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那是一张对唇部放大的自拍,没有配任何文字。因为顾经闲激动得忘了。
朋友圈总有那么几个人二十四小时在时刻刷新,很快,一个新的红点闪出来。
【陆柏易:咋?寂寞了,要拍个性感嘴唇勾引谁啊?今晚爷有空,洗白白了自觉来207寝室侍寝】
顾经闲在发出去后,也赶上了下楼的时怀,跑到时怀后面慢慢跟着。
看到陆柏易的骚话,顾经闲抬手就回复:
【单身傻狗,赶紧找个老婆吧,瞧你那个饥渴样。】
【陆柏易:哟,单身狗说单身狗单身狗啊?】
顾经闲之前骗了时怀,说陆柏易不知道他们假扮情侣的计划,其实是知道的,甚至还是陆柏易让他采取故事cp磕糖大楼里的策略。
顾经闲:【纠正一下,是情侣贵族说单身狗单身狗。】
很快,陆柏易的私聊就连番轰炸顾经闲了。
顾经闲这人坏得很,在吊起陆柏易的胃口后,果断关流量,开免打扰模式,手机放兜里,就凑到时怀旁边一起等公交了。
教室里,陆柏易骂骂咧咧的,对着手机一番输出。
怎么了易哥,啥事儿这么大火气啊?
陆柏易看着打不通的微信,冷笑道:呵呵,也没有,就是等顾某人回来后我要请他吃fff大餐。
出谋划策的时候就是笑嘻嘻的好兄弟,有了好消息就是单身狗还玩屏蔽是吧,顾经闲,你真好样的。
时谦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而是拧开了隔壁房,进去躺下了。
他拉上了被单,躺在床上,眼皮沉沉的。
宋姨端了一杯泡好的感冒灵,放在他的床头:大少爷,记得要喝感冒药,别冷了才喝。
时谦缩在了被子里,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宋姨看着他这副模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向了墙壁上一家四口的合影。
那是当初艾尔西夫人还在的时候,她帮忙拍的。
上面四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灿烂。
后来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真是让人感叹。
小少爷的房间一直都是由大少爷清洁的,宋姨也帮不上什么忙,很少进来,现在却猛然发现,其实这个房间也许带给了小少爷很多窒息吧。
时谦少爷总是这样,不会去问时怀少爷想要什么,又是否需要,就擅自做了决定。
这次会爆发出这么严重又难以解决的矛盾,也是因为时谦少爷什么都没有说,才会这样吧。
也许,时谦少爷说了,现在时怀少爷就会在家,被放进冷冰冰的冰箱的蛋糕,也应该被快乐地吃掉才是。
宋姨凭借着自己所知道的,进行了主观臆测,没有任何证据的揣测。
她以为这一次,只是普普通通的瞒着时怀,让一个陌生人进家门,还对时怀区别对待。
她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给时怀雪上加霜的一份子,高高在上地以旁观者的姿态对时家人干出的事迹做出辩解。
她的内心仍旧还是认为是时怀不懂事,时谦这次的生日才会以这种冷寂的方式结束。
她不知道艾尔西夫人是遭遇了背叛才会跳楼自杀,以为只是简单的遭遇到了不测。
她不知道遗嘱,更不知道时家的计划,以为那段日子只是一段平常的时光。
她不知道时怀遭受绑架后被洗脑催眠,以为时怀那些年的时常崩溃是因为娇气任性。
她不知道时怀眼睁睁看着一切如梦中那样进行,并且死过一次,重来一次后,还是经历了上一次受过的冷暴力,甚至在雪山那里见过第二次的死神。
她只看到了时怀不回家,只看到了时谦伤心的样子,并为此感到唏嘘。
门被出去的宋姨带上。
时谦的脑袋动了动。
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混沌,手脚重得很,跟灌了铅似的。
宋姨打电话给时怀,时怀拒绝后并冷声说我以后都不会回去给他过生日的场景和一个看不清,却莫名让他心中大恸的场景。
两个场景交错着,时谦觉得自己像是跌入了什么幻境般。
这个幻境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真实,他直觉让他去找人。
可找什么人,他不知道。
这个地方很黑,可给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往前走着,发现自己的鞋有些被雨水打湿,湿黏的感觉透过鞋面浸到了脚趾间,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时谦拧了下眉,想要脱掉鞋子,赤脚算了。
刚弯下腰来,准备拆鞋带,就听见旁边也传来了脚步声。
含明
时谦猛地抬头。
怎么会是小怀的声音?小怀怎么也在这里?
