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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黛 第58节

    “不要,这是我的事,我不想连累你。”她忽而抬手,搭在他手腕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小猫儿一般在他掌心里来回蹭,让他掌心粗糙的茧划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带出亲昵而又尖利的疼,“我身上重伤未愈,恐此去无回……”
    “那就不要去,我带你走。”
    “我不能不去,这是我的命。”
    “可我不信命!阿黛,人定胜天。”他说着,便要坐起身来,要与她彻夜长谈,哪怕说破喉咙也要劝她偃旗息鼓,归隐山林。
    柳黛连忙将他按住,两人再度回到方才的姿势,一个躺平一个俯趴,她垂落的长发滑过他面颊,带来一阵微微的、如春日一般温暖的痒。
    是心,是他的心痒难耐。
    柳黛说:“长青,我不怕死,我只怕带着遗憾,死不瞑目。”
    苏长青却还陷在方才的焦急当中,还要劝说她,“你不必死……我……”
    他再也张不开口。
    是她伸出食指,轻轻压在他唇峰之上,仿佛一个遥远缥缈的吻,在梦中,在幻想里,求而不得。
    她此刻,美得好似一场梦。
    “我说过,我不怕死,但我……”她咬了咬唇,做出个泫然欲哭的模样,哽咽道,“我才十七……世间百种滋味我都未成尝过,尤其是……尤其是世人说洞房花烛,人间妙事,我还未进大同城就被长青劫持,一路颠簸流离,如今到死,也没能知晓洞房是什么模样,花烛又有何种妙处,不若长青你……教一教我吧,也好让我死而无憾……”
    她这话,苏长青听到一半就明白过来,越听越是怒火中烧,把方才那一丝丝旖旎的念头通通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捏紧拳头,冷着一张脸,低声喝斥道:“倘若你再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定要代你家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
    “怎么教训?你还能教训得了我?”眼见装可怜、扮柔弱不起作用,柳黛破罐子破摔,回到无赖模样,仍旧坐在苏长青小腹上不肯挪地方,“可别再扮老夫子假正经了,苏长青,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他明知故问。
    “那当然是……当然是……”
    “当然是什么?还请柳姑娘明示。”
    他以为她到底是姑娘家,胆子大也有限度,露骨的话决计说不出口,谁知她面无羞色,张口就来,“当然是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做一夜夫妻,享一夜风流,这红粉帐下,鸾凤颠倒,享完了无边快活,明日要死也死得甘心无憾,你说是不是?”
    “你!你简直——”
    “简直什么?不如我替你说,我简直娇媚可人,倾城绝色,这朵娇花摆在眼前,不采一采绝不是真男人!”柳黛弯下腰,贴到近处,他与她的嘴唇之间之隔寸许,任谁心弦一动,便要干柴烈火,纵情风月。
    而她更气焰嚣张地说:“苏长青,以我的功夫,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以。”
    苏长青瞪圆了眼,作势就要起身,“你敢!”
    “我当然敢。”
    她比他更快,右手猛然间向前一推,使的是下流招式,要去戳他两眼。
    苏长青下意识扭身去挡,却不料身下留空,一个不小心让她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柳黛身下只剩个木头美人,能言不能动,任她予取予求。
    她得意地笑,恶作剧似的揉他面颊,“怎么样?眼下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问你意向你偏要拿乔,原来是中意霸王硬上弓这一套,早说嘛,我也喜欢得很呐。”
    苏长青一口银牙咬碎,恨自己一时心软,以为她可负天下,唯独对他温柔以待,却不料妖女就是妖女,一时娇俏,一世顽劣,断不了根。
    柳黛笑盈盈伸出食指,自他眉心向下滑动,抚过鼻梁,越过鼻尖,最终停在他微微凸起的唇峰之上。
    她笑得两眼弯弯,嘴角也仿佛盛着蜜,等人去采。
    “长青呀,你说我是先亲你呢?还是先扒了你的衣裳?”
    苏长青绝望地闭上眼,五内俱焚,羞愤欲死。
    第76章 雁楼76雁无双大惊失色,大悲震心……
    雁楼 76
    任他苏长青如何羞愤, 柳黛自是无动于衷。
    现如今苏长青在她眼里,是春日出土的第一颗笋,是快刀片下的牛里脊, 也是晨光下沾着露水的青梅,浑身上下透着鲜与嫩,倘若不能咬上一口, 此生便是妄来人间一趟。
    她抬起食指,轻轻点他嘴唇, “长青,我这就要亲你啦, 我知道你舌头能动,你可不许咬我。”
    她是既天真又放纵, 说着露骨又缠绵的话,却仍保持着一派无知, 仿佛从头至尾都只有苏长青一人想到歪处,撩得自己面颊滚烫、心腹灼烧, 口中念上一万遍“我佛慈悲”也压不住体内不断升腾上传的热。
    “柳黛!”他再度咬牙。
    “嗯,我在呢……”低语呢喃。
    她的应答带着鼻音,缠缠绵绵在他耳中回荡, 这下就算是铁石心肠、定力如山,也要成柔肠百转、举旗投降。
    苏长青强忍悸动, 理清思路,只当在与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匪徒谈判。
    他耐着性子说:“做……做这事也不是不能…………”
    见他终于也动了凡心,她眼睛一亮, 坐直身,欣然道:“那就做呀,横竖我也不会, 还是得长青仔细教教我。”
    我也……
    不会……
    苏长青脑中哀嚎阵阵,脸上缤纷精彩,强撑场面与柳黛说:“世有三纲五常,行有天地人伦,做……行这周公之礼,也须告知父母,拜过天地才能算得上名正言顺……”
    “那就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
    “柳黛!”真是油盐不进,他躺平在床上,动弹不得,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要被身上那人生生气死,手上的拳头越捏越紧,他额上青筋暴现,却也不全为生气。“不可如此,我家教森严,娶妻必定要禀明父母——”
    柳黛打断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又没让你娶我,我只想你与你翻一翻红浪罢了。”
    孺子不可教也!
