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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

    可是
    江倦怎么听都觉得他在搪塞自己,他犹豫了一下,来都来了,就问薛放离:我可以不回去吗?你给我分一点床位。
    你睡觉又不许有人守着,万一你再咳血,我也能发现。
    薛放离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江倦又说:一点就够了,我不会占太多睡在榻上真的不舒服。
    过了许久,咬破的舌尖轻轻抵在上颌处,薛放离缓缓地笑了,状似无奈道:随你。
    他说过许多遍,他不是什么好人,可少年不信,那么他只好扮作一个好人。
    实际上,他恶劣、毫无耐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并不咳血,唯一的病疯病,只有少年可解。但薛放离并不介意让少年误会下去。
    就这样同情着他吧。
    是少年自己要心软,也是少年自己要救苦救难。
    永宁殿。
    薛从筠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夏公公招呼着人搬来几个箱子,又挨个打开,谄笑着对薛从筠说:主子,这些怎么样?
    薛从筠扫了一眼,不行。
    夏公公一愣,举起一只粉荷杯,主子,这个也不行吗?
    说了不行,薛从筠不耐烦道,这又不是多稀罕的玩意儿,你就不能挑点乡巴佬没见过的东西吗?
    自打上回在宫里蹲到江倦,薛从筠就气不顺得很,他既然瞧不上这蚌雀,薛从筠就非得找出几样宝贝,给江倦这乡巴佬开开眼界。
    夏公公想了想,问他:主子,上回太后娘娘赏您的珊瑚树如何?
    薛从筠不屑道:珊瑚谁没见过啊。
    夏公公:那您从陛下那儿讨的金镶玉碗呢?
    薛从筠:不行!
    薛从筠瞪他,我库房里有这么多东西,你就想不起来几个有意思的?
    有倒是有,夏公公迟疑道,主子,您有对金蝉玉叶,还有只翡翠孔雀,这两样奴才就觉得不错,不过
    夏公公一说,薛从筠也想起它们来了,立刻拍板道:就它们。快,给我找出来,明儿个一早我就去给那乡巴佬开开眼!
    夏公公听了却一动也不动,薛从筠催促他:你快去啊,磨蹭什么?
    夏公公只好提醒道:主子,您忘了吗?二公子马上就要生辰了,这不是您特地留着给他做贺礼的吗?
    薛从筠还真给忘了,他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夏公公是真的冤,但他也只能认了,奴才再去库房找找还有没有差不多的?
    江念生辰,薛从筠自然准备的都是顶好的宝贝,他思来想去,还是说:算了,离念哥生辰还有一个月,先放放吧,你去把金蝉玉叶和翡翠孔雀给我取出来。
    天大地大,他得先让那乡巴佬服气再说。
    他这该死的胜负欲!
    第17章 想做咸鱼第17天
    江倦要留宿,薛放离也应允了,丫鬟们便连忙整理床铺,又加了一个枕头。
    都下去吧。
    整理得差不多了,薛放离如往常一样,撤下了所有人,她们纷纷离开,倒是兰亭犹豫不决道:公子,你还要上药,奴婢
    我自己来吧,江倦说,你照顾了我一天,今天不用管我了。
    可是
    兰亭习惯了住在偏房照顾江倦,她还要说什么,高管事忙打断道:王妃自有人照顾,你就听王妃的吧。
    兰亭只好作罢。
    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毕竟江倦有些先天不良,兰亭谨慎地说:公子,你若是有不舒服,千万别强撑着。
    江倦点点头,兰亭这才与高管事他们一同退下。
    兰亭提醒了江倦,他的脚还得上药,江倦小心地解开纱布,还好伤口不深,现在已经结了疤。
    怎么就一脚踩上了琉璃碎片,江倦叹了口气,我好倒霉。
    薛放离扫了一眼,少年脚心白嫩,偏偏多了几道深色的疤,他说:下次小心一点。
    江倦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多久,江倦的药被人送来。淡粉色的指尖浸润,他轻轻地往脚上涂药油,因为疼,江倦涂得很潦草,多碰一下都不肯。
    他涂得快收工也快,刚要放下脚,脚踝倏地被握住,江倦一怔,王爷?
