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他不怕死,他想努力活下去即使很卑微,身边有路易就是足够的快乐的。可是路易呢?他是怎么想?他永远猜不透。
孩子们随口哼唱的童谣在河岸响起,缥缈于微风之中,像丝带,声音清脆空灵,没有欲望反而显得很干净。
圣女在泥土喷洒圣水,神的指引下创造玛格丽特,温柔圣洁的化身玛格丽特啊玛格丽特,金色长发、雪白胴体,踏浪而来
玛格丽特为什么被黑暗污染,为什么接受魔鬼诱惑玛格丽特美丽不再容颜老去,沉入泥土
暮色渐沉,那童声变得婉转而遥远,唐知白倚靠在石栏边,沉寂漠然地盯着清澈的河水,将手中揉碎的树叶偏偏丢弃河水中,看着它们在水中泛起波澜,流水又将树叶带向远方,他的动作很机械,又没有意义。
他今天徘徊在河边,似乎想了很多,可似乎又什么也没想明白。心中也有些许讽笑,为什么阿廖沙亚历山大区区几句话就能打破他伪装,让他心绪不宁。
河中一尾大鱼摆动,甩刷双翅,静谧夜晚中泛起波澜,真是好大一尾鱼。
唐知白被溅起的水花打中,冰冷水点顿时让他清醒不少,他想看清楚河里那是什么东西这么大,可天色已黑,映得泰晤士河黑漆漆的。他魔怔地盯着水面,只感觉下面有庞然大物在游动,可什么也看不清。
人发呆久了就会傻,他踩上石栏试图离水面近一些,以为就能看清。
身体悬空骇得守在周围加列脸色惨白,今天唐先生状态实在不对,以为他想轻生,大吼道:唐先生!您别激动!
正是这一吼,他一惊,刚踩□□那根石柱,滑湿地着力点一滑!整个人就栽就河水中。
岸上的加列等人魂飞魄散,什么都不顾连忙跳下水。
水流湍急片刻功夫就被冲走,唐知白不识水性,头往下栽,刚开始还滑稽扑腾两下,就被水流彻底吞没。
刺骨寒冷的河水吞噬了他的身体,眼睛半睁着,周围一切都是幽暗的,在这里,连思绪都没放慢了,水不断灌入口鼻耳朵喉咙,冲进大脑,他只能跟随水流四肢飘动,似乎连溺水这回事儿都忘记了,只剩下死亡。
空气从肺部抽离,成了奢侈品,就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被人揪住手臂一阵大力扯回来,跌入那人怀中,熟悉的拥抱和体温包围了他,虽然动作粗鲁野蛮,却被带离水面,重拾稀有的空气,他呛咳着鼻子里的水,不断恐怖的大口喘息着。
几个人吓得不轻,爬上岸合力将他们两人拉起来。
坐在岸边,地面上唐知白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看向周围发现不过顷刻间,已经被冲了几百米。
那人暗藏危机声音中有怒火,你想干什么?
唐知白扬起头,发丝全贴在额间,可怜得就像落水狗,他很诧异,路易?
他想问路易什么时候来的,可水呛得他喉咙难受至极,像被灼烧一样,刚欲问出口就一阵咳嗽,
路易也很狼狈,衣服被染湿连头发也散落披在肩膀,他面无表情地脸染上怒意,双眸中尽是冰冷,他盯着唐知白,沉声道:你半夜不归家,在这里发呆,爬上河岸跳河?