    苏长青闭上眼,心中哀嚎不止,假若他此刻能动,他定要给她跪下,高呼三声“小祖宗”。
    “总支部我不管,明日我就要与雁无双决一死战,今晚必须将你拿下,不然明日杀起人来也不痛快!”她决心已定,盯着苏长青的眼睛里蹿出两只小火苗,黑暗中烧得亮堂堂,似“饿虎”求食,看得苏长青心下发虚,得努力克制,才不至于张嘴喊救命。
    柳黛一不做二不休,攥住他两片衣襟,一左一右两方拉扯,只听“嘶啦”一声,好端端一件外衫登时碎作两片破布,露出他白皙结实的胸膛,与鼓胀平直的两肩。
    烛光昏暗,碎金似的光片柔柔洒在他身上,泛出暖暖熏然的香。
    连柳黛也看得呆立,她床上躺着的是一尊玉雕的美人,白璧无瑕,高洁在上,此刻却又是软弱无力,任人摆布。
    不由得,她喉头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也惹得原本要心灰意冷,安然认命的苏长青忽然间肌肉收紧,瞳孔放大。
    “你怎么了?”她以为他中毒、或重伤,不明所以。
    苏长青强忍痛苦,此刻已恨透了柳黛。
    恨她无知,又恨她纯然,只因无知才无畏,纯然才更让人心海澎湃。
    “我要开始咯。”她大声宣告,提高声调一多半是在为自己鼓劲,令她那双在苏长青坚硬胸膛上游走的手,能忍得住不再发颤。
    她可以,她一定可以!
    不过区区一个苏长青,二十招之内就能解决的人物,有什么好害怕?
    只可惜芙蓉帐暖,春宵却迟迟不来。
    柳黛忙活半天,忙得她与苏长青两人都剩满身大汗,却没忙出个结果。
    末了,苏长青半眯着眼,隐约瞧见一香肩半露的美人,垂头丧气地从他腰上离开,软软躺倒在他身侧,小脑袋枕在他手臂上,隔上半晌,才听她满腔委屈地说:“不成,我不会……”
    这声音细若蚊蚋,满含挫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好汉空有一身力,无处入手。
    苏长青听的想笑,但自己也被她折腾得不上不下,不生不死的,处处都憋着一股劲,处处都不得舒坦。
    他收紧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呼吸着她发顶淡淡女儿香。
    而柳黛仍沉浸在大败而归的沮丧当中,未察觉她方才上上下下胡摸乱搅,搅得苏长青血气翻涌,已然在无形之间冲破穴道,行动自如。
    她把头埋在苏长青胸前,瓦声瓦气地说:“这兆头不好,恐怕明日一战凶多吉少。”
    苏长青连忙捏她肩膀,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那就不去,只当从没来过雁门城。”
    “那可不行,去与不去我与雁无双都已经结下血海深仇,于我于他,都是必赴之约。”她抬起头,望着苏长青褪去绯色的脸,眼睛里终于露出几分清明,“你怎么能动了?”
    苏长青道:“这本不是难事,你动作虽快,但力度还不到家……”
    “等我把你天灵盖拍碎,你就知道我力度到不到家了。”
    “不敢,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时不察也是常事。”
    “烦人!”
    她转过身背对苏长青,还在为方才那半路折戟生气。
    苏长青靠近一些,胸膛贴住她后背,将男人炽热的体温也度给她。
    他开口,话就落在她耳边。
    “所以说,这事没有父母之命,是成不了事的。”
    “我才不信,你这就是在哄小孩子,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她气得两颊鼓鼓,好似河豚出水,惹得苏长青忍不住伸手捏她鼓囊囊的面颊,又怕她恼怒,因此快快捏一把就撤走,逃跑之术一日千里。
    他笑,“你怎不是小孩儿?你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正说着,还不忘替她拉好掉落的衣襟,将她肩膀、锁骨遮得严严实实。
    窗外钻进一丝风,把热烘烘的汗水都吹成冰凉,柳黛与苏长青都累得几乎精疲力竭,尤其柳黛,上蹿下跳费尽心思,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累。
    许久,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身边人说:“等过些日子,离开雁门城,我便与你一道去见父亲母亲,他们……都盼着你呢……”
    他情深切切,而她不过翻个身,继续大梦无边。
    从来没心没肺之人最是无情,任你情深似海,她自快活纯粹。
    这一觉依偎在苏长青身边,呼吸着他身上浅淡清冽的香,柳黛睡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安心。
    无奈前路漫漫,由不得你停下脚步,望一望风景。
    她醒来时天还未亮,身边人也不知可曾合过眼睛,还是就如此静静等了她一夜。
    “长青……”她软绵绵地喊着他的名字,拿额头蹭一蹭他下颌,是梦醒之前最后一刻的撒娇卖乖。
    苏长青在她耳边说:“起不来就继续睡。”
    她忽而一笑,撑起上身便从他头上一跃而起,利落地洗漱、梳头,一身干干净净模样,再坐在桌前,将那把平庸且廉价的长刀来回擦拭,擦得通亮如镜才扔开抹布,送长刀入鞘。
    她站起身,刀挂在腰侧,看着人也不必刀长多少,仿佛是小孩子家家偏要拿大人的玩意装腔作势。
    “是时候了,总不能让雁大侠在十里外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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