时谦这时也顾不上自己湿透的沉重鞋子了,在听见时怀声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
至于为什么要找他,时谦还不知道。
明明那个声音离得这么近,就在前面的不远处的路灯下,他甚至隐约能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可时谦就是跑不过去。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跑,仍然没有摆脱黑暗的束缚,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与那有着光亮的街道仿佛隔着天堑的距离,他无法跨越。
小怀!
时谦试图用声音叫时怀过来。
他不清楚自己此刻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的原因是什么,他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快要震破他的耳朵。
一种非常不安、非常不妙、非常不详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街道的那头,时怀并没有向他走来,也没有回应他,甚至都没有转身看他这边一眼,而是兀自的不知道在和谁通话。
我
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没有盖过时怀的声音,就好像时怀是在他耳边跟他说的,他都能够听到这个我未说完的,被打断时的微抖。
是谁?
是谁这样对小怀?
时谦的脑袋都有些混沌了,他努力回想着。
似乎,时怀前一句是喊的于含明。
怎么回事?小怀不是早就已经踹掉于含明了么?现在反倒是被顾经闲纠缠着才对。
他的思绪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继续往下想,因为很快就被前面的突发状况打乱了。
时怀的腰微微驮着,像是被什么压倒。
此时,两个黑影从时怀的后面冲上来,两个高大的黑影将时怀紧紧的包围住,密不透风。
时谦目眦欲裂,嘴巴都稍稍打开,雨滴顺着轮廓滑到他的嘴唇,再掉到了他干燥的下半唇上,散开。
雨水润湿了时谦的唇,却没能润湿他快瞪得要掉出来的眼珠子。
血丝不知不觉间缠绕住了他漆黑的眼眸,眼白因为惊惧而裸露出了大部分。
他感觉头晕目眩。
小怀、小怀
刚才还能听见自己喊时怀的声音,现在他却连一丁点的喊叫都出不来了,被全然地堵在了喉咙里,哽咽感和难以言喻的难受感齐齐涌到了时谦的喉结间,酸涩感爬满了他睁大的眼眶里。
那两个黑影很快就离开,而原本直直站在路灯下的时怀,似没了骨头,软倒蜷缩在了路灯座下。
此时,一开始囚困住时谦的无形障碍,也悄然松开。
时谦整个人都崩溃地往前跑去,可抱起来的,却是软烂塌塌的时怀,时怀胸口前还突出了一小节泛着冷光的刀尖。
血液汩汩从伤口处流出来,时谦伸出手想要按住止血,却发现怎么也止不住,猩红的血还是会从他发抖的指缝间渗出来。
小怀!
时谦眉峰坍塌,嘴巴都控制不住的哆嗦,往常里儒雅的脸孔,此刻悲伤到了极点。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小怀二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时怀怎么会死在他的面前?
时谦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一直没有往这是一场梦那边想,而是悲恸得不能自已,哭得撕心裂肺。
他的时怀,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为什么啊
呜
黑暗的空调房中,床上的被单下传来一声难以自抑的哽咽。
可发出声音的主人仍旧没有醒,他发烫的额头,只要有人触碰,都会心惊地缩回手来。
已经是高烧了。
时谦毫无察觉,仍旧在那个梦境里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甚至,他在哭得正伤心时,场景陡然一转,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怀中的弟弟也消失不见。
他一点都不觉得突兀,甚至隐隐察觉到了这里是哪里。
他冲进一扇门中,泛红的双目死死看着坐在那里的一个警官。
是谁杀了小怀?
