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东宫(双重生) 第56节
第60章◎登基◎
陆之珩派人来接戚铃兰回宫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短短二十八日,一方天地彻底变了阴晴,自京城城门到宣武大街,抬眼可见漫天缟素。
眼看着过了端信伯府,前边不远处就是诚王府,戚铃兰挑起了马车窗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个月她不在京城,住在别庄里躲过了满城风雨,但京中的消息传闻没有一天能够消停下来,总是‘不经意’地传到她耳朵里。
少国师以慢性毒药充做仙丹蛊惑大行皇帝,六月十五日当晚,大行皇帝听闻国师于护国寺中圆寂,悲痛不能自已,力排众议出宫祭奠国师,不久后旧伤复发。
十八日凌晨,皇帝难忍伤痛,一连服三枚仙丹,很快便难耐药性驾崩于德政殿。听人说皇帝从服用丹药到咳血暴毙只过了短短一刻钟,便是胡葆光胡太医也无力回天。
此事一出,太子以毒害天子、弑君谋逆到罪名捉拿谷梁赭入刑部大牢。
与此同时,诚王与顺德妃召集群臣,拿出了大行皇帝生前亲笔所写的废太子诏书,在金极殿上控诉太子贼喊捉贼谋权篡位。
这已经算是一场混战了,朝中众臣各自分帮别派,分别支持太子与诚王。简而言之,这是一场嫡子与长子的争分。
诚王做梦也没有想到,不久之前他用于嫁祸太子令皇帝起疑的刺客还活着,而且就在太子手里。大行皇帝在世时陆之珩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一天。
诚王败了,被拘禁在府中,等待他的或许是终身幽禁,也可能是毒酒和白绫。
此时从诚王府门前经过,恰恰能看见昔日门庭若市的王府大门如今萧条苍凉,一张封条斜贴在门上,锁头还拴上了沉重的铁链,门前有重兵把守,除了三天一次递送食物,任何人不得探视。
乔茱看自家主子一直望着窗外,便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探看了一眼,瞧着诚王府如今的光景,不免唏嘘。
“诚王从前也算随和儒雅,凭着顺德妃母家的名望,大可以安心做个王爷享一世荣华富贵,真至于如今这般……”
“皇族血脉,哪一个没有野心。”戚铃兰沉声道,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乔茱:“陆决明是大行皇帝的长子,他母妃顺德妃出身王氏嫡系,那是我朝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这样的身份进了宫却从未得过圣宠,一度屈居季氏、林氏之下,委曲求全、伏低做小。换做是谁,心里都有怨气。”
戚铃兰一直有猜测,当初林氏一夜获罪从云端跌入泥潭,其中少不了旁人推波助澜,如今可以确定背后的人正是顺德妃王氏。
乔茱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戚铃兰紧接着说道:“陆决明考虑的或许还不仅是这些,他毕竟占着长子身份,母族妻族都是名门世家,无论他是否有野心,皇帝总是会猜疑他、忌惮他。”
说话间皇宫已经近在眼前,马车过了桥直入宫门,走东侧宫道回到东宫。
乔茱掀了帘子扶戚铃兰下车,抬头看去汪富海和一众宫女太监都在门口迎着。
“恭迎太子妃主子回宫!”
“都起来吧,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去。”戚铃兰摆了下手说。
如今大行皇帝丧期还没过,陆之珩还没有正式行登基大典,所以宫里宫外对东宫的称谓尚未改口。
说远也不远了,礼部与钦天司再三商议、精挑细选了良辰吉日,就在三天以后,否则陆之珩也不会挑今日接戚铃兰回来。
进了寝宫,乔茱与几名宫女一同端着沉重的朱漆托盘进来,对着戚铃兰欠身一拜,说:“主子,这是三日后大典的冠饰与华服,奴婢伺候您试一试吧。”
话音才落,那极尽奢华织金绣锦的华服便呈到了戚铃兰眼前。摆在她面前的是华服的背面,金线绣的飞凤尽显贵气。凤凰于飞,翙翙其羽,针线之间融入了这份美好的寄托。
可她眼底并未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这身衣服她前世穿过一次,彼时欣喜万分,心情激荡,穿戴着这副沉重的行头在金极殿折腾了一天,除了浑身疲倦肩颈酸痛,倒也没有别的收获了。
这身衣服与内廷宫殿一样,美则美矣、华贵至极,实则形同枷锁一般禁锢着里面的主人。外人艳羡嫉妒为之争斗不休,身在其中才明白这份苦楚。
戚铃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乔茱的提议,不过是试穿一下,还不至于累着她。
…
“旁人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在你身上却是反过来了。”
戚铃兰刚换上华服,身后便响起陆之珩的感叹,回头看他一眼,淡淡地问:“怎么说?”
