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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第59节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你报出来,我倒要瞧瞧,他在我面前敢不敢称第一。”
    玉虚真人怒完才想到,谢玄和小小的师父被道门通缉了。
    平心而论,谢玄私心再偏袒师父,也得承认,在道术上玉虚子要比师父厉害得多,不光是个御风术,方才他点符咒分水面的道法,他就从未见过。
    听他自得,那是紫微真人都不会的,紫微真人都不会,出身紫微宫的师父就更不成了。
    可就算师父道术微末,在他的心中也排第一。
    玉虚子气得两只鼻孔都撑大了,呼哧呼哧喘了会气道:“你不肯告诉我,我也能找得到,我就按着道门缉书的榜行,一个一个找下来就是。”
    非要将这小子的师父打败,问他一声服不服!
    谢玄咬牙,想了想对玉虚子道:“老前辈何必为难,若是不肯,那……那我就此起誓,从此之后绝不用老前辈教导的道术。”
    他一说完,玉虚子的怒火又熄了,他这辈子也没传人,要是谢玄和小小不用,那天下谁还知道天师道的本事。
    紫微宫奉天观,一南一北,各统道门,而世人都以为天师道不过就是画画符捉捉鬼罢了。
    玉虚子猛喝一口酒,丧头耷脑:“罢了罢了,总有个先来后到,二师父就二师父罢。”
    谢玄应舟中规规矩矩给玉虚子磕了三个响头:“二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玉虚子咂吧着嘴儿受了谢玄三个头,成了他的弟子,他便有规矩:“紫微宫那趟水又混又深,你与你师妹离得远些,若要沾染。”
    今上病重,八王入京,这个漩涡只会越滚越大。
    当着闻人羽的面,玉虚真人从不显露本事,只是一味贪杯好酒,连一声师伯都不受,谢玄这才明白关窍,怪不得他夜晚敲窗,带他们到乱葬岗教导道术。
    谢玄又磕一个头:“入二师父门下,这第一桩吩咐,弟子便不能听从。”
    他还要入京城,去紫微宫找师父。
    玉虚老道气得仰倒:“你要么叫师父,要么就别叫我。”一个二字,气得他血冲头顶。
    谢玄沉声,在心里偷偷加了个二字:“师父,还请您体谅。”
    玉虚真人原来当着谢玄的面不愿意说师弟的坏处,可既然谢玄已经是他的徒弟了,那就是自己人,他对谢玄道:“你那位师叔,可不好相与,你那个……那个师父,究竟犯了什么事儿老头子不管,也管不着,可别堕了我的名头。”
    谢玄带着吃饱的豆豆回到车边,就见闻人羽与朱长文正在说话,朱长文看了谢玄一眼,冲他微微点头。
    闻人羽却少见的面有愠色,似乎不愿意与朱长文多谈。
    朱长文走到谢玄身边,对谢玄拱手:“还要恭喜谢兄弟,得了全卷飞星术。”
    第65章 解毒丹
    谢玄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朱长文以为他搜过呼延图的藏身之处,必然找到了那下半卷飞星术。
    谢玄隐隐生怒,但看在闻人羽为小小逼毒的份上,并不出言嘲讽,只硬声道:“那条破船里除了瓶瓶罐罐,什么也没有。”
    朱长文是真心恭喜谢玄的,除了恭喜之外,他还想拉拢谢玄,希望谢玄能为穆国公府效力。
    他向闻人羽进言:“公子与他们有恩,虽不挟恩图报,可也能借此机会笼络他。”
    闻人羽蹙了眉头:“玉虚师伯既收谢兄入门下,那我们便是师兄弟的情谊,岂可谈什么笼络。”
    朱长文心中暗叹,他知道小公子一向光风霁月,又一心向道,可圣人病重,太孙尚幼,穆国公府要如何在保有荣耀?
