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说到这他还顿了一下,而后才笑着说:看来还是恨我,要不然怎么不敢见我?顾淮予对他语气里的威胁之意置若罔闻,反而被他几句话中反复提及的人激起火气,他操了一声:你还敢提冷夕?!
顾衍看着他没说话,低低地笑了半晌,笑得顾淮予的汗毛从头竖到脚。
妈的这人不会是憋太长时间,又所求不得,彻底变态了吧?
想到这,他谨慎地后退一步看着顾衍笑,一时间连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
想多了,我不会伤害你。顾衍笑够了,眼底的笑意散去,嘴角却仍弯着。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向来遵纪守法。
是吗?那你还真的挺特别。顾淮予说,咱们家的人一般都倾向于违法乱纪。说着他从桌子上拿起最后一个文件,这个文件他想亲手交给顾衍,因为这是一份重要的证据,直接揭露了林清妙这些年给顾氏挖下的惊天大坑,除了假账和逃税,还通过非法贷款揽了上亿。
薄薄的几张纸,足够给她的下半生谱写一出铁窗泪。
而顾氏现在掌权的人是顾锐寒,顾淮予这位掌权的叔叔和他爸可不一样,惯会藏在后面当狐狸。
这人人精似的没留下一个把柄,后路挖了不知道多少条,刚有点风声立刻就逃了,临走前还不忘把林清妙所有的黑历史抖搂得干干净净,像是生怕判不了。
顾衍淡淡地瞥了一眼文件,没有任何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顾衍,你从我这,什么东西都抢不走。顾淮予认真而残忍地说,抢来的东西,你心里没底,兜不住。公司是这样,人也是。
但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些的。顾淮予停顿一下,指指那份文件,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你可以选择交上法庭,也可以藏起来,随你便。
顾淮予说完便走了,临走前刚巧把烧好的一壶水都喝完了。
顾衍看着顾淮予的背影,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文件。
顾氏出事,总要进去一个,顾锐寒跑了,所以如果这件文件交上法庭,那林清妙就注定再也见不到自由的太阳。
顾衍拿着这份一页未翻的文件回到公司,一言不发地扔进了碎纸机,纸屑哗哗掉落的同时,他只觉得解脱。
仔细算算他也才二十二岁,可顾衍却觉得他已经活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已经活得非常累了。
这份文件像是一场解脱,像是一把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的钥匙,但他却觉得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轻松。
*
顾淮予眼看着顾氏大厦将倾,琢磨着办完正事该办私事了,想想他和顾衍之间的私事更是一腔的不爽。
探监室里的空气有些发冷,墙壁刷成灰白色,仿佛所有明媚的生命来到这里,都会被这里低压的气氛染出同一片丧。
顾衍带着剧烈的抗拒,态度不善:你又来干什么?
顾淮予的声音倒是很平静:我还有一件事要解决一下。
顾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的平静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也看不出任何求生的欲望。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被卸下了电池的玩偶,僵硬而不再有任何活力。
顾淮予一腔的不爽在顾衍这样死寂一般的眼神中,忽然就全部化作为算了二字,他本身也不是过来找顾衍倾泻愤怒的,他是来了解恩怨的。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还欠你个人情。他看向顾衍,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我刚到金湾的时候,是你帮我安顿下来的,准确的说是帮我藏起来。
顾衍愣了一下,而后讽刺的一笑:我帮你是有目的的。
是这样,顾淮予点点头,但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托你的服,我适应的很快,也没受什么罪。后来我离开家里重新参加高考,终于选了我想走的路,某种程度上你也算帮了我。
顾衍听不下去了,有些发怒地低吼道:我都说了我是有目的的!
顾淮予像是没听到:至于其他的事,我虽然很震惊,但我其实是没什么资格恨你。
顾衍惊讶地抬头,万万没想到顾淮予此刻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哑然。
只是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冷夕,你不该插手我们的感情,更不该骗他背叛他,他很难过的。顾淮予的眼神异常坚定,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你,恩是恩,怨是怨,不能两清。
顾衍说:那你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顾衍的心神一阵慌,他以为顾淮予会质问他、会辱骂他,甚至比冷夕还要更生气,哪怕在探监室里,以顾淮予的性格也应该直接上手打他才对。
但他没想到顾淮予最后说的是:我来问问我能做些什么,欠你人情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不好,我来解决掉。
顾衍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好像幻听一样。
他沉默许久,然后竟毫无预警地看着顾淮予笑起来,他遮着眉眼,连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一同遮掉。
顾淮予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他一阵无语,等着顾衍停。
顾衍笑了好久,直到眼睛都笑红后,才重重地抹了一把眼角,然后说:那给我看一眼照片吧。
顾淮予下意识就皱眉:谁的照片?
