账要怎么说!”卫焦指着嘉和帝,“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找他拿回来,你却来阻我!早知你这么一副慈悲心肠,我当初就不该冒着生命危险救你!”
“表哥!”张慎思语气悲愤,这一声表哥,充满恳求。
嘉和帝刘长福和皇后原本就惊讶于两人的关系,此刻听到“表哥”两字,算是明白过来了,脸上神色各异。
张慎思道:“表哥,这些年我一直不曾违背你的意愿,就是因为你我是同气连枝的亲人。但后来的许多事,尤其是这次我去北疆赈灾,百姓们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惨象,令我害怕。如果你能亲眼看看,你便知道那都是你双手造下的罪孽。我不希望你再错下去了,何况……”
张慎思看了眼嘉和帝,继续道:“何况即便你拿到传位诏书,也会被朝中诛杀。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我不能看着你成为众矢之的。”
卫焦冷冷看着张慎思,忽然打了个响指。只见几十个黑衣人出现在佛堂,俱持着刀剑。
“慎思,这些人都是你一手指导历练出来的。有他们在,我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谁不服我,我就让他们杀了那人,我怕什么?”
张慎思环顾这些人,淡淡道:“他们不会听你的话的,表哥。”
“你说什么?”
“你们说,若我和卫焦给你们不同的指令,你们听谁的?”张慎思转而问这些人。
他们一时间全都跪下来,默默的冲着张慎思。
卫焦吃惊:“慎思,你……”
“表哥,我从一开始组建他们起,就给他们下了毒.药。解药在我手里,所以,他们不会听你的话的。”
“慎思,枉费我如此信你。”卫焦眼神变得痛苦不已。
“表哥误会了,我只是为了控制他们而已,没想到如今会派上这样的用场。”张慎思说着,来到卫焦面前,握住他的手,“表哥,没用的,就算你精通阴阳术,如今要和整个京城对抗也是以卵击石,我不想看你赔上自己。你知道这几年被战乱迫害的地方,是怎样一番民不聊生的情景吗?表哥,你该自己去看看的。”
卫焦甩开张慎思的手,“他们关我何事!”
“当然关你的事,因为你是大陈之人,你父亲是贤德爱民的先太子!表哥,你想想姑父昔年是怎么教诲你的,再看看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忠良不该蒙冤,百姓不该流离失所。更甚者,你引狼入室,让蛮族欺凌大陈的百姓。姑父在九泉之下看着这一切,你让他于心何安?!”
卫焦一怔,不由想到幼年时候,厉太子勤政爱民,和先帝持一样的观念。厉太子还总告诉卫焦,身为大陈的皇族,必须要心系大陈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是皇族不容推卸的责任。维持和平,避免内乱,更是皇族的义务。
卫焦自知自己的确辜负了父亲的教诲,但是,他就是恨,恨嘉和帝让他家破人亡,恨他从太子的儿子变成一个丧家犬。
“表哥,不要再给大陈带来动乱了,想想先祖打下的这块基业这片土地,想想这片土地上数以万计的人。”张慎思恳切的求道。
卫焦意难平,胸口因急速喘息而剧烈起伏,昏暗中,他的视线如暗紫色的锋芒,刺向嘉和帝。
“陛下,您知道臣为什么挑在今天来吗?”
嘉和帝张张干枯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哼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