    薛放离平静地说:好好涂。
    江倦无辜地望他,我有好好涂呀,已经弄完了。
    薛放离瞥他一眼,手还握着江倦的脚踝没松开,另一只手的指尖则触上江倦的脚心,将那没涂开的药油化开。
    他力道放得很轻,可是太轻了,江倦只觉得痒,珠玉似的浑圆脚趾蜷起,还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江倦轻轻吸气,别
    薛放离动作一顿。
    他掀起眼帘,江倦正咬着下唇太痒了,他忍着不动好难受,手指也无意识地攥紧了榻下的软垫,指节微微泛着白,与深色的软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倦眼神湿漉漉地看着薛放离。
    薛放离握着他脚踝的手忽地失了轻重,江倦又吸了口气,好疼。
    薛放离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松开江倦的脚踝,江倦也趁机缩回脚。
    他痒怕了,干脆背过身去,如临大敌道:我自己来,这次我好好涂。
    江倦来时,头发只用了一根绸缎束着,现在全然散开了,他的颈间、肩膀下,尽是乌黑的发,散发着淡淡的栀子香,与那股药草味合在一起。
    薛放离厌恶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可偏偏放在江倦身上,他却并不厌恶。
    你的头发是用手炉烘干的?
    嗯,晾干太久了,兰亭怕我着凉。
    江倦低着头,真的有在认真上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回过身,向薛放离伸出两只手,全是药。
    薛放离击了几下掌,很快就有丫鬟端着清水走入,清洗干净以后,江倦想了一下,问薛放离:要不要喊个人进来帮忙?
    薛放离:嗯?
    这里,江倦一只手指着软榻,另一只手又伸长了指向床,到这里,这么远,我走不过去,你身体这么差,应该也捞不动我。
    薛放离:
    他俯下身,直接把江倦揽进怀里抱起来,走了过去。
    江倦眨眨眼睛,欲言又止,你
    薛放离似笑非笑道:本王身体再怎么差,这么远的距离,也还是抱得动你的。
    有几个字眼他咬得很重,江倦一听,忍不住反思自己,他应该表达得委婉一点,这样太伤人自尊了,王爷就算真的不行,也得硬撑着说行。
    江倦用力点头,真诚地说:嗯嗯,王爷你可以的。
    薛放离:
    江倦行动不便,上了床就自觉地爬在内侧。
    他几乎没跟人同过床,躺好以后,颇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敢乱动,薛放离伸手撤下帐子,淡淡地说:睡吧。
    江倦没说话,他背对着薛放离侧躺着。明明没上床之前困得不得了,结果沾上床了反而又睡不着,江倦在枕头上蹭了蹭,铺开的头发被他压在了身下。
    有只手探入他的后颈,薛放离把江倦的长发抽出,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有小字。
    有的,江倦回答,江懒。
    说完,他一下转过身,郁闷地说:你不许笑。我妈我娘当时要是给我取江勤,说不定我现在就很好动了。
    薛放离本来没想笑,见他这样,反而有些想笑了,他掀起唇角。
    没有讥讽,更不是平日冷漠的笑,只是他想笑了。
    薛放离其实生得颇是艳丽,艳到几近锐利,此刻他神色缓和下来,当真是一片光风霁月、芝兰玉树。
    江倦看看他,觉得还挺赏心悦目的,便很大方地说:算了,你想笑就笑吧。
    过了一会儿,江倦又问他:你有小字吗?
    薛放离仍是笑着,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一片凉薄。许久,他才颇为遗憾地回答:没有。
    顿了一下,薛放离垂下眼,漫不经心地说:我与你讲个故事,你可要听?
    反正睡不着,江倦点了点头,对古代睡前故事抱以极大的好奇,好啊。
    薛放离微微一笑,曾有一家女儿,前半生平顺安稳,父母疼她宠她,夫家敬她护她。
    然后呢?