顾衍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顾淮予不耐烦到要再问一遍的时候,顾衍终于哑着嗓子说话了:小孩。
顾淮予愣了一下,他刚才差点儿以为顾衍想看的是冷夕的照片,正打着腹稿准备驳回呢,谁知道腹稿打早了。
都这个时候了,咱就别装家庭和睦温馨友爱了行吗?
顾淮予鸡皮疙瘩都有点儿起来了,看着顾衍半晌,顾衍也看他。
可顾衍一句话都没说,很坚定的表示着他要看照片的决心。
最终顾淮予还是先败下阵来,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相册,里面是两个小孩从小到大全部的照片,从刚出生到第一天上幼儿园,事无巨细。
顾衍伸头看了一眼,然后久久没有波澜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他眼睛有些发涩,眼角疼的厉害,他揉着眼睛不敢再看,慌乱地说了一句:像你。
不太像吧?顾淮予把手机转过来看几眼,然后一脸你什么眼神,好心解释一句:都像夕夕。
可顾衍却固执地摇摇头,又说了一遍:像你。
顾淮予不想跟他争,草草地点一下头,想要趁早结束这场折磨人的探监活动:你说是就是吧。
他说罢便把手机收了。
看了眼时间,好像还有个两三分钟,但是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于是就这么沉默着。
时间一秒一秒地滑走,整个探监室里唯有钟表的滴答声,就这么硬生生捱过了三分钟。
时间到了,顾淮予站起来,椅子拖动地面滑出刺耳的声音,顾衍微仰着头看他。
顾淮予脸上挂了个冷淡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说:后会无期。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探监室。
作者有话要说: 倒2
第80章 、盛夏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后, 冷夕在金湾的实习也临近尾声,实习结束意味着冷夕要卷铺盖回银城继续学业了。
顾淮予一开始还怪舍不得的,每次看向冷夕, 眼睛里总是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欲言又止, 满满的都是不想让他走的小情绪。
但冷夕过于能腻歪,干什么都要贴在一起,顾淮予前两天还很受用, 后面事情一多起来就烦了, 天天撕日历盼望着冷夕实习结束赶紧滚蛋。
这也不能怪冷夕腻歪, 他从一个失恋四年的可怜单身小孩,一步跨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人生。中间缺失的几年虽然怎么补也补不回来, 可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一起创造更多的经历。
拥有一个家的安心感从遥远的未来缓缓走近, 给现实中的所有不美好套上一层美颜滤镜。
失而复得比从未得到更容易使人满足,冷夕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就连最赤诚的感情也带着一份恃宠而骄的幼稚, 差点弄丢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人。
幸好找到了。
恰逢楼下的酒吧停业装修, 顾淮予从兼职店员变成了监工,冷夕舍不得离开他太远, 即使再忙也要跟着一起,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抱着电脑写实习报告。
但是心不静,短短一句话也能敲出来三个错别字。
写不下去就回去写, 好好学习。顾淮予后脑勺长眼睛一样,捕捉到冷夕时不时瞧过来的目光, 走过去合上他的电脑,这里乱。
我不写了。冷夕早就不想写这个破报告了,电脑被关了他正求之不得,干脆收了电脑, 趁顾淮予不注意拦腰搂住人。
他兴致勃勃道:咱俩出去玩吧,好好学习本来就不适合我,我要解放天性!
迟来的叛逆期真可怕。顾淮予无语,但仍是伸手揉揉冷夕的头发,犹豫一会儿,有些动心:那你想去哪?
冷夕顺势蹭进他的掌心,温柔又依恋地看着他:想跟你回家,进你家户口本,当大少奶奶,过神仙般的舒坦日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少得瑟,实习结束乖乖给我回银城。顾淮予推他脑袋,被他这一副小媳妇模样膈应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在这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好日子快过到头了,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傻子?