陆之珩笑着说:“这衣服挂在架子上不过是一匹破布,穿在你身上才显出它的华美惊艳。”
戚铃兰面不改色:“你很快就是一国之君了,这样油嘴滑舌合适吗?”
陆之珩凑近了些,低声道:“旁人听不见,我只说给你听。”
戚铃兰默了,整理袖口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不知道陆之珩是故意装作忘了一个月前的事,还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甜言蜜语早就不能打动她一分一毫了,她以为他应该晓得这个道理。
没等她开口泼冷水,陆之珩就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先小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再给我一点时间。”
“什么时间?”戚铃兰敏锐地察觉他语气不对。
陆之珩垂下眼眸掩去落寞之色,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三天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七月初七,正是乞巧节,新皇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都选在这个日子,民间有传说新皇对妻子情深似海、令人艳羡。
金极殿上,陆之珩已经巍然伫立于九重玉阶之上,百官朝拜,山呼万岁。他拂袖一挥令众臣平身,紧接着便将目光投向远处——
凤辇落在红毯尽头,乔茱身着女官服制上前搀扶戚铃兰,只见凤冠华服风姿奕奕,女子步履缓慢仪态雍容,面上妆容与神情都显露着端庄的气质,有母仪天下之风。
群臣跪拜,夹道恭迎。戚铃兰从众人中间的十里红毯上一步步走过,走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是走向刚刚登基的陆之珩。
陆之珩见她到玉阶下便伸出了手,等着她走上金极殿来,与她十指相握。戚铃兰没有在这个时候驳他的面子,欠身向他行过礼节后便回握住了他的手。
“宣旨吧。”陆之珩道。
汪富海颔首应下,从一旁小太监手里拿过圣旨,上前一步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大行皇帝基业,绵宗社之祥,咨尔发妻戚氏,乃端信侯戚明松之嫡长女也,出身名门,明德贤淑,钟灵毓秀,成性柔嘉,应正母仪于万国,位主中宫。以册宝立尔为皇后,昭告天下臣民,祭告宗社先庙。钦此!”
话音落罢,戚铃兰心下微微有些惊讶。她没听说陆之珩下旨给父亲加官进爵,怎么圣旨中写道她是端信侯之女?
陆之珩见她没有及时回应,暗暗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戚铃兰回过神来,面含笑容地领旨谢恩。
百官再次跪拜,高呼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离开金极殿后,二人又移驾去奉先殿祭拜先人。大典开始时正当正午,彻底结束时已经是黄昏。
今日既然行了继位大典,夜里就不能再回东宫了。这会太监宫女们正忙着迁宫,陆之珩却带着戚铃兰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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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1章
◎话本◎
华灯初上,长安街巷处处灯火通明。今日是七夕,城中解了宵禁,这时候随处可见是年轻的男女,好不热闹。
戚铃兰好不容易卸下沉重的凤冠华服,就被陆之珩带出皇宫坐上了马车,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似乎有些陌生,她一时摸不准陆之珩想做什么。
“这是要去哪?”
“少国师府。”
戚铃兰不解:“谷梁赭不是已经进刑部大牢了吗,还去他府邸做什么?”
