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古代日常 第47节
王墨章曾是这县学的头名,便是赵明昌入学后的第一次月考,也是遥遥居于他之下,如今被这样的新生唤作是手下败将,一向心高气傲的王墨章如何受得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赵明昌笑嘻嘻,“如今你可不仅是顾弟的手下败将,也还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呢!”
整个县学,也就王墨章几人未曾学过顾成礼教的那算学,而县学中的学子们,本身就个个勤勉,平时读书都不曾落下风,与王墨章并未相差甚多,有了算学加持,更是居于他之上。
近来几次月考中,王墨章都是处于中下游,若非他以前积攒下来的声望,估计早就有人上门来挑衅了。
王墨章冷冷地看着笑容灿然的赵明昌,眼里酝着风暴,赵明昌被他这眼神一摄,冷不丁往后退了一步。
顾成礼上前挡在赵明昌前面,神色平淡地看着对方,“不知王师兄有指教?”
顾成礼等人是要去公厨的,若是以往王墨章在路上遇见他们,都会径直绕开,没想到今日却主动过来堵路。
“呵,倒也不是旁的事,不过上前来讨教一下罢了。”王墨章露出些许得意,“一向听闻顾师弟文采斐然,如今那《国风》上怎不见师弟文章词作?”
原来王墨章上前,就是特地来炫耀一下自己的诗投稿《国风》而已?
顾成礼眼里波澜不惊,并未露出太多反应,倒是他身后的赵明昌与许敬宗二人神色古怪。
王墨章见眼前的少年竟一点反应都没有,皱了皱眉,“你该不会连《国风》都不知晓吧?也是,听闻顾师弟家贫,这《国风》深受文人才子喜爱,价钱不低,想必顾师弟是买不起了……”
“师兄说错了。”顾成礼开口,“这《国风》价钱分三档,便是家贫,想要置书也不难。”
王墨章露出不耐烦神色,哪个愿意与他掰扯这《国风》价钱,他要说的是他投稿被录用了,而顾成礼没有,像这种有着当世大儒文章的杂志那可都是有一定水准的,他觉得自己这回赢了顾成礼一次。
王墨章一脸自傲,“你先前不过是凭借雕虫小技而已,等我学会那算学,你也不过跳梁小丑!”
赵明昌翻了一个白眼,“你不过是被《国风》录用了一首诗而已,就在顾弟面前猖狂起来,可是这《国风》还是……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许敬宗捂了嘴,也不管王墨章是何反应,径直拖着赵明昌到顾成礼跟前,“我们先去公厨了。”
顾成礼点头,见许敬宗费力拖着一路挣扎的赵明昌上前而去,目光转向王墨章,“若是王师兄觉得胜我一筹,尽管在月考时展现出来,何必来我面前知会一声,不过多此一举。”
“你!”
“告辞。”
王墨章见他真的丢下两个字就径直走开,追着许敬宗二人而去,气得胸膛微微起伏,他身旁几个县学生互相往往,露出惴惴不安之色。
赵明昌被许敬宗拖着走了一段距离,等王墨章等人被甩在身后了,才被他松开。
赵明昌一脸气愤地看着许敬宗,“每回这样,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拖走……”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袖,忍不住提高声音,“下次你再这样对我,我肯定是会还手的!”
许敬宗嗤笑一声,“你也该清减清减了,每次拖着你我都嫌费力。”他没好气道,“若非你胡乱开口,我作甚自讨苦吃拖你走了这么长路,还累得慌……”
“我哪里乱开口!我心里都有数的,不该说的我绝不说!”
许敬宗才不想与他理论这些,自顾往公厨走去,看他这样子,更是气得赵明昌跳脚,“我是讲真的,先前我也没打算说出《国风》是顾弟弄出之事……”
“你小些声。”
“……哦,我原先也没打算说的。”赵明昌压着声,“我还觉得一切都赖你呢,原先我便讲不要录用那家伙的诗作,偏生你非要录,如今可好,那厮竟还跑到咱们跟前显摆起来了,简直可恶!”
