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阿瑾,倘若我与他对上,而他又拿你当人质,那时又该如何是好?这也是宋情最担忧之事,他怕以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护得余瑾周全。所以你留在庄内等我。
余瑾伸手用拇指描摹着他的眉,像是要抚平他的忧虑。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留在庄内等你回来。
宋情忍不住勾起嘴角,倾身上前轻轻印上一个吻。情爱之事,他素来内敛,像这般举动,也是罕见得很。
难道这古板的爱人如此主动,余瑾又岂肯错过?他搂着怀里人显瘦的腰肢,将这蜻蜓点水般的吻,化为火热缠绵的唇齿交融。
情之所至,自是你侬我侬,红被翻浪,春宵无尽
红烛已燃过半截,床帷却印出两道紧紧相贴的身影。
余瑾凝视着那双迷离的眼,忽然压着声说道:卿卿,你既然如此当心我的安危,那何不将降龙阵的阵眼所在之地告诉我。倘若庄内有变故,那我还能离开山庄去找你。
此时的宋情已被他引入迷乱的深渊,恍恍惚惚间,他只觉得身上男人的话不无道理
好,我告诉你阵眼就在
*
翌日清晨
天色微白,一抹雪色身影便坐船到了镇上,然后换上轻骑直奔淮州边境。
宋情只身离开绝情山庄,身上只带了些许盘缠细软,还有宋云飞写给八大派的书信。
他已经走了有两个时辰,一路上他暗中留意过,并无任何尾随者。
难不成镇天门的人已经打了退堂鼓?还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出了山庄?
宋情一路走着,越走心中疑云更是重重。
直到淮州边境,宋情终于发现形势不对。
此处出了淮州便可走水路直达少林寺,以镇天门往日的雷霆手段,不可能不在此设下关卡。
可如今一路走来,别说沿途有人阻拦,即便暗中监视,宋情也未曾发现有任何迹象。
这完全不像以往镇天门的行事作风!
出淮州的船已经在岸边等他,宋情付完银子,一只脚正要踏上床板,可那瞬间他又收了回来。
一股莫名的担忧像在心里生了根,宋情此时只觉得心烦意燥。
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少侠哟,您可赶紧上来,老朽要开船啦!
船夫正拼命招手催他上来,可宋情忽然下了决心,他朝船夫抱拳而道:船家,船钱我不要了,这船我也不坐了。
说罢,他转身翻身上马,不理会身后船夫大声嚷训,直接驾一地声,夹紧马腹往来时的路疾驰而回。
他来时走了四个时辰,回去的时候更是快马加鞭,中途还跑死了一匹马。可他立刻就在镇上找了驿站,又重新换了匹,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又回到绝情山庄对岸。
原本一直在岸边撑船的船夫已不见,仅留一艘无人的小船靠在这里。
宋情远远望去,就见对岸火光连天。
绝情山庄出事了!
宋情突觉浑身冰冷,可他左右寻不到人,唯有自己上了船,拿起床杆拼命往前划。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划了多久,等到上岸时,他握着船桨的手都在微微发麻。
可此时眼前的一幕更让他完全愣住。
这地上躺着的,全是他们绝情山庄的护卫。那些人身上满是剑伤,有些喉咙被划开,有些被一剑刺穿胸口。
王哥!小黄!
宋情眼眶一阵酸涩,他来到这些人身边,拼命摇晃着他们。可这一张张昔日熟悉的面孔,如今却已冷冰冰的躺在那儿,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处已经是祥龙阵的范围,宋情握紧手里的绝情剑,站起身只一眼,他便看出前面这些树的位置都已发生变动。
降龙阵之所以能困住闯阵者,皆因这些树木会按着奇门八卦之术不断变化位置,以此迷惑陷入阵中之人。
可此时往日茂密盎然的树木却像失去生命力,变得枯黄颓然。
宋情拔剑砍下旁边一棵树,那树应声而裂,断成两截。
他整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不可能!
降龙阵被破了!
