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本想着叫你直接入住橙霜坞,不过萧玉舟久居里面留了味道,待他搬干净后,遣人洒扫清洁彻底,你再去吧。戚九想他真是关心自己。
上官伊吹伸手一指他的恬脸,矮子别笑,你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一样得卷铺盖走人。
戚九心底更蜜。
大人英明,小的一定竭尽所能,协助您识破更多更复杂的幻彧
上官伊吹安静听他句句奉承,重新走上竹桥,桥边摆着一叶扁舟,迈脚蹬去斜靠在舟前。
戚九唯唯诺诺,跟着坐在舟尾。
上官伊吹递给他一柄舟棹,先把划船学会了,再一一实现其他的豪言壮语吧。
戚九
上官伊吹问,你可知萧玉舟独守着橙霜坞,是做什么的
戚九侧头稍思,难道在此专给您御舟的?
上官伊吹并未夸赞,自顾自道我独居在艳赤,由橙霜河环绕,此河道乃唯一的必经之路,为得就是清净无扰。
想你也瞧清楚了,鲤锦门地位非常特殊,并不能在咸安圣城内显山露水。
为了趋避筑幻师的潜入,我们也借助幻彧替自己寻了一块隐蔽的乐土,保证组织的绝对安全。
像萧玉舟今日被鲤锦门清退,也不可能白放他出去搬弄是非,鲤锦门会有相关的人以幻术替他抹除这里的一切记忆,让他重新过上普通人的平凡生活。
抹除记忆,正好他没有记忆。
戚九立马对这四个字兴趣极浓。
试探问道,假若被幻术抹除的记忆,还能不能再借助幻术恢复记忆
上官伊吹把湿透的衣摆拧在手中,缓缓挤出绸缎间的水分。
无可奉告。
四个字瞬间就把戚九击败。
他只好举起手中木棹,左一滑,右一拨,竭力保持船身平衡。
舟随波荡,两岸橘香溢怀。
上官伊吹身上湿得少,转面迎风徜着,精健的背脊如卧雪眠霜的梅枝,不媚不枯,恰有一种刚刚好的自然风姿。
难怪他的身间发肤里,时时透出自然的甜橘甘香。
不知道大人的口舌里,有没有橘子的香甜。
看着美极的画面,难免非分起来。
戚九卷曲的发髻里,渐渐滴淌着残余的水珠,映照琥珀色的深邃眸子,滑过弯弯的薄唇,跌入微乱湿腻的襟口。
好紧张,紧张到快要把血肉融化了。
上官伊吹:才说你的眼睛厉害,莫非是善于偷窥
没有,没有,小人专心滑舟。
戚九的眼睛断不敢乱摆,仅注视自己手里的东西。
忽听上官伊吹浅笑,翻身淡扫他的额头,莫名有种熟稔地勾人感:你紧张什么,难道心里存有什么鬼祟,被我点破不成?
戚九慌忙以湿漉漉的衣袖揩去额头水珠,岂敢,小人能有幸替大人乘船,诚惶诚恐。
那水珠里掺杂着汗珠,热腾腾得在脸皮上烧。
上官伊吹似先撩起对方的羞处,蓦地冷警一句:其实你所谓的长处,也并非有多么令人刮目相待。
方才我在众人面前所言,也仅是替你抬高了些威信。
最终选你进鲤锦门,还因男人堆里,你性子内秀堪比女子,多少知些廉耻,不会明做出丢人败德的举动。
可若是日后天天见我,总是一副扭捏做派,索性把萧玉舟再换回来吧。
先扬后抑,损人句句不带脏字。
戚九正襟危坐,再不敢动任何花花肠子。
气氛忽然端庄。
上官伊吹亦坐正身姿,把掌中带血的银碎往某人眼前一亮,舟先停水中,四下僻静,你来看看这块儿物什,可还会散出烟气吗?
早该办正经事的。
戚九双手接过碎银,上面毫无任何图案,也无异常烟气,遂摇摇头。
真是奇怪。
上官伊吹收回碎银,你可以讲讲这块碎银的来历,以及医坊内发生的事情。
戚九当然知无不言,将犀牛衔杯纹银壶与东佛的关系,以及银壶在中元夜爆裂时引发出地门广开,一一详细讲解。
出于自保,他的话中也隐瞒了些许,例如自己右掌中的印记,能隐身遁形的白式浅,这些话均未曾告知。
上官伊吹当即判断,犀牛衔杯纹银壶内似乎一直藏着一个幻彧,而此幻彧正与地门有十分关联。
与白式浅所言如出一辙,戚九当即觉得他聪明非凡。
上官伊吹旋即又详细分析,目前已有二人被此银碎沾|染,一方面或是这二人身上必定存着某种共性,才会招致厄运,其次则是犀牛衔杯纹银壶爆裂之际,正是咸安圣城人|流最为密集混杂的时辰,根本不能锁定某一种类的人群。
因此想再次验证此壶的价值,只能静静等待第三个招致异常幻彧的人出现。
还有那个夜遁的产妇,与她所生的诡异婴孩,均是重要留心的对象。
上官伊吹手指顶在戚九的额头,一戳:小子,这些以后全都靠你的眼睛了。
哇!