许敬宗抿了抿唇,“他那诗确实作得比我好。”若非如此,他又怎会甘愿将《国风》上录诗的位置让给王墨章。
原先顾成礼三人赞他有所进益时,他心里着实欢喜,也以为自己此次可以被选上《国风》,可等见了王墨章作得诗,却不得不认同对方在此的天赋。
赵明昌才不听这些,“反正我是听不出来你差在哪儿了,在我看来,你写的这首分明就比他好,偏生要与顾弟说,王墨章的诗更好。”他想想就气,许敬宗这家伙平时看着也不像是一个老实人,怎地这回就这样软弱起来呢。
许敬宗无奈,“便是我不说,顾成礼也会自己看出来的。”这《国风》是他精心打造出来,将来有着大用途的,顾成礼怎么可能会对上面的稿子不多留意一番,将王墨章的诗登录在上面,也是顾成礼的意思。
“等你下次能写出更好的诗,王墨章的诗就不能被选用其上。”顾成礼已经追上二人,听他们争辩起来,突然插入其中。
赵明昌一回头,“顾弟,你可算是跟过来了!”他凑过去吧啦吧啦说着王墨章的小话,最后还不忘抱怨许敬宗几句,但凡许敬宗能听他两句,何至于让那王墨章还有出头之日?
顾成礼眉眼未露出异色,而是说道,“若你能写得比他棒,也是可以压着王墨章让他无出头之日。”
他怎么可能写出那么好的诗嘛!
赵明昌气得跺跺脚,觉得顾弟与许敬宗一样,怎不知些许的变通,可恨他不善作诗,要不然非要去压那王墨章一头不可。
不行,不能让王墨章一人在县学里独美,要不然还不知他要如何盛气凌人呢,赵明昌决定,他也要发挥一下所长,尽量在这《国风》上留个名,压下那厮的风头。
……
裴清泽回忠义伯爵府两日了,对这府里各房的主子差不多摸清了,但还没混得脸熟。
说起来,他这也算是归家,如今他所住的院子是他爹以前在忠义伯爵府时所划分的角落,里面格局不大,不过是一进的小院子,但好在如今他爹娘只生了他一个,他家下人也不多,倒能住下。
“爹,这伯爵府里各房人数未免太多了些,除了大大小小的主子外,竟然还有这么些下人。”裴清泽皱着眉,“如此多的下人,却没点章法,堂堂伯爵府,内里乱成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裴父叹了口气,“早在我离家时,伯爵府里头还是有些气派的,规矩也是比较严,那时候这些下人哪敢这样……他们可是怠慢你了?”
这伯爵府里是下人大多数都是家生子,自幼在这花团锦簇的府里待着,都养成了一副势利眼,他们不过是庶出的地方,被这些仆妇婆子看不上倒成了常有的事。
裴清泽摇头,“有大伯父出面,这些下人待我倒是相当恭敬。”但这正是他心里隐隐忧患的地方,他不过是一个庶房嫡子,这些仆妇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为何大伯父要替他出面训斥呢,当真只是表达一番关怀吗?
“你大伯父是看重了你读书的资质……”裴父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伯爷开口,想送你去国子监读书。”
裴清泽闻言一愣。
国子监是大周朝最好的官学,里面的学子几乎都是官宦之家出身,靠着祖上恩荫才能得到进入国子监的名额,而能进入国子监,则差不多意味着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而即便是王侯伯爵之家,能进入国子监的名额也不过一两个,忠义伯爵府却要将这么珍贵的读书名额让给裴清泽,怎么听都觉得此事相当诡异。
“父亲,我还要回同安县学呢,如何能留在这国子监?”裴清泽不过是心动了一瞬,立马就想起了同安县那边,当即就拒绝了此事。
裴父叹了一口气,“那同安县县学教谕一职我已辞去,不再回同安了。”
裴清泽心里一惊,难道父亲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就在这京城之中吗?
