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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欢 第9节

    她说完便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他的决定。
    陆远平静地与她对视,古井不波的眼眸晴雨难辨,叫人无法猜透他的情绪。
    半晌,他松开了简轻语的下颌,端起热茶轻抿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若你真想以身相许,倒也不难。”
    说罢他将茶杯放下,杯底和木桌相触,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只要宁昌侯被贬为庶民,便不算与世家贵族牵扯不清了。”
    简轻语闻言颤了一下。
    她在提到圣上时,便是在赌他会不会受要挟,若是受了,便是最好,若是反过来要挟她……便说明她这一计是行不通的,只能不破不立。
    简轻语掐住手心,鼓起勇气干脆就与他挑明了:“大人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要不到?何必如此威胁我一个弱女子,我是骗过大人不假,大人何尝不是一句实话都未尝与我说过,求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放宁昌侯府一条生路。”
    说着说着,当真就委屈起来,眼泪便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倒是真心实意地可怜起来了。
    陆远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久久都不表态,简轻语心中渐渐绝望,正觉得自己今晚别想活着离开时,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我姓陆名远,字培之,以表字走江湖,算不得欺骗。”
    简轻语:“?”
    她一时没明白陆远想说什么,因此出现一瞬的呆滞,等意识到他在回应自己那句‘他一句实话都没跟她说过’时,又隐隐觉得无语。
    僵持半天,她小小声道:“我小名确实叫喃喃,是母亲所取,从小到大只有她和您这般叫。”
    陆远眼眸微动。
    简轻语偷偷瞄了他一眼,不小心与他对视后又飞速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又重新抬头,可怜兮兮地与他撒娇:“大人……培之,喃喃此生不求富贵荣宠,只想平平淡淡,求您放过喃喃吧。”
    装可怜不好用,只能试试耍赖了,这招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没什么中间的可能性。
    她说完便噙着眼泪与陆远对视,无声地哀求他放过自己,明明胭脂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可眼角却愈发通红。
    陆远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抬手去触她的眼睛,简轻语下意识要躲,却在最后关头强行停了下来。她的闪躲落入陆远眼中,陆远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你当初要我带你走,也是这般求我。”他不带感情的说了一句。
    简轻语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跪在地上半点都不敢动。
    “但那时比如今要诚心。”陆远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不再给她半个眼神。
    简轻语愣了一下,突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她咽了下口水,盯着喝茶的他看了半晌,才试探地用小手覆上他的膝盖:“多谢大人,若大人不嫌弃,喃喃想最后伺候大人一次,还望大人成全。”
    陆远放下茶盏,平静地看向她。简轻语乖顺地扶着他的膝盖,直起腰身去吻他的唇。
    这个吻极为费力,只因她还跪在地上,陆远又生得高大,她要拼命昂头才能够到他,只亲了一会儿便累了,然而陆远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将她从地上捞起来,而是任由她在自己的唇边辗转。
    简轻语越亲心里越没底,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会错了意,陆远方才提起诚心不诚心,并非是要放过她,也不是要她如那日一般献上自己。
    ……所以要停下吗?不停的话,她也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了啊,毕竟往常都是由他主导,她只需躺着配合便好。简轻语犹豫不定,最后求助似的地唤了他一声:“培之,你帮帮我。”
    她的声音比起平时更加柔软勾人,又酥又软叫人提不起精神拒绝。
    然而陆远却不为所动,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帮不了。”
    “……为什么?”
    “我活儿不好。”
    简轻语:“……”这人一直没提那张字条,她还以为他忘了,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第11章 (故意的?)