    闻人羽虽入了道门,也还是国公府的人,将来有一日若能接掌紫微宫,便与穆国公互为助力。
    朱长文耐着性子劝解:“公子,如今圣人病重,紫微真人又将下巡宫观之事交给公子,那便是想将掌教大任交到公子的身上,若是这对师兄妹肯入国公府,将飞星术进献给国公,再由国公进献给圣人,国公府便能更上一层,在朝中与公子互为助力。”
    闻人羽一听此话,断然拒绝:“胡说八道,下巡宫观乃是师父给我的历练,至于掌教之位更非你我可以置喙,此话不可再提。”
    朱长文见闻人羽已是面带薄怒,微微叹息一声,知道话已经不能再往下说,及时收口,见到谢玄过来,上前道贺。
    听见谢玄说未曾找到,朱长文面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不再谈及飞星术,跟着又道:“谢兄弟能拜在玉虚真人门下,还捉住了呼延图,实是双喜临门,咱们兄弟这一路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由我来作个东道,请谢兄弟吃酒。”
    谢玄开口回绝:“我才拜玉虚真人为师,拜师礼还未行过,何况我师妹身中奇毒,我还要寻觅解毒良方。”
    朱长文立时点头:“很是很是,是我欠考虑了,谢兄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谢玄只笑一笑,带着豆豆走到车边,掀起车帘,看见小小和明珠郡主两人头挨头睡得香甜,将豆豆放了进去,让豆豆陪着她们。
    谢玄一离开,朱长文就变了脸色,他当然不信谢玄没能找到那半卷羊皮,回头对闻人羽道:“只怕澹王府那位早了咱们一步。”
    闻人羽看了朱长文一眼:“朱师兄入道门多少年了?”
    朱长文一愣,不知闻人羽怎么谈起这些,眼下要紧的是怎么先澹王府一步,将飞星术弄到手。
    他顿了一顿,方才道:“我已侍奉公子入道门十五载了。”当年他也不过是闻人羽现在这个年纪。
    闻人羽点点头:“你既心不在道,待回紫微宫,你便还回国公府去罢。”
    朱长文大惊,他心中确没有把自己当道士,还拿自己当国公府的人,这些年来事事都通报国公府,因守着闻人羽,在国公府也是极为得脸的,突然被小公子打回府去,岂不被人耻笑。
    闻人羽接着又道:“不独是你,那些人也一并回府去罢,是我疏忽,你们一直叫我公子,不仅不拿自己当道门中人看,也不拿我当道门中人看。”
    朱长文还待再说,闻人羽已经拂袖离开。
    他皱皱眉头,出门在外也没断了给国公府的信函,这件事又要怎么汇报,好不容易在紫微宫里经营了十数年,一个不剩全退回府,老国公还不大发雷霆。
    朱长文面色凝重,去找另外两位一同商议。
    闻人羽找到谢玄,对谢玄道:“谢兄,方才是朱长文自作主张,并非是我授意。”
    谢玄斜他一眼,心气顺了,拍拍闻人羽的肩:“知道了,你这个人除了脸冷点,但还算可以相交。”
    闻人羽见他立时放下,并不介怀,感慨一声:“谢兄胸怀洒落,是我不及。”
    洒不洒落谢玄自己也不知,但他扬眉一笑,将手背在身后,夜雾消散,月色如水,照在二人行进的石道上。
    谢玄瞥了闻人羽一眼,他方才说的是真心话,换个身份,闻人羽确实是个可以相交的人。
    马车驶到驿站,谢玄背着小小进屋,曲正很快差人送来汤食,侍女说道:“谢公子和桑姑娘奔波一夜必然饿了,曲大人吩咐我送来的。”
    掀开食盒一看,是鸡汤米粉,厚厚一层油花盖在汤上,还有四五碟佐餐小菜,虽不奢靡,但一看就能暖胃暖身。
    谢玄接过道谢,又问道:“玉虚真人处有没有?”
    “谢公子放心,早已经派人送去了,玉虚真人那儿是两壶好酒,一只烧鸡。”侍女说完抿笑退出。
    谢玄与小小分食鸡汤,一碗热汤粉下去,浑身冒汗,谢玄一抹额头:“你睡罢,我去会会那个呼延图。”
    小小咬了咬嘴唇:“师兄,就让我这毒再多留几日罢。”她将闻人羽说的话告诉谢玄,“只要咱们能进紫微宫,就能找到师父,洗刷冤情。”
    谢玄大皱眉头:“不成,要找师父也不能拿你的身子玩笑,这毒若入经脉肺腑就再难根治了。”
    他将双手叠在小小肩上,宽慰她道:“我已经想到法子进紫微宫了。”
    小小眨眨眼睛:“什么办法?”
    豆豆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它吃得太饱,一路睡回来的,闻见鸡汤香味也不为所动,这会儿打个哈欠,听谢玄说话。
    谢玄勾唇笑了:“你先歇歇,等你休息好了,把那假羊皮做出来,咱们就拿这个叩开紫微宫的大门,我让紫微真人那个老头子,恭恭敬敬请咱们进门!”