“我晓得你不舍得那同安县的同窗们,但你须知,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你们一起在那县学读书,等进入了仕途之中,也会有分开一日,甚至可能会相距天南地北……”
裴父对着儿子循循善诱,既然已经不打算回去了,那就必须要让清泽心甘情愿留在京城,好生珍惜把握着这个机遇。
“若是你那些同窗当真与你有缘,你们自然还会有再见的一日,等他们入京赶考,你们说不定还能同日上考场……”
裴清泽握拳,心里清楚父亲所说不假,他要对顾成礼等人有信心,以他们的水准,想要来京城参加会试并非是难事,甚至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也不在话下。
可这恐怕非一日之功,他要在这京城等多久呢,难道就要真的等到数年之后吗?
“伯爷为何将国子监名额让与我?”裴清泽不信这等好事会便宜自家,忠义伯爵府各房都有嫡出的少爷,为何这么珍贵的名额,竟然会落到他身上。
“我说了,你大伯父看上了你读书的天资。”裴父叹气,他离京时,忠义伯爵府还是京城中响当当的招牌,等闲人家都不敢来招惹,可如今竟门庭冷若至此。
第67章 捉虫
“父亲应当先与孩儿商量一下的。”裴清泽面色微冷,“我一直以为,父亲是知晓我的,为何要同意伯爷说的此事?”
因他们这一房是庶出,一直在伯爵府不得重视,但裴清泽并不甚在意,若要博前程,他可以靠自己,家世固然重要,但他不想与伯爵府里的众人牵扯太多,宁愿不借助这伯爵府上的威望。
这忠义伯爵府祖上也曾相当荣耀,当初是跟着□□皇帝打江山,靠着军功封公封侯,当初得封了一批军侯,这些爵位都是降等承继,而裴家后继无人,本朝开国不过是百年,便已经传承到了伯爵府,如今裴父嫡长兄是府上的伯爷,若裴家不能更进一步,只怕还要继续往下承袭,到时候连裴家上下住的这御赐宅子都保不住。
因如今裴府住的宅子是御赐赦造,等裴家没了忠义伯爵爵位,自然是要从伯爵府里搬出来,到时候裴家这一大家子还不知道要往哪里搬呢。
所以裴清泽根本看不上如今的忠义伯爵府,虽然表面一副花团锦簇,但族中多是纨绔公子,如今更是呈现出后继无人现象,他如今要是受了这国子监的名额,到时岂不是反受其困,要背负起这一大家子的前程?
“我又何尝不知这些?”裴父叹了一口气,“可若忠义伯爵府倒台了,咱们四房又如何做到独善其身?你要走仕途,那就更不可能彻底撇清……”
裴父当年考中举人后,没再继续往前更进一步而是选择去了江南府的一个县学成为教谕,自然就不太关注裴府的如何,但如今他儿子打算走仕途,他不得不为裴清泽多谋划一二。
如今他们与裴府众人未出三代,若是裴家其他房之人犯了事,五服之内都可能会有牵连,他们又怎么可能避免?既然如此,还不如享了这些好处,省得日后要他们出力还觉得憋屈。
可裴清泽仍然觉得憋屈,他突然有些羡慕顾成礼,哪怕是出身农家,但总好过受这些根本不相干之人牵绊。
裴父摇摇头,轻笑一声,“你啊,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自然是知道那顾成礼的,的确是天资出众,可为官之道却并非是读书好就有用,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太多,那少年终究还是吃了出身的亏。
除了在科考那些年出彩些,等进入了宦场,既没人脉,又无钱财打点,顶多只能出任微末小官,慢慢熬资历罢了。
裴清泽正要与其父辩驳一二,不想被一小厮打断,“老爷,少爷,五姑娘前来拜访。”
“什么五姑娘?”裴清泽皱起眉,看向突然闯入的小厮。
小厮也摸不清头脑,这府里人太多,他是跟着他们父子俩从江南府过来的,一时半会儿还没摸清这裴府各房情况,倒是裴父稍作思索,就明白了来人身份。
“应是三房来的,你该唤作五妹妹。”