他本想这么问,却发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个警官。
警官没有回头,而是认真地调查着监控,试图在那个被人故意套上黑布,却不小心露出一点缝隙的监控回放中查找到一丝丝的线索。
这是唯一一个能够找到凶手的方法了。
还是没有找到?已经快要一个月了。
时谦发现自己终于能开口了,但开口的内容不是他能控制的。
警官回过头来,看着他,摇摇头。
时谦觉得自己快气疯了,他想要破口大骂,骂这些警察是不是光会吃饭不会做事,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
可他骂不出来。
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
这具身体沉默着,走出派出所,堪堪到了阳光底下,就被人从侧面狠狠揍了一拳。
时谦吃痛地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捂住自己发痛的右脸颊,舌头顶了顶,吸了一口冷气。
他吃到了铁锈味。
时谦冷冷看去。
他现在如同一头正处于暴走状态的凶猛野兽,谁点都能炸,除了时怀。
然而,时怀死在了他的怀中。
揍他的人是穿着一身服帖正服,眉眼冷冽,睨着他的顾经闲。
时谦皱眉,他感觉这个顾经闲,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顾经闲见时谦恶狠狠地怒瞪他,笑了下。
这个笑容只是牵扯到了面部肌肉,十分僵硬,看上去像是冷笑,又像是嘲笑。
看着我干什么?不能打你了?
时谦已经知道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便任由着身体的自由发挥。
他缓缓立起身子来,与顾经闲站在同一个高度上,对视。
你知道了什么?
时谦一边纳闷自己的话,一边观察顾经闲的表情。
顾经闲无所谓地耸耸肩:什么都知道了。
一个月的时间,够我调查了。顾经闲恶意满满地看着他,表情大惊小怪着,还是说,你觉得顾家没有这个实力查到你们自以为掩盖得很好的家丑?
时谦心中一震,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知道了?
看你这个样子,实话说真的有够好笑的。顾经闲漠然道,双手插兜。
这个时候似乎是冬季,时谦莫名感觉到了冷意。
他直觉顾经闲会说出一些不得了的事。
想要上前制止,却又再一次被阻碍了,正如方才在街道内阻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时怀死去那样,他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经闲说话。
时怀的死,是你和时德明那个老家伙造成的啊,你们到底在难过什么啊?顾经闲高高挑起眉,每一个字都狠狠刺痛了时谦。
他语调古怪,继续阐述着:那两个黑影,不就是你家何康阳搞来的么?难过什么呀?开心起来啊!
时怀终于如你们所愿那样,横死街头了,不高兴吗?
时谦疯狂摇头,一面后退着,一面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一时间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控制身体了。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上一世的所有事情全部涌入了时谦的闹钟,他痛苦地蹲下,抱住头,呻.吟喃喃着。
他们是为了小怀好,才会找到何康阳,进行一系列计划的啊,怎么会因此害死小怀啊?
这不是他们的计划,更不是他的本意啊。
时德明之所以同意这个计划,是因为母亲的遗产只给到小怀,他们一点都没分到,希望通过这个计划让莫伦以为何康阳才是时家的小少爷,让莫伦去针对何康阳。
小怀被他们赶出去,虽然一时间不能够锦衣玉食,却能够保住性命,他们和莫伦的遗产之争只会波及到何康阳,这也是他们努力针对时怀的原因,目的是为了让外界认为何康阳才是真的时家小少爷。
目的从来都是从保护时怀出发的。
至于为什么不跟小怀说,是因为小怀根本就藏不住事,说了反而会耽误计划,倒不如让他也这么以为好了。
虽然,时谦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他想通过何康阳这个介质,来让小怀知道,自己的宠爱并不是非他不可,别人也可以,只要那个人足够听话。
当然,他对何康阳是没有任何疼惜的,只是用来刺激小怀的一个工具人罢了。
若是小怀在计划期间愿意抛弃于含明,跟自己示好,自己肯定会跟时怀说,并且严谨地一点点事项交代小怀,不要露馅。
可小怀没有,甚至很刚烈地选择和何康阳硬碰硬,还不愿意放弃喜欢于含明,犟得要死。
最后被时家赶出去后,本来负责暗地接济他的时谦,一狠心,想着下一剂猛药,让时怀清楚,没了时家,他什么也不是。
可后来,时怀却被顾经闲给接济了。
于是顾经闲成了让时谦恨得牙痒痒的,除了于含明以外的唯一一个人。
计划已经进行到这里,箭已经出弓,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他们也只能按照剧本演下去。
然而事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给何康阳庆功的那一天,时怀即将二十周岁的前五天。
时怀死在了街头,找到时,已经救不回来了。
莫伦早已经看透了他们的计划,黄雀在后,吃掉了他们准备的棋子。
他们的计划,彻底的失败了。
顾经闲那一句时怀终于如你们所愿那样,横死街头了,不高兴吗的话,如同恶魔低语般,萦绕在时谦的耳边。
他猛地惊醒。
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里,旁边的护士一脸惊恐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