    朱长文和曲正想的都是飞星术,紫微真人连御风术都想学,岂会不想要飞星术?这就是打开紫微宫门的钥匙。
    小小方才已经咬牙决定要为了师父忍耐毒发的苦楚,听见这个,弯眉笑了:“师兄真聪明。”
    谢玄英眉飞扬,揉揉小小的头:“听聪明师兄的话,绝计不叫你多受苦。”
    说完去了关押呼延图的屋子,毫不意外的在这儿碰见了朱长文,朱长文看见谢玄,微微一笑:“我来看看这四周的符咒阵法,不能叫他再跑了。”
    谢玄扯着脸皮笑一笑:“朱师兄真是兢兢业业。”
    朱长文是来探听飞星术的,他派人回湖边,把整条船拉到岸边,将船板船篷俱都拆下,也没有发现,疑心是谢玄骗了他们,他不想将飞星术交给紫微宫和国公府的任何一方。
    谢玄口风极严,那便去探一探呼延图。
    呼延图被五花大绑关在屋内,他四周都设下禁止,不许他使用道术。
    朱长文一进去便道:“你想不想活命?”
    呼延图懒洋洋抬起头来,从上到下扫一眼朱长文,勾唇一笑:“凭你也想要飞星术?”
    朱长文脸色一僵,但也知道谢玄说的不是假话,飞星术果然还在呼延图手里。
    既然被他看穿了意图,便开门见山:“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你献出飞星术,我便设法放你一条生路。”
    呼延图哧笑一声:“原来紫微宫发这么多的道门缉书,是为了丰富珍藏,是不是捉着一个便要一样宝贝?”
    朱长文不怕跟他说实话:“你被道门通缉,就是活了下来也如丧家之犬,交出飞星术,除了饶你一命之外,我还能替你谋一职位。”
    听见“丧家之犬”四个字,呼延图脸色大变,绿眸中闪着凶光:“叫你主子作梦去罢。”
    朱长文并不气馁,这一路上京,有的是时间,待断了他的骨头,他自然就将飞星术将出来了。
    待谢玄进来的时候,呼延图已经等他很久了,谢玄将那些瓶瓶罐罐摆在他面前:“哪一瓶是解药?”
    “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呼延图挑挑眉头,他没想到谢玄竟一字不提飞星术的事。
    谢玄盯着他,他道:“这十几个瓶子里有毒有药,有先药后毒,还有先毒后药,若是胡乱尝试,毒上加毒,就更解不了了。”
    呼延图越发笃定谢玄一定会放他出去。
    谢玄站起身来,在窄屋中转了一圈,找到呼延图贴身的那些东西,官兵搜光了他的身,连衣服也剥下来抖过一遍。
    把搜下来的东西都摆在屋中的几案上。
    几案上点着一盏油灯,放着几个布包,里头的人皮面具已经全被玉虚真人烧掉了,余下一个包布抖开,里头藏着根根钢针。
    就是呼延图在商王墓中射向小小的那种。
    谢玄看了呼延图一眼,笑眯眯地撸起袖子,又扯下衣裳上一块布,对呼延图道:“我本想待你客气一些的。”
    呼延图脸上笑意顿去,他紧紧盯着谢玄的手,就见谢玄用布包了一把钢针,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冲他咧嘴而笑。
    “可你既然不肯乖乖交出解药,那也不能怪我不客气。”
    说完将轻轻将手上的一把钢针扎进呼延图的胳膊上,立时皮开肉破,鲜血直流,不过片刻功夫,鲜红血液肉眼可见的化作黑紫。
    谢玄随手拿起一个瓷瓶来,轻轻晃一晃,继续笑着对呼延图道:“这个是不是解药?喂你吃上一颗,你会不会死?”
    紫黑之气从呼延图的胳膊上一直往上钻,他耐毒力强,毒气钻得极慢,可谢玄一点也不着急:“等个十天半个月,是不是就走入心脉了?大罗神仙也难救你。”
    他说了一句呼延图说过的话,看着呼延图胳膊上的血流个不停。
    呼延图气怒攻心,还是头回被自己研制的毒药给毒倒了,他目光阴鸷,咬牙切齿:“紫的那瓶。”
    谢玄挑出紫瓶,倒出一颗解毒丹,剖开半颗,先给呼延图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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