以往任凭闯阵者如何砍伐破坏这些树木,片刻之后,这些树木都会恢复如常。
如今地上这断成两截的枯木,只说明一件事:他们绝情山庄固若金汤的降龙阵已经没了。
爹爹宋情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整个人突然像回过神,立刻飞身而起。
一路上满地都是穿着绝情山庄服饰的尸体。
那些人或者从小看着他长大,或者与他共同玩耍,又或者他曾与对方说说笑笑。
全身血液宛如被抽干,宋情恍然觉得自己整个人空荡荡的。这一切像是梦,是那么不真实。
明明数个时辰前,他离开时,这里所有一切还好好的,这些人还在跟他说话,还在对他笑。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到一天时间?这些活生生的家人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他拼尽全力施展轻功来到山庄门口。大门已经被破开,一路上尽是护卫的尸体,宋情飞身进去,终于见到行凶之人。
镇天门那群穿着青衣的门人正在大开杀戒。
眼前这一幕终于让宋情怒火冲顶。他抽出手中绝情剑,剑尖直指这些杀人凶手。
银光一闪而过,这群人还来不及开口,甚至他们连出剑者的脸都看不清,喉咙便已溅起血花,一个个直挺挺倒在地上。
少庄主!
少庄主您总算回来了!
那些幸存下来的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是热泪盈眶。
宋情差点也将哭出来了,可眼下顾不得安抚这些被救下来的人,他转身就往那院而去。
杀!杀!杀!
他几乎是一路杀着镇天门与那些士兵,踏着他们的尸体进了宋云飞的院子,从不要人命的绝情剑,此刻却成了真正冷酷无情的地狱修罗。
那些人的血将他一身雪衣全部染成了红色。往日最惧血腥的少庄主,此刻却全然满身鲜血。
他几乎杀红了眼,可进了宋云飞的院里,他却找不到人。
无论是卧室还是书房,皆不见宋云飞的踪迹。
难不成爹爹已经逃走了?
想到宋云飞或许真的已经逃离此处,宋情总算稍稍放下心来,可是下一刻,他脑中一阵激灵。
阿瑾!还有他的阿瑾!
是了,他的阿瑾,非但毫无半点武功,而且而且他还曾是傅惊雷的
想到余瑾一旦落入姓傅的手里,宋情整个人如同坠落寒冬冰窖。他一刻也站不住,马上跃身飞过围墙,直接冲到自己院内。
还未进余瑾的厢房,宋情远远就见一抹粉色身影躺在地上。
他几乎是抖着手,将那具尸体翻了过来。
小桃!
十六岁少女灿烂的笑容在脑海中浮现。宋情只记得今天早上出门前,这女孩还从厨房特地拿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要他带着上路,是他自己觉得麻烦不要了。
如今,这个少女身上被砍了一刀,全身已变得冰冷僵硬。
宋情将她抱入怀中,脸上不禁划过两行清泪。
小桃
他哑着声,嘶吼着。
可怀里的人已经不会再对他说话,不会再劝他带多些吃食出门。
阿瑾
宋情想起那抹清冷的身影,他只能擦干眼泪,先将小桃安置在桃树下,随后快步来到余瑾的厢房前。
这里静悄悄的,好像与外界隔绝,丝毫听不得任何声音。
宋情手里的剑还在滴血,他一步步走到卧室门口,随后,猛地一下推开房门。
里面的人听到开门声,抬起的脸流露出讶色,宋情第一眼就看到那么他心心念念的阿瑾。
阿瑾!
他一喊出声,余瑾神色一凛。
突然间,房内飞出一抹青色身影。
那人持剑直指宋情,可宋情挥剑一挡,就躲了这致命一击。
随后,几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那人剑招猛烈,灵力致命,直取他命门所在。
宋情自是拼尽全力阻挡他的进攻,余光瞄到房内的余瑾看起来并无大碍,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能安然放下。宋情沉下心,重新收回所有心神,对付眼前这个难缠的敌人。
傅惊雷,我绝情山庄与你镇天门无仇无怨,为何你犯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二人激战正酣,只见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宋情,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你爹竟敢将二皇子藏于庄内,此乃欺君犯上,大逆不道之罪。按律,太子殿下可诸你们宋家九族。
从降龙阵一路杀进山庄之内,宋情其实早已有些疲乏,可此刻面对傅惊雷,他只觉得浑身恨意无处发泄。傅惊雷,你我同为江湖中人,可你竟然甘心沦为朝廷鹰犬!你这么做,就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
傅惊雷的剑就如同他的人,狠戾刁钻,处处挑着宋情的弱处进攻。
耻笑?哈哈哈。宋少庄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本就是朝廷中人,又何来鹰犬一说?
