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子 第98节
“不。”“行,绿出境界了,老子成全你俩,看你俩有没有种就在里头地老天荒!姓梁的你就在里头给我等着,看老子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孟冬依稀还有错愕,云海已从外头带上了门,掼门之声震耳。
许是外情带了人来,门外脚步声开始纷杂,有人声声在唤海爷,有人在关切询问海爷没事吧、带海爷去吴先生那里。
有个马仔用孟冬都能听见的音量在嘱咐:“看紧了,姓梁的出来就替哥弄他!”
有个不开眼的在问:“海爷,那嫂子呢?”
云海大约是吐了口痰。
有人在骂那人:“你是不是怕那对狗男女不死?”
“老僵尸你看屁?报警啊,老子等你。”这话是云海在挑衅杜源。
又隔了许久,一群人前呼后拥走得远了,十音没和孟冬说话,屏息在听。
屋外只有两个年轻人,应该是云海指定看住这里的人。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杜源在哪儿了,云海会找人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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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源意外出现在了沧东,云海负伤。十音给江之源紧急汇报完毕,发现孟冬正徒手在洗手间清理水池中的血渍和碎玻璃渣。
空气中有血腥气,但酒香更甚。
她看到孟冬的行为,被吓到了:“你住手,我来。”
“我比你小心。”
“孟冬,老大没事,他有经验……我是说分寸,他们应该送他去缝合了。”
“好。”孟冬突然停了手,将十音一把揽进怀里,“加加。”
云海演戏的片刻,十音是心如平镜的,能纹丝不乱地配合演完。
直到他离开,空气慢慢冷却,孟冬虽在,寒意却慢慢从心底钻出来。
每多调查到一分杜源的秘密,此人的形象就在十音心中狰狞一分。
十音不怕接触恶魔,但那些她曾经失去的、她所爱的一切,都是这人吞噬掉的么?
恶魔久久于黑暗之中伺机而动,早已经习惯于这夜色,然而孟冬却是心中有光的人,恶魔这一次,又要来吞噬她的光亮了么?
十音一个人的时候,从不惧怕这些,今夜却觉得胆中生寒。
孟冬暖极了,那热意包裹她,有那么一瞬,十音的时间感和方位感都忽地模糊不清了,这究竟是何年何月,她是身在哪里?
是南照、是s市的雨巷?那个暴风雨夜?
“孟冬你怎么了?”十音缓过来了。
“没什么,觉得你们不容易。”
孟冬生怕手指上有玻璃屑,并不敢以手指触她的背。
“嗯,这事态我和老大都没想到,是真的惨烈。你明白我们老大不容易就好,他知道会欣慰,会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我没有。”孟冬不松开他,口气不好,“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戕身伐命。”
刚才云海第一次拉开门前,他随手吸完他点燃的其中两支烟,甩脱在地后蛮横碾过、强行揪扯掉两颗孟冬的衬衣扣子、示意十音将顶上发髻放下弄散……
所有的细节布置在那瞬间一气呵成。
随后云海就像顷刻换了个人,满口用意不明的脏字,抓过那瓶威士忌奋劲拧开,咕嘟灌着就朝门前去。
孟冬当然不知道后来云海会下这样的猛料,他没经历过。
十音却在一次一次地复盘,究竟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似乎真是没有,在那个千钧之际,云海能想到的已数万全之策。
杜源会找上门,显然就是获知他们三人在一起,跑来探看虚实的。
云海只能通过近乎疯癫的极端反应,解释了他们三人的关系,令孟冬十音留在房间研究存储卡,又能将杜源合理拒之门外。
若非如此,任务大局、琴弓、存储卡、十音的父亲……这一切隐秘都可能被杜源在某个瞬间窥知,事态会不可收拾。
当然,云海趁此机会,也顺便强化了他那个臭名远播的人设。
云海的牺牲的确太大了。老大在外不光名声不好,还都盛传他嗑药,刚才他扮演的那个状态,其实是溜冰后的状态,俗称“飞行”状态,杜源应该是能够读懂的。
老大究竟有没有……十音很确认这不可能。
但有多少人信?之前调查组就不信。老大这种身份,避开这种事比碰毒本身更难。
因为笑笑的缘故,十音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孟冬。然而此刻她又在想,孟冬应该是懂得并信任云海的?
他们现在得抓紧时间了,虽说暂时安然留在这里,也许有大把时间,但对方会如何出招?
十音挣开孟冬:“你嘴硬,明明就在心疼妹夫。”
孟冬极不屑:“嗤。”
“你等在边上,不能因为老大伤了自己,你就不爱惜手。”十音不允许孟冬继续收拾残局,执意由她来做,边弄边好奇,“对了,那瓶威士忌你从哪儿来的?”
孟冬居然在笑:“这是小事,老爸说的玩具盒是什么意思?先去解开这个问题。”
小事,他笑得避重就轻,十音怎么觉得有猫腻。馋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还真是小事。
第78章 人海微澜 十九
十音追着问。孟冬只好给她简要科普了ardbeg酒厂,以及该厂所在苏格兰艾雷岛内一处的著名漩涡。
这个漩涡以常年接受勇者的挑战闻名,号称“勇敢者的漩涡”。
“你到过?”
