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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 第82节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身体里迸开,江璃隐忍得难过,轻泣出声:“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他好像跌入了痛苦的深渊,周遭烈火炎炎,像要将他烧成灰烬。
    蓦得,一个娇娇的声音传入梦中:“乖,好好睡,不要踢被子。我们不骗你,也不离开你,我们……都爱你。”
    这声音温软和煦,仿佛一股清泉浇注在火焰上,慢慢熄灭了迸溅的火花。
    周遭渐转温凉,赤焰消失,换做了水波流动,盈盈荡荡,令人神怡。
    江璃逐渐从梦魇中走出,平静下来。
    往后,再无梦,睡得十分憨沉,醒来时有阳光漫镀于面,温暖轻盈。
    他睁开眼,见自己榻边趴着一个姑娘,乌发雪肤,美若繁星,睡得正沉。
    再低头看去,自己还紧紧抓着人家的手。
    他微一晃神,想起了梦中听到的那句话——乖,好好睡,不要踢被子。我们不骗你,也不离开你,我们都爱你。
    真好听,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话,清醒时品味,还犹有甜蜜萦绕于唇齿间。
    唇角微弯,抚上了她的眉,轻轻描摹着她的眉形,一描到底。
    到底,他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而这时,宁娆幽幽醒转过来,揉搓着惺忪睡眼,朦胧懵懂地抬头,一下撞上了江璃那茫然又带些慌乱的视线。
    第68章 ...
    “你醒了?”宁娆拖着刚睡醒的绵软腔调问了一句,倏然,睁大了眼:“你醒了!”她重复了一句,笑靥绽开,忙把江璃的手甩开,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大内官,太子醒了,我不用陪葬了。”
    江璃:……
    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没心没肺的丫头。
    这样的人也能来选太子妃?她家里人心真大,不怕这幽深诡谲的宫闱一口把她吞了,吞得皮骨都不剩。
    他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又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抬起手放在眼前看,手指微蜷,指腹酥酥,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细嫩柔荑的温软触感。
    ……
    宁娆回了芳华殿,陈吟初正等在她的寝房里,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颇为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陈吟初仿似长舒了一口气,向宁娆说起这几日宫中的变故。
    南郡匪寇大兴,朝廷派中郎将秦兴前去平叛,一路破荆斩棘,眼前匪寇平定,就要班师回朝了,却与前去收缴兵符的兵部侍郎起了冲突。
    这兵部侍郎林申是滟妃生前的心腹,谁都知道他与东宫府将秦兴定然不睦,但再不睦,大家总以为会维持个面子上的平和,但没成想,连面子都不顾了。
    起先是秦兴参奏林申假公济私,针对他,而后林申又参奏秦兴中饱私囊,将从叛军收缴的武器私自扣下。
    皇帝本着公平的原则,将两人都停了职,派人调查,结果是秦兴所参林申的证据不足,而林申所参秦兴的却是证据确凿。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是太子近臣沈攸之出卖了秦兴,所以这份指向他中饱私囊的证据格外确凿,一丝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私藏武器,罪当诛,一时流言纷纷,又因涉及东宫和孟氏余党之争,让事情又变得更复杂了。
    “要我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孟氏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人,死后还要连累朝局不安生。”陈吟初给这场事端下了个结论。
    宁娆一听,不乐意,问:“那楚王呢?楚王的身体里也含着一半的异族血,他也其心必异?”
    陈吟初道:“那怎么一样?楚王是大魏皇族,是江氏子孙,跟那妖妃怎么能一样?”
    宁娆还待再争辩些,陈吟初忙喊打住,她拽着宁娆的衣袖,神色严凛:“你可知,今天下午礼部就要公布三轮入选的名单了。”
    宁娆一怔,颓丧地低下了头。
    陈吟初瞥了她一眼,道:“我今日起来,瞧那南莹婉的得意劲儿,好像已经把太子妃的宝座收入囊中了一样,让人看着可真难受。”
    南莹婉。
    宁娆虽未跟她说过几句话,但对她却是如雷贯耳。
    从选妃的第一日起,这位贵女就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人的姿态,仿佛与她们这些官女一同择选太子妃是掉了她的身价一样。
    宁娆知道这位南莹婉就是当年那位名动京城的太傅独女,跟太子的关系不可谓不亲密,她这般姿态,又一副把太子妃宝座收入囊中的样子,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想到这儿,她更加郁闷,垂头丧气。
    陈吟初轻搡了搡她,道:“你也不必先叹气,依我看南莹婉能不能当上太子妃可还不一定呢。”
    宁娆抬头,见陈吟初嘴角噙着清幽笑意,道:“我那太子表哥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若是换了旁人,又是害他受伤,又是害他昏迷,早一顿乱棍打出去了。再不济,总也得关进典刑司里吃几天牢饭,可你瞧瞧你,把他的忌讳都犯了一遍,愣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他对你与对旁人不同。你且等着看,若是今天下午这三选名单里没有你,那一切另说,若是有你……”
    怎么可能会有她?
