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夫君穿来了 第52节
她非但没有改变坐姿,甚至高高翘起二郎腿,整个人极其舒适地往后面倚,双手环胸下巴一抬,示意道:“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吃饭吗?待会儿跟我出去。”因为李嬷嬷还在,太后没好意思问,等早膳上了,她让其他人下去,才小声说:“这、这不大好吧,倒也不必去得如此频繁。”
见她面上一片嫣红之色,奚寒知道她是想歪了,只是没拆穿,难得好心告诉太后一声:“记得多吃点。”
多吃点是不可能的,至少到今天为止是不可能的,后宫嫔妃不会做跑步跳绳这种不雅的举动,想要维持曼妙的身材基本靠饿,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改也无从改起。
见太后还是浅尝辄止,估摸着只填了十分之一的胃,奚寒没有再提醒,等太后放下筷子,她立刻让她去换衣服。
太后想起昨日围绕在自己身边那些小意温柔口吐莲花的美少年们,心情不由得微微荡漾,她最爱先帝是不假,为了先帝跟贵妃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也不假,可皇宫里能看的男人也就那么一个,内侍们倒有生得清秀,然而为了防止祸乱宫闱,都是无根之人,哪里比得上芦凤馆里的美少年,个个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到那里去的!
唉,仔细想想,奚寒说得也对,太后努力回想着先帝的音容笑貌,发觉自己简直都要忘记少年时初见的怦然心动,记忆里只剩下驾崩前那身材发福又神情凶恶的模样,怨不得先帝口口声声说爱贵妃,却也不耽误他睡年轻貌美的小妃子。
也是,摸着良心讲,先帝那张风干橘子皮般的脸,确实是比不上美少年的白皙细嫩。
怪不得男人总喜欢把妻子关在家里,叫她们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生怕她们瞧见好的了,才知道家里这个有多差!
眼见太后换了身衣服,奚寒眉头微微一蹙:“这个不方便,你换套朴素点的,别整得这么隆重。”
太后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裙,为难道:“可是哀家只有这种。”
奚寒想想也是,说着走上前,直接把太后那满头珠翠都拔了下来,衣裙上的装饰也什么都没留下,太后人都傻了,感觉奚寒就跟戏文里唱的匪寇一样蛮不讲理,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整个人却被拎了起来,又是昨天的姿势!
不过想到芦凤馆那群嘴甜又会叫人的美少年,太后终究还是心动了,她个头不高,再加上平常不怎么锻炼,所以走路很慢,奚寒大长腿一迈,她得两三步才赶得上,走没多久便开始气喘吁吁,体力差得惊人。
结果去的地方并不是太后心心念念的芦凤馆,而是工部!
太后疯狂挣扎:“哀家要回宫!哀家不来这种地方!”
奚寒完全无视她的反抗,直接把人提了进去,太后绝望地当个挂件,根本没人敢管奚寒,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连她这个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奚寒一路将太后拎到了工作间,这个院子是格外辟出来给秋漾用的,平时其他人事情做完了也会过来围观,太后则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直到被奚寒丢到纺织机前,她还茫然地看看纺织机,又看看奚寒,“这是什么?”
奚寒把纺织机的资料给她看,太后也看不懂,她在闺中时也是出了名的才女,能被选为皇后,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只是在之后的岁月里,只顾得上争风吃醋跟贵妃别苗头去挽回先帝的心,这些记忆早就生疏了。
而身为世家贵女,不必学习女红,因此别说这是改良后的纺织机,就连老式纺织机,太后都没见过。
虽然她身着绫罗绸缎,却并不知这些珍贵的布匹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来,她天生便享尽了富贵,天生便站在旁人的终点上。
“是纺织机。”
“纺织机?”太后看着眼前这怪模怪样的东西,“这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奚寒反问,“你是一国太后,这新式纺织机,你不该带头上阵亲自试一试做个示范吗?怎么只让臣民供奉你,你却什么都不愿付出吗?”
太后马上否认:“自然不是!”
“那你就试试。”
大齐的纺车十分落后,效率齐低,再加上棉花没有普及使用,导致布匹价格极高,布商们几乎将其垄断,寻常人家只穿得起粗布,而新式纺织机在珍妮机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并且考虑了大齐国民的经济现状,等到棉花被推广开来,各地势必会迅速建立起纺织厂。
如水泥厂窑厂之类的厂子,前去应聘的女工数量与男工比起来少得太多,很多人除非是山穷水尽,否则宁可过得贫寒也不愿意与男人一同工作,这并不是她们的错,而是时代与环境所导致的结果,纺织厂则不一样,纺织厂可以全部只招女工!