宋情连连阻挡,可是越发的他觉得吃力。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今晚的傅惊雷跟那夜降龙阵中完全不同,对方像是极为熟悉他的剑法,处处都能发现他的破绽。
绝情剑发他只练至第八层,只要是顶尖剑客,必定能寻得他的弱处。只是他从未想过这傅惊雷,仅仅只是那一夜过的数招,竟然就能够如此熟悉他的剑法?
难不成他今日真的要败于此人剑下?
宋情已渐渐陷入了颓败之势,傅惊雷见状心中大喜,更是运足内力,想要快刀斩乱麻,一举拿下这久负盛名的绝情剑。
宋情竭尽全力拆解对方的进攻,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傅惊雷我且问你,你如何能破得了降龙阵?
傅惊雷哈哈大笑,降龙阵有何难?我有
这时,房内一直默不作声的余瑾突然高声喊道:卿卿小心!
这一声像是将宋情拉回现实,他才想到:是了,他还要护着余瑾!
他决计不能让余瑾再落入此贼手中。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体内突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重新站起来。
是,他绝对不能输!
为了他的阿瑾,他不会、也不能输!
此时此刻宋情脑海一片空白,他已全然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他像燃起自己全部全命一般,体内丹田处无比灼热,随着内力的极限提升,他整个人跟手里的剑化为一体
此刻剑就是他,他就是绝情剑。
接下来的一幕,让傅惊雷完全措手不及。
原本以为是强弩之末的绝情剑,突然浑身迸发出强烈的气势,随后那人化为一道银光直接向他袭来。
下意识的,傅惊雷直接挥剑就挡,可是那凌利的剑招势如破竹,瞬间就将他手上那柄剑截成两段。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整个人被击飞进房内。
宋情通红着一双眼,因为瞬间激发体内所有内力,此刻体内真气四处游走,被反噬的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可他一手及时撑在门边,不让自己倒下去。
不行,他还要带着余瑾离开这里。
握紧手里的剑,宋情正准备再给傅惊雷致命一击。
可当他抬起眼时,整个人却如遭雷噬
余瑾竟然被傅惊雷死死扣住咽喉!
承受刚才那一击的傅惊雷也是身负重伤,他嘴边溢出鲜血,可是此时,他确是得意洋洋地笑道:绝情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宋少庄主,你若是再敢走近一步,我立马扭断他的脖子!
不,不要!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宋情已顾不上胸口的剧痛,他哑着声喊道:傅惊雷!阿瑾好歹曾经也跟过你,你不能伤害他!
听到他这句话,傅惊雷有过瞬间的愕然。可随即,他眼底又透出一股狠厉。
宋情,你现在立刻丢下你手里的剑。
那双清冷的眼正直勾勾看着他,宋情死死咬住嘴唇,他知道,此刻他若是丢弃手里的剑,那只能是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可他没得选。
铿锵一声,被无数江湖中人称赞的绝情剑就这么被主人丢于地上。
他这般决绝,倒叫付惊雷面露讶色。
就连被他抓住的余瑾,目光也变得复杂。
剑一扔,信念也被扔下,宋情整个人靠着门框又吐了一口鲜血。
此时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出现模糊,但他仍是强撑着道: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放过他!
余瑾望着那抹即将颓然倒下的身影,向来清冷的眼,透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卿卿,你当真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此时的宋情已察觉不出情况有些怪异,他听着余瑾的声音,凭着本能就应着:是,傅惊雷,你放了阿瑾,我、我可以任你处置。
他什么都不要,甚至连命也可以不要,惟求余瑾平安无事。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来了
宋情强撑着转过头,就见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鱼龙而入。
为首之人一挥手,其中便有四人持剑而上,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硬生生强迫他跪于地上。
宋情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反抗,他只能屈从跪了下来。
可随后发生的一幕,宋情只觉得是幻觉。
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他伤势过重,才会看见如此荒谬的画面。
因为他见到,那名士兵的首领与傅惊雷竟然齐齐在余瑾面前跪下。
他听到,他们恭恭敬敬地喊着昨夜还在与他欢好的情人:
参见太子殿下。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宋情只知道一件事。
大裕皇朝如今只有一个太子,那便是贺兰玉。
作者有话要说: 宋小情好惨,呜呜呜~妈妈爱你!ps:屠庄不是贺兰渣,虽然他渣,但不至这么丧心病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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