姓顾。冷夕撒娇不成开始耍赖,暧昧地说:咱们之间分这么清楚干嘛呀,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么长时间了。
顾淮予:
你皮痒吗?!
顾淮予羞恼地骂了一句,一巴掌拍在冷夕脑门上,彻底不想理这个光天化日耍流氓的人。
他正要转身愤愤离开,可又忽然想到冷夕开荤腔之前的那句姓顾,思索片刻还是转头回来,先瞪一眼,而后才说:坐好,我跟你说个正事。
顾淮予的表情有点严肃,冷夕虽然嘴角带笑,但仍是挺直了背,不敢再动手动脚:你说。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不是在银城出生的,那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顾淮予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
刚组织好的语言被铃声打散,顾淮予带着点火气划开手机,连人名都没看清楚:什么事非得打给我?
电话里的声音含糊不清。
顾淮予听清后一愣,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思绪一瞬间有点僵:什么叫不在金湾了?
直到再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复。
出差?顾淮予的音量不自觉高了八度,怎么突然要出差,我怎么不知道?
他皱着眉,下意识看一眼冷夕。
冷夕不明所以,冲他抛了一个媚眼。
顾淮予心尖一麻,移开眼不再看他,抖抖鸡皮疙瘩转过身专心讲电话:那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又低下去了。简短的一句解释后,顾淮予无语一阵儿,而后才说:行吧,我再联系他,有事儿微信说。
挂掉电话后,冷夕立刻蹭过来:嗯?联系谁?
顾淮予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想着廖晟的身份,又扭头看看被蒙在鼓里的冷夕,觉得揭开身份这种事情得循序渐进着来,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于是他迅速给刚刚打电话的人发了条微信,而后抬眼看冷夕,开始一步步铺垫:我老板,家里开音乐制作公司的,就住在咱们家对门,你应该见过。他这些年也帮了我很多忙,本来想请他吃饭,结果他出差了。
一口气倒豆子一样说完,顾淮予抬起头,神情有些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紧张:等他回来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我?
冷夕有些意外地看向顾淮予,看了好一会儿,才神情狐疑地道:你们乐队又缺主唱了?
说罢不等顾淮予回答,便自动奉上拒绝三连:不签约,不唱歌,不成团,不出道,休想套路我。
顾淮予无语半天,瞪着他,强忍着没发火,你能不能认真点!
好的宝贝。冷夕没绷住,展眉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腰,用力一拽将人拽过来,羞答答地应答着,你说话我哪敢不认真听?我去我去,当然要去,你请人吃饭我作为家属怎么能缺席呢。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顾淮予想了想廖晟一贯的鸵鸟操作,保守估计了一个时间段,又想到冷夕马上就要回银城了,有些憋屈地泄气道:算了,估计又得以后再说了。
*
这一拖就直接拖了一个星期,冷夕实习期快要结束,只等交完实习报告就可以回学校,于是他天天窝在家里写报告,提前过上了寒假。
冷夕悠闲归悠闲,关于某件正事却一直没忘,天天都在扣手机,噼里啪啦打字,顾淮予看过来的时候还不忘故作严肃地藏起来。
顾淮予隐约猜到冷夕估计是在给他准备什么惊喜,虽然内心十分抗拒、害怕以冷夕的性格最后给他搞出惊吓,但看着冷夕每天都美不滋儿的、乐得像个八百年难得一见的傻帽,又狠不下心去打击。
实习报告交上去的当天,冷夕把两个孩子送去幼儿园后,硬拉着顾淮予去了一趟三佛山,说是还愿,其实是因为换新身份证了,想重新在佛祖面前刷一下脸。
出租车上,顾淮予十分暴躁:有这个必要吗?
佛祖日理万机。冷夕有理有据,我怕他把我忘了。
顾淮予无言以对,十分不给面子地拆台道:你不是你们班团支书吗,团支书还封建迷信?
冷夕不服:谁说团支书就得是唯物主义者了,团支书也拥有宗教自由。
三佛山还是老样子,工作日的原因人很少,冷夕迎着秋天的微风恨不得边走边转圈圈,心里全是藏不住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