要吃饱,还要穿暖,在这样的基础上,才能够去追求精神世界的丰富与多彩。
可太后哪里会用?
在奚寒的教导下,她总算是明白了用法,但懂得怎么用是一回事,能不能干起来那就是另一回事,她手无缚鸡之力,做了没一会儿便觉得受不了,偏偏奚寒的视线胶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太后怕得很。
从这个女人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怵得慌,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要是秋漾愿意跟太后说说心里话,就会告诉她,这其实就是学生看到后门班主任的可怕,有些人他们天生就气场强大、与众不同,她妈妈就是这样的人。
太后手都酸了,可奚寒不开口,她就不敢松手,好在救星终于降临,秋漾姗姗来迟,就看见太后睁大眼睛望着自己,就差把救救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秋漾会救她吗?会为了讨婆婆欢心让自己妈妈退让吗?这可能吗?
所以秋漾立刻表扬太后:“母后真是辛苦了,春樱,快派人回宫跟圣人说一声,让圣人也来瞧瞧。”
春樱机灵地应声,火速离开,太后傻眼了,秋漾鼓励道:“母后再坚持坚持,等圣人来了,妾身一定帮您多说两句好话,让圣人明白您昨儿虽然不在宫中,今儿却呕心沥血相当认真。”
本来太后想收手,可秋漾提起昨天,她不免有些心虚,比起坦然的奚寒,她真怕昭武帝知道自己去了芦凤馆,就算她可以说自己是被奚寒逼迫的,但芦凤馆的美少年们都知道,她一开始确实是拒绝的来着,可美少年们实在是太温柔了……
她只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她只是情不自禁,她只是意识到过去那些年自己好像都白活了!
而如今她与圣人关系不佳,太后也确实是想给昭武帝留个好印象,于是忍气吞声开始继续踩纺车,奚寒随意往后一靠,双手环胸,时不时出声提醒太后哪里做得不对,秋漾则去到另一边看刚烧好送来的玻璃。
国库里的银子虽然源源不断,但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光靠赋税与水泥厂等利润,目前还够用,却早晚入不敷出,所以这玻璃窑根本就是为有钱人家准备的,平民百姓暂时负担不起,秋漾拿起烧好的玻璃看了看,色泽透明度都很不错,因为是第一窑,所以表面略有些瑕疵,主要工人们还不熟悉,再多烧几窑,想必成品便能看了。
一想到这些玻璃都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秋漾骨子里遗传自爸爸的生意细胞开始激动,玻璃制品在大齐从未有过,琉璃虽然珍贵,却没有玻璃透明,且玻璃价格也低廉,以后还可以推出磨砂玻璃雕花玻璃……秋漾相信,一定会有人愿意买单。
眼下人才稀缺才是最重要的事,虽然随便一抓都能抓到个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才子,可才子有什么用呢?才子连鸡兔同笼都算不出来,科学创造需要理科人才,而大齐科考中,“数”的占比低得可怜,甚至连续几届科考,根本没有将“数”列入其中。
先前招商引资时,秋漾所说的开恩科并没有骗人,只不过考试内容侧重比会有偏差,除此之外,工部也贴出告示,招聘能工巧匠,但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可以来试试,众人拾柴火焰高,只靠秋漾是绝对不行的。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农作物的推广与普及,不知道女官们那边情况如何。
当初这些被选上的女子都经过再三考核,能力与见解或许有限,但心性极佳,决不会因为一次打击便一蹶不振,秋漾信任姐姐妹妹们。
等昭武帝到来,太后还在那织布呢!
不知为何,昭武帝瞬间心情舒畅。
只是这说出来太过不孝,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愉悦,思及幼年太后逼着他进学,态度苛刻冷漠,只知道催他上进好争气,却吝于给予丝毫温情,那时她应当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吧?
第56章 今日份的圣人。
☆
太后的确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她更没想到的是,素来以孝闻名的昭武帝,居然会无视她的求救, 先是夸赞了她两句, 随后便走到秋氏身边,看那劳什子的“玻璃”去了!
只剩下笼罩在奚寒阴影下的她在这里无端受苦,哭都没地方哭!