“嗯。”
“听起来有趣,以后你多讲讲见闻。”但十音仍觉莫名,“酒是你带来的?没见你行李中有。”
“不是,点餐看到的。”
孟冬说,该厂牌产有一种以漩涡命名的限量版单一麦芽酒,居然出现在了这家酒店的酒单,是有些令人惊喜。
“嚯,我看这数字头皮都麻,”十音拿到了客房酒水单,找到孟冬说的厂牌和酒,被那价格惊到,却依然无解,“看到喜欢的限量酒,你这酒鬼就蠢蠢欲动了?又不是不让你喝,知道你没有酒瘾,是逗我的,点就点了,不用讲个那么绕的故事吧。”
“不,我最近不会喝。”孟冬目光微黯,“是年前和云海聊起酒。聊过这个厂牌型号,和那种泥炭、胡椒的独特香味,他感兴趣,我见正好有。”
“就算没这酒瓶,老大也得想个别的法子,估计还是得开瓢。只要不能让杜源相信云海人设合理、我和他关系合理、这一切都合理,今夜我们整个专案组前功尽弃,谁都过不了这个门。”十音知道孟冬在自责,宽慰几句,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圈就泛了红,“梁老师,您这是实力宠妹夫啊,买那么好的酒给他,还说不认可他?”
年前,从云海受枪伤起算,他们有数次机会深聊。说交心孟冬是不认的,这种东西他不轻易交付。
其实一部分是他想和加加聊的,哪怕求婚她都应了,多说几句话,依然显得很奢侈。云海的确有让人愿意畅言的能力,纵是孟冬这么个懒怠倾诉的人,和嘉陵、江岩这样的朋友都几乎不说,同云海居然聊了不少见闻、喜好,包括专业、旅程和酒。
云海也说了不少,他很羡慕,说他自小也爱拉琴,一来天赋确实平庸;二来他从小有个并不怕人笑话的志向。
许是受云中岳的影响,云海生在南照,从小见多了为毒.品家破人亡的的例子,亲妹丧生敌人之手,罪魁也正是它。云家恨透了毒品,云海自认一身铮铮铁骨,自当做个人杰,铁肩担些道义。
这志向从前听者常不屑一顾,如今云海自己年长,也觉得……并不值一提。这年纪早就懂一己之力的渺小,可人还活着,热血终归尚在身上淌,并没有凉。
彼时孟冬就要带笑笑回家,聊起小姑娘将拥有更天宽地广的世界,孟冬其实能看出来,云海的期待和欣喜发自内心。但他话音里多少有落寞,为那个迟早要来、却未知归期的分离。
孟冬当时说了句:“她不好好练哪儿都去不了,你看这两天就不行,哼。”这算不算在宽慰他?他可不宽慰云海。
云海一听急了:“梁老师您多点耐心,谁遇到这样炸裂的消息不分神?”
他也问过云海:“如果到时候笑笑问你的意见?”孟冬是指,关于将来。
欧洲的学校、老师、各种比赛和合作资源,孟冬已经设计了不下十种选择,笑笑值得最好的。
与那一年的他自己不同,人脉、机会,都是姑姑与师长们在给,少年的他其实不能过分挑剔。这次是他自己的人脉,笑笑不需要作任何妥协,尽可以挑到最适合她的那条路。且以笑笑天资,无论选哪一条路,最终都会走得顺畅。
云海只笑着说:“她是刚长出羽翼的鸿鹄,我不可以加任何意见。但无论你认不认可,我会告诉她,你尽管飞,哥这儿总有个巢。”
孟冬和略熟一些的人交往,容易被说铁石心肠,只有加加说他世上最温柔。
其实孟冬自己并不知此刻在难过什么。他以为自己应该是不具备难过这种情绪,如果硬要说有,就好比亚寒带地区的城市也有夏天,如果那姑且算夏天的话。
小白在江之源筵席上的话,岁月静好、负重前行?孟冬说不出口的。
自问并没有滚烫的血,乐评人夸他的演奏“熔岩喷涌、冰川化海”的那刻,孟冬心底是在冷笑的。网易云音乐上抄的吧?
这话……有点意思,不过只有一个人这么评他,他信。他瞥了眼加加,居然有点走神。
孟冬坐回电脑前,只是默默在想,不知云海喜不喜欢这瓶酒?
十音正好收到一条短信,点亮了递给他看:
“哥,小意思,估计只要十来针,求先别告诉妹。话别往心里去,酒是好酒,可惜了。”
“啰嗦,瞎操心。”
孟冬打开电脑,摊手问十音要刚才她藏好的存储卡:“你给云海回,就说等他好了再点一瓶。”
十音给他看她回的文字:“你哥说再给你点,等你好了,陪你一醉方休。”
孟冬挑眉,横眼看她:“你一起?”啤酒一杯倒的人。
“我舍命!”十音送入那张存储卡,在背后搂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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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音有些怅然若失,那个视频极短,回顾完那个玩具盒就结束了。她以为能听老爸说很多。
老爸走时,没及留下只字片语。
接他死讯那天,十音刚回老家的学校报到一周,江南初春的料峭天,阴阴欲雨。来人走后,雨就下下来了。
十音学校里请了假,忙于料理后事。那些日子,雨始终悱恻不去,比冬天还要冻人。
弹指十年。
她幼时的玩具盒?
十音当然记得,她在一本儿童画报的封面图上看到那个玩具盒,绚丽缤纷,她心心念念,但当时的国内买不到。不过隔了两个月,神通的爸爸把玩具盒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