    简轻语被陆远一句‘我活儿不好’,吓得肚子都好像开始疼了,干笑一声转移话题:“大人还渴吗?喃喃再给您倒杯水。”
    说罢,抬手便要去拿茶壶,结果还未碰到,就被陆远握住了手腕,简轻语顿时欲哭无泪:“大人……”
    “不渴。”陆远扫了她一眼,放开了她的手腕。
    简轻语摸了摸他握过的地方,谨慎地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动怒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借着他的力量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没跪多久,但起身时还是双膝一软,好在她及时跨/坐在了陆远的腿上,这才没有磕回地上。
    “……喃喃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跟您开这种玩笑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次吧,”简轻语乖顺地讨好,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的鼻尖,末了小声说一句,“大人是喃喃心里,最厉害的男人。”
    虽然陆远在床上独断专行不温柔,但鉴于她长这么大就跟过这么一个男人,所以她这句倒也不算撒谎,因此说得格外真诚。
    陆远眼眸微深,抬起手指捏住她的下颌。
    “大人。”简轻语又软绵绵地唤了他一声。
    指尖下划,她的喉咙在他指下轻颤,却依然乖顺地等着,手指继续向下,落在细腰上勾开了衣带。衣衫散开,简轻语脸颊泛红,却还是主动去亲他的唇角,亲着亲着,肚子突然一阵坠痛,接着便是一股暖流。
    简轻语直接愣住了。
    “继续。”陆远哑声催促。
    简轻语茫然地看向他,半晌干笑一声,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巧了,巧得好像故意的一般。
    陆远看着她尴尬的笑,想到什么后眯起长眸:“故意的?”
    果然……简轻语急忙要解释,只是还未开口,小腹就一阵钻心的痛,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不、不是故意的,我时常不准,大人也是知道的……”
    说着话,身上就出了一层虚汗,暖流似乎也在扩大,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将额头抵在陆远肩膀上,蜷在一起试图减轻疼痛:“真的不是故意的。”
    葵水这东西,提前或推迟几天都是正常,她今日来时也没什么感觉,以为还要再过两日,谁知道怎么这么巧,偏偏在今日、在此刻来了。
    听着她猫儿一样的声音,陆远眼神微冷:“为何这么疼?”
    “……我以为要过几日才有,所以没怎么注意,来之前用了冷水沐浴,还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简轻语有气无力,察觉到陆远身形微动后忙哀求,“大人别动,让我缓缓。”
    正要起身的陆远顿时不动了。
    小腹仿佛有把匕首在搅,简轻语缩在他怀里缓了许久,疼痛才消了一些。等到没那么疼了之后,她轻呼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坐直了身体,一抬头便对上陆远漆黑的眼眸。
    简轻语蓦地心虚,清了清嗓子讨好:“虽、虽然不能行房了,可别的喃喃还是能做的。”
    说罢,她的一双小手便往下游去,只是在快碰到陆远的腰带时,突然就被扣住了。
    “在你眼中,我便是这等急色之人?”陆远的声音透着森冷。
    不是吗?简轻语想起他索求无度的日子,机敏地否认了:“不是,是喃喃想伺候大人。”
    “不必了。”看着她急于用此事了结二人关系的模样,陆远冷淡地将她推开,起身便往外走去。
    “大人!”简轻语急忙唤了他一声。
    陆远停下脚步。
    “……今日不能伺候大人,大人可还愿意成全喃喃?”简轻语小声问。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陆远却是明白的,沉默许久之后突然问:“当初跟我,只是为了回京?”
    “……自然不是,大人丰神俊朗,喃喃亦是动心的。”简轻语讪讪回答。
    听着她没有诚意的答案,陆远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接着便是无尽的凉:“我不喜欢强求。”
    “所以……”尽管知道这是答应放过她的意思,她还是想听到他亲口答应。
    陆远侧目,声音晦暗冷淡:“所以你要走便走,但要想好了,若现在留下,本官看在你服侍还算周到的份上,给你一个名分,若走了,将来想回头,便不会再如此容易。”
    这还是他们重逢之后,他第一次说这般长的话。简轻语轻颤一下,心想她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又怎么可能会后悔。
    但想是这么想,说却是不敢说的,只是小心地提到旁的事:“宁昌侯府什么都不知道,还望大人不要为难他们。”
    见她只字不提后悔的可能,陆远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锦衣卫日后与宁昌侯府不会再有半点瓜葛,亦不会找你麻烦,放心了?”