昭武帝是见过玻璃的, 所以没有工部官员们那样夸张,一个个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甚至于有人不敢上手去碰,生怕自己的手玷污了这纯粹无暇的玻璃。
秋漾拿起一片敲了敲:“略有瑕疵,但勉强算是合格,多烧几次的话应该会更好。”
她开始想象隆平宫换上玻璃窗后的样子,脸上尽是欢笑,昭武帝见她这般开心, 不由得嘴角扬起:“到时候咱们第一个用。”
秋漾说:“那多不好意思啊……可以吗?”
昭武帝失笑:“这是当然。”
两人在这边有说有笑, 那边太后觉得自己都要死了!就在她坚持不下去准备自暴自弃前一秒, 奚寒适时开口:“行了, 你起来吧。”
太后如释重负, 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脚麻了, 两只手腕更是酸疼不已,她常年养尊处优, 做了这么会活儿, 手心居然磨出了两个水泡, 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脚一麻,就站不稳,好在奚寒眼疾手快扶她一把, 在奚寒跟前太后不敢有脾气,只觉着委屈,心想自己乃是太后,当今天子之母,居然要受这样的苦,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可叫她跟奚寒抗议,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不知怎么地就是怕,这种感觉,只有未嫁时被父亲训斥才有过,可后来做了皇后,即便父亲也要跪在她脚下。
奚寒这人耐心少得可怜,仅有的柔软全给了女儿,哪怕是秋国华也没怎么见过她的温柔,所以指望奚寒来哄太后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只是个开头,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呢?世上要靠出卖劳力才能活下去的人数也数不清,成天待在皇宫闲出屁来就知道给秋漾找麻烦,有事没事作一番便有人围着她转,享受那种我是世界中心人群焦点的快感——说实话,奚寒觉得再这样下去,太后就要朝变态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人活在世上都得有点目标,哪怕是当咸鱼至少也要躺得很好看不给别人找麻烦,接下来在大齐的时间,她会好好跟太后相处的。
太后猛地打了个哆嗦,怀疑自己可能是受凉生了病,不然好端端地抖什么?
最煎熬的不仅是手上酸疼,两腿抬不动,还有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她习惯了一日三餐都浅尝辄止,上来几十道菜,最终动筷的就那么几道,其他原样撤回,吃得这么少,又干这样累的活儿,养尊处优的太后怎么受得了?她饿得胃里烧得慌,只觉得早上自己应当再多吃一些。
太后饥饿痛苦时,秋漾跟圣人还在讨论玻璃。
第一批虽然略有瑕疵,但第二批便已经烧得像模像样,昭武帝有好东西都紧着妻子来,最先换上玻璃窗的便是隆平宫,随后是泉阳宫,太后每天被奚寒抓着学这学那,一开始痛苦地要命,甚至晚上跑到偏殿睡想躲过这阴魂不散的奚寒,奈何无论她躲到哪儿都会被奚寒抓住来,后来奚寒干脆从隆平宫偏殿搬到了泉阳宫,太后正式开始了她被折磨的后半生!
不过这种悲痛很快就被漂亮的玻璃替代了,除却玻璃窗外,秋漾还派人送来了其他玻璃制品,花瓶、水杯、摆件……甚至还有一面全身镜!
是送给太后的,自然不能光秃秃,这全身镜不仅有着漂亮的木质边框,还有精致雕花,太后看到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连晚上睡觉前都不忘记要照一照。
虽然每天很累,但见识了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从前晚上太后经常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却不一样,几乎是碰着枕头便睡得不省人事,一夜酣眠,也不再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昭武帝还小的时候,太后被贵妃压制的厉害,她父亲去得早,兄长又是根墙头草,屡次伤她的心,连在梦里都受欺负,等贵妃先帝先后死去,太后还是会做梦,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何如此执着,总觉得要是不执着,仿佛这辈子都白白过了。
现在不一样,身体的极度疲惫会消耗她的精力,太后没时间没力气去作,她明明在心里几次三番的骂奚寒多管闲事,实际上奚寒要是不来找她,不带她出宫,她反倒感觉失落。
“活着”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只有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才能够找到乐趣。
在这样的乐趣面前,在变得有趣的人生面前,那些一厢情愿的爱恨情仇,似乎都不再重要。
尤其是在得知奚寒比自己大上很多之后,太后整个人都惊了,她不敢置信:“你比我大,为何比我看起来年轻这样多?!”