    宁娆觉得不可思议,她跟陈吟初交换绣品的事都被太子知道了,这是明显的作弊,太子没有理由兜着不跟礼部说。
    再者,她害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这宫中又耳目众多,估摸着不多时就能传开,礼部那群人是疯了才会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去让她过三选。
    因此,结果已经非常明晰,她差不多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陈吟初含笑看她,一点不为她低沉的情绪所感染,只是慢吟吟道:“若是有你,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
    话音未出口,内侍那尖细的嗓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三选出,听名。”
    宁娆和陈吟初对视一眼,不是下午才会出结果吗?怎么这么早?
    两人忙整理衣衫出去,却见南莹婉穿了一身晃眼的绣红襦裙,昂首出来,正与她们撞了个对面。
    南莹婉见是陈吟初,不情愿地挑了挑唇:“表姐,你说咱们能入选吗?”
    陈吟初含笑看她:“我是不一定,但莹婉自是板上钉钉的。”
    宁娆在一旁,暗自佩服陈吟初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明明刚才在屋里对着她抱怨南莹婉目中无人,可一转,对着正主却又能将恭维话说得这么发自肺腑。
    南莹婉果然喜笑颜开,往陈吟初身边靠了靠,又冷眼剜了一下宁娆,道:“那是自然,我与表姐都是宗亲之女,可不是那些爱博风头的小官家女能比的。”
    爱博风头?
    宁娆眯了眼,这是说她?
    上前一步,正想跟这位南贵女理论理论,管事宫女从后面过来,见她们还聚在这里闲话,催促道:“就要听名了,还不快去。”
    宁娆只得作罢,也不搭理南莹婉,直接敛了袖越过她上前听名。
    内侍展开黄锦塑封的册子,清嗓子,念道:“入选之名,南莹婉……”
    南莹婉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当即笑靥灿然,愈发得意的挺起了胸,还不忘轻蔑地扫一眼她身侧的众女。
    “陈吟初。”
    听到自己名字的陈吟初却是神色暗郁,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内侍唱完了两名,略微停顿,众女以为念完了,其余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写满了沮丧。
    谁知,内侍只是停顿,手中典册未收,清了清嗓子,又念:“宁娆。”
    宁娆只觉浑身一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
    众女中也多有惊讶者,纷纷将复杂的视线落到宁娆身上。
    内侍将典册收起,朗声道:“请三位姑娘暂居芳华殿,内直司已通知你们家人,家中可遣一名贴身侍女入宫侍奉。其余姑娘请收拾行李,尽快离宫。”
    三选完毕之后就是终选,按照惯例,凡是到了终选的女子极少有孑然一身出宫的,一旦进入终选,就会见到皇帝陛下和太子,就算选不上太子妃,皇帝陛下看得顺眼,也有可能顺道指一个侧妃或是亲王妃。
    所以,在宫中人看来,过了三选就等于是半个主子了。
    因此管事宫女对她们三人的态度跟从前大不相同,恭恭敬敬地请她们回寝房。
    相较之下,其余落选的女子就显得备受冷落了。
    她们当中有不服气的,已开始小声议论:“这陈贵女和南贵女入选我一点都不奇怪,可她凭什么?难不成凭着去东宫闹了那么一场?早知道咱们也去……”
    宁娆还处在一种震惊愣怔的状态,没有余力去想别的,只觉好大一个馅饼儿砸在了头上,快把她砸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边想着,边随管事宫女回了屋,陈吟初快步跟了进来。
    “我刚才给宣布入选名单的内侍塞了点银子,问他是怎么回事了……”
    宁娆瞪大了眼睛看陈吟初,这一眨眼的功夫儿,她怎么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伶俐至斯?
    陈吟初不慌不忙道:“内侍说,太子遣人去了礼部,让人把你的名字划到了入选之列。”
    宁娆有些发懵,怔怔地抬头看她。
    陈吟初唇角提起一抹笑:“我早就说过了,太子对你与旁人不同,离殿前御选还有一个月,你再努努力,这太子妃十有八九就是你的了,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她说得也太轻巧了。
    宁娆腹诽,却突然又品出了另一种意思,她抬头:“你也入选了,你要去哪儿?”
    陈吟初微低了头,眉宇舒展,有着久违的轻松畅快:“我要退出。我会向父母及太子禀明,我倾心于楚王,不能再参加太子妃择选,故而退出。”
    “那……”
    陈吟初抚了抚她的手背,道:“你若是不喜欢楚王,就尽心尽力地让自己当上太子妃,让他早些死心,这是对咱们都好的事情。”
    陈吟初口中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听起来甚是轻巧,但做起来却着实有些难办。
    后面几日,宁娆挖空了心思去博江璃的关注,或是领着小静守在江璃回东宫的路上,让他给自己从大石底下去个手帕,或是假装偶遇,跟他聊上一两句。
    次数多了,江璃总是一副云雾缭绕的高深表情,好像是耐着性子陪宁娆在玩这些把戏,但那张脸又总是没什么颜色,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这些把戏也不是只有宁娆会玩。
    南莹婉玩得就比她高明多了。
    因她是太子表妹,又有南太傅那层关系在,可以自由进出东宫。她便不时调些羹汤找些拙劣至极的名目送到东宫去,可据宁娆观察,虽然这羹汤是送去了,可南莹婉每次都是春风得意地去,垂头丧气地回,看上去她也不像是有什么好处。
    太子殿下当真是太难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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