    这话的意思,不仅是答应不会动宁昌侯府,亦是保证知情的季阳周骑二人也不会报复她,无异于给了她一道免死金牌。简轻语终于放松,感激地跪下道谢:“多谢大人。”
    陆远回头,正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眼底仿佛结了冰霜一般透着寒意。简轻语俯在地上,隐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房门发出一声巨响,她才猛地瘫坐在地上。
    解决了,总算解决了,可不知为何,她非但没有事情解决后的轻松感,反而有种莫名的担忧,总觉得此事远远还未结束。
    ……所以,她现在要走吗?简轻语迟疑地看向紧闭的门口,不多会儿小腹又开始坠痛,裙下也有些不爽利。她顿时没力气思考要不要走了,只是有气无力地蹲下捂住肚子。
    这一次的疼痛似乎更为汹涌,她呼出一口浊气,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该不会没死在陆远手上,却要死在自己的月事上吧?
    正胡思乱想时,门又一次被开启,简轻语艰难抬头,便看到一个陌生丫鬟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套藕色衣裙,看样子似乎是全新的。
    是陆远为她准备的?简轻语苍白的脸颊浮起点点热意,突然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自己三番两次挑战他的底线,他竟还会如此待她。
    “大人吩咐,姑娘若敢脏了他的寝房,他就将你扔出去喂狗。”丫鬟面无表情地警告。
    简轻语:“……”可能只是口是心非……吧?
    刚为陆远找了理由,就看到丫鬟走到香炉前,将里头的沉香熄了取出来,又换上另一块香。点燃之后,新香略带苦涩的刺鼻味道便溢了出来。
    简轻语不大喜欢这个味道,略带不解地问:“为何换香?”
    “沉香一两价值千金,还是街市摊子上卖的散香更适合姑娘。”丫鬟一板一眼地回答。
    简轻语:“……也是陆大人吩咐的?”
    丫鬟沉默地看向她,无声胜有声。
    简轻语:“……”她刚才是被下蛊了么,竟然会觉得陆远还不错。
    她无语地看着丫鬟离开,然后起身看向放在桌子上的衣裙,半晌轻叹一声。算了算了,陆远不杀她已经是天大的开恩,就别计较这一两句嘲讽了,只可惜衣裙有了,月事带却没有,也不知今晚要如何度过。
    简轻语苦恼地拨了一下新衣,突然注意到夹杂在藕色衣裙中的一抹白,她心头一动,勾着上头的绳子拽了出来。
    是一条崭新的月事带。
    ……陆远为了不让她弄脏寝房,也是煞费苦心啊。有了‘陆大人的吩咐’在前,简轻语看到这些东西已经很难动容了。
    她扯了一下唇角,在满屋子药一样的刺鼻苦味中、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污浊,换上新衣后看向房门,确定今晚要留宿此处后,她在床、软榻和椅子之间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因为难受得厉害,选择到床上躺下。
    当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铺,简轻语舒服得轻哼一声,突然觉得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肚子不疼了,陆远也答应放她走,世上的好事好像都被她摊上了,只要仔细别弄脏他的床铺,待明日一早离开便好。
    转眼天光大亮。
    简轻语醒后,看着床单上的一抹红,沉默了。
    柜子里有一样的床单,换上应该就好了,想来陆远公务繁忙,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床单少了一条……那换下来的这条怎么办?偷走吗?简轻语看着自己藏不了东西的衣裙,迟疑了。
    半个时辰后,陆远回到空无一人的寝房,神色冷淡地在床边坐下,淡漠沉郁的模样仿佛周身裹了一层寒冰,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尽管门窗大开,但燃了一夜香的寝房还是透着药的苦味,味道浸入屋里每一样物件,无时无刻提醒有个小骗子在这里住过。陆远的脸色愈发冷了,突然,余光扫到角落柜桌下一点眼熟的布料,他顿了一下,起身将布料取了出来。
    是床单,上头还有一抹血污,血污只有拇指大小,却因床单是素色变得尤为明显。
    陆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点血污,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简喃喃,简轻语,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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