这些年来,唐知白很抵触路易怒火的,虽然路易对他发怒次数寥寥无几,可每一次,他都害怕极了甚至不敢直视这双眼睛,仿佛蕴藏的冰冷会将他冰冻、刺伤,他感受不敢路易的温度,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他害怕这样。
知道路易误会了,他喉结滑动,嗫嗫道,没有,我只会想看河里的东西,好像有条大鱼。这个理由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一刻,他自己都觉得愚蠢,大晚上看鱼还要凑到河边上,这也看不清呀,最蠢的是还掉到河里去,这是自我安慰是心不在焉。
路易愣了一下,随即眉眼间怒意更盛,他手揪住唐知白双臂,越锢越紧捏得他手臂疼痛,他蜷缩在路易胸膛间瑟瑟发抖,一半是冷一半是疼,唐知白蹙起眉却没敢哼一声,他知道求饶的下场只会更惨。
很早之前路易就告诉他,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否则后果很危险。他前几次吃够了教训,可这一次他真不是有意的,倒霉的是,还被路易撞见。
大鱼?路易冷笑着,和亚历山大那个蠢货聊完,你来这里看了三个小时的风景。爬上护栏,也是为了看鱼,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是真的,我就是想透口气,我没有想跳河。
唐知白盯着他难看脸色慌了,路易一发怒就会发疯,做出后果难以预料的事情,他连忙安抚他,路易请你相信我,声音柔柔的,有讨好的意味。
冷风吹过,他就打了喷嚏,加列连忙从车里拿了块毯子给他披上,这是西墨的东西,唐知白坐在地下垂着头水从发间滴下,披着毯子冷得颤抖了也不敢动,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路易,实在是可怜,嘴唇都青紫。
加列看见族长面色不善,连忙道:不怪唐先生,他今晚一直心绪不宁,真是不小心,完全是我们没做好保卫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看鸡儿鱼!赶紧给我发展剧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路易冷漠斜乜他一眼, 加列陡然一惊浑身冰凉,手脚不住颤抖,就算上回遭克莱夫背叛, 他都没有被这样警告过,知道是自己多嘴了, 是他没有资格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加列僵化在原地,只能担忧地退后一步,不敢再开口。
大伙看见连加列都被告诫, 更是没人敢吭声。
夜晚河水很冷, 而且昼夜温差极大,此刻冻得唐知白环抱住身体抖如筛糠,手臂上还冒出大片鸡皮疙瘩,可他不敢表现出来, 只能可怜兮兮地看向路易。
路易同样浑身湿透, 可他仿佛没有一点感知, 握着唐知白的手越握越紧脸色骇人, 你想死?
唐知白听到回答心头一颤, 怯懦道,我没有
静谧之中, 路易双眸沉寂得比那汪黑色水潭还要阴森,他问道:告诉我, 白。
你为什么想要死?你是想去哪里?
路易已经魔怔了, 对视着那双眼睛, 唐知白终于意识到这一点,这次和从前都不同。
他快吓得哭了,连忙凑上前去吻吻那双薄唇,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相信他, 可路易面无表情坐在原地,没有给他一点回应,唐知白心逐渐惶恐下来,他害怕,他真的太害怕了。
路易,你就在我身边,我有哪里可以去?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收容我?我是个没有家的人啊,你才是我的亲人,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啊。他不断吻着路易僵冷的面部、低声叙叙解释,眼泪掺和着发丝间滑落的水沁入嘴中,味道苦涩,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意外路易我再也不会了,请相信我
呵,是么?
路易冷淡后仰一些,离开他薄唇亲密,手指从脖颈间蜿蜒而上,抚上他的脸庞。
倏然,唐知白怔愣间被腾空抱起,路易面无表情抱着他,一步一踏走近汹涌河流,水花拍打河岸石岩,他双唇紧闭浑身发抖,却只能害怕地紧紧抓住路易。
白,你想死去吗?
加列快吓死了!安茹先生性格阴晴不定,甚至骤变,现在他想杀了唐先生!
族长!您别他欲上前阻拦,可摄于路易的威严,试图阻拦的手几次伸出放下,纠结不已。
郁蒙水流淹没裤腿,激急击打飞溅在身体上,唐知白已经能感受到路易抵抗着水流,有些疲惫,冰冷河水犹如深渊,稍不慎就会将两人完全吞噬。
你想离开了吗?是我给予的不够,还是你的心永远不在我这里,它消失了吗?
手触到他的胸膛,路易静静感受着,湿漉头发垂下连接着彼此肌肤,他眼中不止有冰冷还有些许落寞,这是路易第一次剖白,可为什么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跳动,它炽热剧烈,我给你的家不好吗?为什么你总是心思浅浅让我抓不住、握不着,时而近时而远?
唐知白听着路易清淡语气中有着心灰意冷,听着这样的话他心如刀绞。
路易是个极为聪明敏感的人,有些事情阿廖沙能够预测到,日日相对的路易如何感受不到?