因为总是往外跑——太后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何会有奚寒这样对一块砖一片瓦都感兴趣的怪人,她渐渐学会了不再自称“哀家”,从前只有这样的称呼能彰显自己的地位,令她觉得自己高贵,现在却不是了。
奚寒看着她这小身板,不想说什么,她一人能打十个,太后能吗?
不说古代平均寿命的问题,就是生活习惯,太后便差极了,在奚寒拎她出去之前,她成天不是躺便是坐,天下红雨都难见她起来走两步,再加上容易胡思乱想,她不老谁老?
宫中是最先用上玻璃的,为了这玻璃还闹了回笑话。
每日早晨,文武百官通过明德门进入正殿,伴随钟声响起,早朝逐渐拉开帷幕,但这一天,正殿安上了玻璃推拉门,方便美观且好看,但负责打扫的小黄门太勤快,把整块玻璃擦得熠熠生辉,这大早上的,排在前面的大人们年岁也都不小了,难免有点近视眼老花眼什么的,砰的一声就撞了上去,玻璃倒是没事,人被撞得满眼金星。
好巧不巧,还就是窦阁老。
他被人扶起来后还不明所以,多走了两步路摸上那玻璃门,看到上头留下了手指印很久又消散,这才相信世上果真有这等透明的门,顿时满脸惊奇。
帝后前来时,便瞧见下头窦阁老脑门上好大一块红印子,似乎是撞墙了。
正殿安玻璃门是有用意的,虽说有些臣子家中拮据,可家境富足者不少,似是玻璃门这等稀罕物件,他们看着了,不得整一个回去?
那玻璃铺子不就开了张?但凡有人带头,便会有人跟风,这玻璃势必会风靡洛京,玻璃窗的好处是实打实的,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正殿这块玻璃门,说白了就是广告,但谁也没想到窦阁老一头撞上去——秋燕觉得,还是在上面贴张提醒好了,免得再有类似惨案发生。
很快,正如帝后想看到的,玻璃迅速在洛京传播开来,便是家境普通的人家,也忍不住拿钱来割一块回去,制作门窗的玻璃卖得并不贵,总比寻常人家用窗纸糊的好,且窗纸透风不保暖,到了秋冬季节便要不停更换,非常麻烦且浪费银子,玻璃窗则完全没有这种困扰!
想象一下外面白雪皑皑,一家人围着暖炉往外看雪,场面得多浪漫呀!想想都让人开心。
广受好评的玻璃成为了洛京人走亲访友时的最热话题,是本地的想方设法也要弄块玻璃回家,不是本地的更是羡慕,抓着亲友问要去哪里买,得知不久后各地都会出现玻璃铺,许多人家都忍不住眼热,谁不想做那第一个用上玻璃的人?
就连心里暗自不爽的窦阁老都没能忍住令人割了一块回去,当然,为了维持自己两袖清风的形象,他是不能把家里门窗全换成玻璃的,于是就在书房靠后园的窗户换了一块,这玻璃可真是好,摸着坚硬,有这样的厚度却又丝毫不存杂质,真是个好东西。
不过想想因为丧夫之痛一直闷闷不乐的次女,窦和正还是派人把次女院子里的窗户都换成了玻璃,希望卧床不起的她也能透过玻璃窗看看外面的花草。
可惜的是,这份慈父之心在窦家二娘子看来是十分虚伪的,她迄今都不愿旁人称自己为二娘子,在她心中,只当自己是谭夫人。
父亲以为这样做她便会轻轻放过么?不可能的,她日夜梦见浑身是血的夫君,似乎在叮嘱她要报仇,府里其他姐妹都一家和睦,惟独她失了夫君,父亲如此假惺惺又有什么用?当初还不是他不肯将夫君保下?
窦和正这番拳拳爱女之心,究竟是出自真情,还是心血来潮的补偿呢?
窦二娘子终究做出了选择。
到了玉佩跟镯子恢复光泽可以回到现代世界时,秋漾走不开,因为杂交水稻已经成熟,来自边境的棉花也在送来洛京的路上,奚寒则是不想走,大齐是个很奇妙的朝代,经过她的仔细考察,应该是在秦朝时走向不同,秦并非二世而亡,所以之后的发展也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身为考古学家兼工作狂,奚寒根本不想回去。
她的假期没有休完,女儿就在这边,而且她又不会想念秋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