陆之珩道:“他在牢里说了好些胡话,言语间有怪力乱神之事,还信誓旦旦说府中暗房有物证,提审的官员拿不定主意,就呈报上来让我拿主意。我想着鬼神之说未必不可信,还是看一看他说的物证为好。”
“怪力乱神?”戚铃兰顿时从他言语之间捕捉到关键的字眼,面露诧异之色,轻声喃喃:“难道他也是重生回魂的……”
“或许更出乎常理。”
“什么意思?”
戚铃兰疑问的话音落下时马车也已经抵达了少国师府正门外,陆之珩不做声回应,伸手挽着她下了车。
随行侍卫抽刀划开了门上的封条,向两侧推开大门,迎二人穿过厅堂走进内院。陆之珩似是一早就来踩过点,自进门时起面容沉着冷静,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府中一座荒僻的院子。
这是谷梁赭的私人书房,做了两重门,其中一层门栓上绑着造型古怪的锁,陆之珩拿了串钥匙对着锁摆弄了一会儿,门便开了。
“一个书房守得这么严实,想来里面藏的东西不简单,谷梁赭就这样把钥匙交出来了?”戚铃兰道。
“若不是他才挨两板子就招了个干净,和前世在狱中铁骨铮铮的模样大有出入,我也不会信他说的夺舍这种怪事。”
夺舍二字一经陆之珩口中说来,戚铃兰心下讶然。
她和陆之珩死后重生已经是世间罕见的奇事,好歹是借自己的身子回到从前。夺舍的意思,可是孤魂野鬼占了谷梁赭的身体……
来不及细想,房门已经开启,引入眼帘的是书柜上凌乱无序的杂书。
陆之珩先迈进房间将烛灯都点上,方才昏暗的书房霎时灯火通明。
“这些书模样好怪异,封页与常人书籍竟是相反的。”戚铃兰随手取了一本下来,翻阅了几页便皱了眉头,“里面的字也和我朝文字不尽相同,像是缺了些笔画……”
陆之珩同样取了一本书下来翻阅着,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书的文字竟是横着写的,靖朝上下应是见所未见。”
“我在父亲的书房看过南阳、北凉、西和等诸国的书信,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文字。”戚铃兰话刚说出口,言语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解释道:“那些书信都是战时从敌国截下的,父亲留存这些也是以防将来需要翻查细节。”
陆之珩无奈道:“我又没说疑他,你就这么急着解释。”
“此事坦坦荡荡清清白白,自当说清楚道明白。从前有那么多误会,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戚铃兰道。
他听罢没有像之前那样着急解释或是自证真心,或许他终于接受了现实,就好似琉璃镜摔落破碎,再如何修补也掩不去从前的裂痕,人心比琉璃更脆弱,也更复杂,或许时间能抚平心伤,但那要煎熬过多少个十年啊。
戚铃兰转移了目光,随即看见另一边暗处支着一张长桌,比寻常桌案更宽敞些,桌上放着些造型怪异的琉璃瓶子,地上的木桶中还剩余一些清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先帝驾崩的突然,那时谷梁赭在御前献药,或许没料到自己没机会再回府邸,所以这些东西都没收拾,就这样扔在桌上。
戚铃兰心下生出些许猜测,回头对陆之珩说:“这些应该就是谷梁赭炼制金丹用的器皿吧?”
“是。”
陆之珩回应得简短,戚铃兰回头看见他还捧着那些怪异的书,又往回走了几步。
“你看懂了?”
陆之珩点点头,说:“粗略一看甚是稀奇,仔细再看也并非全然生僻。这些文字只是比靖国文字少了些笔画,比寻常文章用语更俗,倒像是民间话本小说之类的东西。”
“谷梁赭所谓的证物就是些话本?”戚铃兰眉心一凝。
陆之珩把书递了过去,示意她仔细看看。戚铃兰狐疑地接过书,从首页开始翻开,陆之珩也不出言翻译,只取了一支烛台凑到书页旁边打光,方便她看清。
正如陆之珩所说,书中文字乍一看生僻,仔细看竟然也认识了,戚铃兰渐渐专注于这怪异的“话本”,耐心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