即便此刻又湿又冷、平静气氛任有丝微妙感触在燃烧,所以人都忘记了,有时包括唐知白自己,路易斯安茹在变得冷漠威严之前,他是个人。即便残酷生活让他失去情绪感知,可记忆力、精神里仍旧有支撑有信仰。
这一刻的路易斯安茹是困惑的,甚至不解,像一头受伤迷途小狼被困进蛛网,空有狠劲却无从下去,他从不怕死却害怕失去,他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感情,甚至不知为何活着。
唯一知晓的道理就是侵占与守护,眼前的这个人他绝不能失去。
唐知白就是他的信仰。
既然猎物总想逃离,何不毁灭,一同毁灭,生命同时湮没在水流,灵魂顺河水飘零向大海,你中有我、我用有人,再不分离。
路易这样单纯想着,迈向河心的步伐沉重而坚定
唐知白这一刻真的后悔了。
后悔从前很多事情没有做好,后悔曾经因为害怕失去就不再给予,后悔庸碌活着像个行尸走肉,更后悔没有对路易好一些,刺骨寒冷灼痛了他的体肤,在这个世界里,大家都是一样凄惨不是吗?
路易想要杀自己唐知白不恨他,他悲哀的想,这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啊,自己怎么舍得。从小他就明白,路易天性淡薄本就如此,患得患失,没有对错分别、没有善恶之分。
在他执着的心里,死亡就是长存吧原来他是这样执着于自己的
罪孽他宁愿自己承受。
可是路易,我怯懦,我害怕很多东西,这样低劣失落的我,你为什么要在乎,我有什么值得你在乎
相比平淡无情的我,你才是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那个人
泪水汇入泰晤士河,一路向北奔流不息,看着身下黑漆漆的河流,唐知白目光有了些许落寞哀伤,他双手环抱上路易脖颈,颓然得靠在胸膛,失落地闭上双眼,不要难过,从前以往是我的错,你要我死我甘之如饴,路易,记住我爱你。
即便我死去,灵魂也依旧和你同在。
身躯晃动停止,路易停下脚步连呼吸都停滞了,静待死亡的时间短暂也凝聚成了漫长,感官感受到的一切都会在思绪中无尽放大,河水浸透中,他听着彼此交融的心跳声,有了短暂安慰。
淹没头顶的冰冷河水并没有如约而至,他扇动睫毛,像一弧沾染水滴的蝴蝶震动翅膀,不安地看向路易,触目第一眼便是那碧绿眼瞳中惊异与震动,路易抱着他的苍白指尖颤抖着,似乎想要掐入骨血。
唐知白抚摸上他眼角,柔声道,别这样,我会心疼。
他的孩子从未被世界温柔相待,在人间感受不到一丝美好,反而人心丑陋欺压作呕的全部黑暗都积压到了他的身上,有人将他当神明、有人对他俯首称臣、有人当他为恶魔,可路易从不是恶人,胸膛里他是有心的。
你对他恶,他回之你恶。你对他好,即便是不屑一顾的施舍,他也能小心珍惜倾尽回报。
从始至终,皆是如此。
白你恨我吗?他声音低沉嘶哑。
唐知白笑得虚弱,他已经快被冰水冻得发不出声,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恨你。
他的双眸水光潋滟,干净直白、心甘情愿,找不出一丝犹豫与悔恨。
随着银河划出璀璨繁星,这是人咧永远无法企及的自然神力、是属于上帝的恩赐,夜幕星辰下,风吹得路易弯曲头发翻起,显得有些杂乱,他精神早已支撑不住。
崩溃道,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白你永远不知道你在我心底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这种情绪已经成了一把刀把我割据成两半,夜夜在脑中叫嚣,让我用刀片割破你的喉咙,再割开我的,等血液融为一体就再也不会分开。
我知道你会不开心所以我不愿意,可你永远只能和我一起下地狱,死亡异同,总有一天我会无法抑制住罪孽,最终亲手杀了你。淡漠声音里有颤抖和无助,这是他从未表露的一面。
唐知白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别怕,我愿意的。
白,我并不想伤害你,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
两人在水里纠缠很久,路易才神情冷冽地将人抱上岸,唐知白已经被冻得失力。
加列在岸边看得腿脚发软,这简直比犯罪还要提心吊胆,连尼尔都闻讯赶来阻止,生怕安茹激动之余做下悔恨终生的事。
车内唐知白披着一块毯子,不停打喷嚏,鼻涕眼泪控制不住地流,路易身体强健只用毛巾随便擦干水,就将厚羊毛衫裹住可怜唐知白,用体温传导来温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