戚九的敬仰之情,简直如江堤决溃,滔滔不绝。
还不等他眸中的光芒扑向上官伊吹。
轲摩鸠蕴足十成嗓音,隔岸传音: 阿官~~你猜我在哪里等你啊~~~
总有人来干扰他的好事。
戚九转头来回打量,橘树丛里寂然无声。
上官伊吹道别睬他,闲的。
戚九又专心荡起桨来。
舟行一程,艳赤便到。
艳赤乃是鲤锦门红光所聚之处,状似孤岛,四面八方被橙霜河幽然萦绕,岛中草木茂盛,鸟语花香,中心处是一座巨大的高塔,塔形似一朵兴然怒放的曼陀罗花,被散淡的赤光汇聚,辛辣艳丽到能令人望而失魂。
轲摩鸠满身华服,金银交叠,早立在艳赤外翘首等着。
戚九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的脸,何况他根本没脸。
上官伊吹命他将舟停靠在远处,似也不想让二人见面,草木中缓缓走出一个体着连身白袍的男子,巨大的帽檐遮盖着男子的全部容颜,双手合十于胸前,对着上官伊吹恭敬而拜。
细观,白袍上淡淡绣着繁杂的曼陀罗花纹,袍内隐隐约约显露出身体线条,脸部则空洞洞的看不清明。
上官伊吹瞧戚九的贼眼睛,使劲往帽檐里睇,不由解释道你眼前的塔,便是我所独居的破魔裸塔,而你眼前的人,便是侍候我起居的陀貘。
这座破魔裸塔,是座母塔,而你先前与东佛所见的,则是散布在整个北周的子塔,整个北周内共有一百七十六座子塔,而艳赤的母塔中,则有一百七十六个侍奉母塔的陀貘。
不知我如此一讲,是否满足你的全部好奇心?
戚九畏缩,但忍不住冒犯,问一百七十六个侍奉母塔的陀貘,难道没有各自的名字吗?
上官伊吹散笑他们不需要名字,只需要绝对的虔诚,对破魔裸母塔的膜拜。
戚九哦了一声。
上官伊吹道你身上的衣服全湿,让陀貘领你去沐浴更衣,尔后,我再寻你说事。
目送戚九离开,才有慢慢朝轲摩鸠的方向走去。
轲摩鸠笑:瞧瞧,我替你办了那么一大件好事,把人名正言顺地给你弄进鲤锦门来,你不设宴款待我,反而遣了一大群叽叽歪歪的小子去青云一水间缠着我,真是太可恶了!
上官伊吹也笑:不用啰嗦,今夜就叫你吃香喝辣。
哼!
轲摩鸠道我花大力气撬下来的银碎呢?你从萧玉舟的伤口里顺利抠出来了吗?
上官伊吹不言,从袖中掏出两块银质残片,自缺口处对接后,合成完整的一块,上面刻着一条犀牛粗腿,十分醒目。
轲摩鸠哎哎低叹可怜萧玉舟到死也不知道,我给他喝的橘酒正是麻痹他的好药,最惨的是那个小矮子,刚逃出魔掌,又主动送羊入虎口来,阿官,你比狈都奸猾。
上官伊吹悉心收好银碎,本来想谢谢你送我的潭春香,让戚九的能力短暂提高百倍,也验证银碎的诡异之处。
可你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真心该把你踹进橙霜河里喝个痛快。
别别别!!轲摩鸠连忙告饶。
只是你为什么偏赶走萧玉舟,整个鲤锦门里,没有比他更衷心于你的了。
轲摩鸠并在上官伊吹肩侧,二人沿河缓行。
萧家在北周有些势力,他早早出鲤锦门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仕途辉煌,步步青云,才该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归宿。
一语,堵得轲摩鸠无话可挑。
他看看上官伊吹完美无缺的侧颜:阿官,你最大的罪,就是你这张脸令你无罪。
不过良心建议,你新选来的小子,那双眼睛比萧玉舟偷看得更狠呢。
没事上官伊吹的笑,渐融渐柔,仿佛能与美景画为一体,他胆小,好管着呢。
第22章 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意思
上官伊吹当即在破魔裸母塔底设下宴席,唯请了上门讨酒吃的轲摩鸠,十数个陀貘穿梭花草间,手中端着精致的珍馐,逐一摆放二人面前的玉簟间。
席内油润的是缠花云梦肉,瑩黄的是凤凰胎,醇香的是美酒,各色各式,近处的母塔裹着龙睛散放出的妖佻红光,更显得张艳夺目。
两人笑饮数杯,戚九始才换好春绿色夏衣,跟着陀貘缓缓入席。
轲摩鸠瞧他出面,一口老酒喷得极远,咳咳咳,方才你未露脸时,我还以为自己饮多,从灌木丛里滚出团杂草来。
戚九想:你个木头能喝醉个屁啊!不由好奇观察对方如何饮酒。
轲摩鸠再仰头饮酒状,反正玉樽里的酒是消失不见了,好神奇。
上官伊吹也笑他很适合穿绿。眸中微风簇浪,点点星光均落向某人。
好看什么?!轲摩鸠执杯而视,赤艳是红的,他是绿的,红配绿,赛狗屁!一饮而尽。
上官伊吹:你来自异域,不知我北周红绿相配,方是大俗中的大雅。
轲摩鸠:阿官,你脑门上常年雕着一个字,你知道吗?