裴家除了他们这四房外,其他各房都是人口众多,嫡出庶出加起来基本都是一连串,裴父也只是依稀记得这个行五的侄女儿似乎是三房继室所出,年岁要比他儿子小上一些。
裴清泽无奈,“母亲方才被寻了出去,这厢五妹妹过来,还是让我去接待吧。”
哪怕他不想与这些人牵连往来,也不好把人家上门的小姑娘拒之门外,而他爹作为长辈,身份也比不得他来得合适。
裴蕴容带着一个丫鬟立在院子外面,眼见小厮进去通报了一段时间,仍不见有人出来,而一些婆子仆妇经过时隐晦的眼神打量,让一旁的丫鬟又羞又燥。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听闻四夫人被老太太传去了,怕是此刻没人来招待咱们。”
“便是没人出来理会我们也要将东西留下再走。”裴蕴容不急不躁,哪怕被那些婆子们小声嘀咕着,也是一副云淡风起模样,“再等一会儿吧,若是没人出来,咱们将东西留下离开。”
“姑娘,你就是太好性了些,若不然她们怎会将这差事推给你来做……”丫鬟替自家主子抱不平,这三老爷总是不着调,又偏宠那些妾室庶出,平日连她们姑娘的面都难得见上一回。
如今四房回府,这裴府众人不管心中是作何想法,总是要表示一番才不失礼数,本来这送贺礼之事由老爷交给了六姑娘,哪里想到六姑娘竟与四姑娘联合起来挤兑她家姑娘,这差事被推到了她家姑娘头上来。
谁不知道这四房是庶房,便是四老爷中了举都没当官,一点前程都没有,这府里上下都不爱往此处来,她家姑娘接了这差事,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
裴蕴容没理会丫鬟的满腹心思,在她看来这四房必然有不凡之处,若不然她爹也不会特地让裴柔容过来送一份贺礼,而裴柔容却不愿走上这么一遭。
既然如今是她接了这差事,或许这对她、对阿弟都是一个机会。
等过了立冬,天气就一日比一日冷,这县学是建在山腰上,比山下还要冷上几分,顾成礼三人待在学舍里,等闲都不爱出门去。
“最烦就这个时候,若是再冷上几分,县学就能给咱们放假了,偏生此刻虽冷,却还不能归家,又不如春日、秋日来得自在。”赵明昌开口抱怨道,半晌却不见二人应和声,回头一看,顾成礼与许敬宗都低头握笔未曾抬眼,心里气闷,只能拿起毛笔也跟着写起来。
顾成礼也觉得这两天气温变化得快,尤其是晨间与晚间,外面晨露未消,更是觉得丝丝凉意透骨,傅五昨儿个就为他送了几件衣裳过来,但顾成礼并不是很满意。
那些衣裳虽比夏衣要厚实些,但还是不够,如今裹在身上也只是勉强,要再过一段时间,气候更冷了,怕是连基本的御寒都不够。可惜现在种出来的棉花不够,要不然就可以制一件棉衣了。
“顾弟你若是想要那棉我家还有些,可以给你送来!”赵明昌明快的声音响起,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顾成礼方才念叨着,原被他听见了,赵家先前搜罗那些棉花,有好些当时已经接了白色棉絮状物,都被赵老爷收起来了。
赵明昌就等着顾成礼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回去将那些白棉为顾弟取来!
“不用。”顾成礼直接拒绝,“既然你家还有些棉花,不若让人为你制一件冬衣,将那白棉填充在其间,保管暖和。”
也省得等天冷了,他又要念叨不停。
赵明昌觉得顾成礼这就是与他见外,明明方才他有听见顾弟说冷,为何却不收他家那棉花?
“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御寒之物。”顾成礼也不卖关子,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敬宗,“你家虽没棉花,但也可以能制一物来御寒,保管效果比那棉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