    然后
    薛放离双目轻阖,他毫无预兆地想起一个极为平静的夜晚。那一晚,女人没有发疯,只是伏在案前痛哭。
    她的双肩剧烈颤抖,眼泪浸湿了全部的纸张,女人吃吃地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必有烧手之患。
    薛放离放在江倦后颈处的手倏地一动,好似烫着了一般。
    江倦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下文,他又问了一遍,王爷,然后呢?
    薛放离掀起眼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江倦看,眼神无波无澜,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留下少年,只是想留下他,与爱欲无关。
    他也没有爱欲,他只有无尽的憎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终于开了口,他语气平平道:没有然后了,你该睡了。
    江倦:
    算了,不讲就不讲吧,万一是什么痴男怨女的故事,他大概会气到睡不着觉。
    江倦安慰好自己,扭过头开始酝酿睡意了。很快,他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江倦一觉睡到了隔天早上。
    睡少了头疼,睡太久了也不舒服,江倦刚捂着额头坐起来,兰亭就拉开了帐子。
    公子,你醒啦。
    嗯。
    江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床上只有他一人,便问兰亭:王爷呢?
    奴婢来时王爷已经不在了。
    江倦哦了一声,兰亭正要问他用不用膳,高管事听见声音,也敲开了门,王妃,六皇子来了,等了您好一会儿。
    江倦一愣,六皇子?
    高管事笑呵呵地说:他说要给您看个宝贝。
    江倦:
    他不想看宝贝,也不想变得不幸,可是人都来了,江倦只好勉强道:好吧。
    高管事连忙去请人,待薛从筠昂首挺胸走来,兰亭也已经给江倦收拾得差不多了。
    薛从筠一见他,就得意洋洋地说:乡巴佬,今儿个我要给你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他把捂在怀里的小匣子推给江倦,你看看里面的东西。
    江倦好奇地拉开,他低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匣底蹲了只虫子!
    江倦很怕虫子,他小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恶作剧,本想从桌肚里拿书,结果却摸到了一只虫子。
    时隔多年,江倦再次被这种恐惧所支配,他吓得差点要扔了匣子,还好薛从筠及时接住。
    薛从筠怒道:你做什么?
    江倦也有点生气,你才要做什么。
    我薛从筠气势汹汹地吼他,结果才吐出一个字,他自己先慌了手脚,你你你哭什么?
    江倦其实也没想哭,只是过去他被吓狠了,眼泪它有自己的想法,江倦不承认,我没哭。
    薛从筠一个混世魔王,从来吃软不吃硬,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生硬地闭上,就是眼神老忍不住瞟向江倦。
    怎么没哭呢。睫毛都软软地耷了下来,眼神更是生出了一片潮意,整张脸都好似氤氲在水汽中。
    奇了怪了,这乡巴佬怎么哭起来也挺好看的?
    不行,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他念哥才是真正的美人,人美心善,这乡巴佬是虚假的美人,徒有其表!
    可是这乡巴佬真的怪好看的啊。
    薛从筠挣扎半天,还是失败了,他郁闷地摆弄几下锁扣,上回你非不承认蚌雀是好东西,我就专门找了这两样给你,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哭什么啊。
    说完,薛从筠又看他一眼,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还是别别扭扭地道了个歉,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对不起行不行。
    江倦没缓过来,不过鉴于对方道了歉,江倦还是理人了,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薛从筠问他:我哪样了?
    你拿来的东西,你还问我?江倦气闷地说,那么大一只虫子。
    薛从筠比他更莫名其妙,什么虫子啊,我这里面只有一只翡翠孔雀和一只金、金
    话音戛然而止,薛从筠突然反应过来,顿时一阵爆笑。
    薛从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倦:???
    薛从筠再一次把匣子推到江倦面前,示意江倦打开,江倦拼命摇头,薛从筠只好自己打开。
    你看好了。
    薛从筠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物件薄如蝉翼的玉叶子,上面蹲了只振翅的金蝉,栩栩如生。
    薛从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倦:
    薛从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大一只虫子啊。
    江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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