什么字?
理。因为凡事有没有道理,你都要强占。一句说完忍不住笑,与上官伊吹又碰一杯后,仰头畅饮。
戚九冥冥中有些嫉妒,他也想跟上官伊吹谈笑风生,举杯邀酌,于是举起酒樽自己添了酒,对道从今往后,戚九便追随于大人之后,小的生性蠢顿,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上官伊吹未动,轲摩鸠赶紧接道矮子,你也得好好奉承我,要不是我......
你一沾酒便喝个不停,毫无节制,恐你借酒耍疯,胡说八道,该回青云一水间去了。上官伊吹一把将戚九的袖子扯住,拉在自己身边坐下,在戚九看不清的角度,淡然扫了轲摩鸠一眼。
本想反驳,可是对方驱赶的意思十分明确,轲摩鸠深知上官伊吹的性子说一不二,扫兴地将杯中酒饮毕,道声再会,随着陀貘离开。
戚九无端一扯,酒樽中的佳酿洒在自己手背,也撒了上官伊吹胸襟些许,夏季服薄,隐约透出两颗酒渍蜜豆。
戚九的鼻孔里血脉瞬时喷薄欲出,腰腿连成一线,僵直得麻涨起来。
但是想起对方的屡次警告,真怕得罪贵人,戚九边道歉,边用袖子去擦。
上官伊吹蓦地捉住他越矩的手,眼神中吸噬的光,足把戚九的灵魂吞没。
你这身衣服弄脏了,难道还想再骗我另一身?
戚九问可我身上没有手巾。
上官伊吹:你可以用嘴舔啊。
戚九的脸瞬间微酡,现在可不是羞燥的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马撅起嘴,拼命往上官伊吹微微起伏的胸口吸去。
快靠近时,上官伊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的空杯套在他微微撅起的唇间,似是恶作剧般轻笑连绵,狗胆不小,你想吸哪儿?
戚九的头皮轰得炸毛,双手捂住酒樽,不敢吱声。
上官伊吹忍住不笑,适时递来银箸,都是我和轲摩鸠吃剩的,你随便拣选,看看有什么爱吃的。
其实席间的食物都是陀貘新换的,并未被任何人品尝过。
戚九瞬时有些懵然,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态,对他好,还是不好,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呢?
漫头微卷的发丝,因为沐浴之后,而变得更如蓬松柔软的棉絮,在戚九思绪游弋的间隙,时不时撩到他的脸畔上。
好烦。
戚九嘴里忙着品尝,无瑕把飞乱的长发挽成发髻。
似是欣赏着某人狼吞虎咽的吃相,一阵风过,戚九的长发仿佛蓬松的蒲公英,越发飘摇。
有人伸手,自他凌乱的发丝间缓缓抚摸,掌心的温度,直达戚九慌张失措的内心。
而后从袖间取出蝶骨翼刀,上官伊吹悉心替他盘好发髻,簪上刀钗,靡靡的声音像低低的耳语。
宝刀还你,但是
上官伊吹的唇,已然靠近戚九敏然的耳肉,微痒,勾人。
你这种没心没脑的模样,只能叫我一人看,听到没?
恍如一梦,戚九的身体倏地松软,欲要不知觉地塌陷入身后的怀抱里。
就好像千万次,他总紧密地依偎着身后的胸膺,难舍难离。
两人眼前忽得有人闪出,定睛一瞧,居然是陀貘,也不知道究竟是一百人数中的哪一个,可是上官伊吹的眸底已然挂上冷淡致命的狠厉。
陀貘一拜,并不说话,只以手作势。
大约哪个方位上官伊吹径自起身,眼睛随着陀貘的手势,聚焦在破魔裸母塔的某处,那里自钢铁浑铸的坚实壁体间,隐隐约约投射出幽蓝的暗光,混合入红光里,衍生成迷紫的光环,环中透出八卦阵中的巽位。
难道出什么事了上官伊吹的眼睛里分明满是厌烦的暗纹。
戚九跟着起立,上官伊吹转了笑,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又觉得不妥收回手去,低声叮嘱道:肚子还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