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他抬手,拭去了陈竹眉眼间的霜雪,轻声问:还难受?陈竹已经在男人背上睡了一觉,此刻倒没什么困意,就是说话的节奏出了问题。
他又分不清男人是谁,只得小声自言自语,不难受,不想睡觉。
陈竹直勾勾地盯着徐兰庭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你是谁。
我徐兰庭意识到不能跟着醉鬼的逻辑乱走,只是一笑,还冷么?屋子里暖气很足,将外界的冷空气完全隔绝。
可徐兰庭却像是犯傻,还是怕陈竹觉得冷,嗯?冷不冷?
陈竹眨眨眼,迟钝的神经缓缓地转了一圈,而后点点头。
徐兰庭以为他冷,正要去升壁炉里的火,却听见陈竹答非所问:嗯,有一点点饿。
陈竹坐直了些,鼻头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眼睛却雪洗过般澄亮,火锅。
陈竹是贵州人自然喜欢吃辣,今天好不容易遇上火锅局,却因为喝多了没敢多停留。
他现在还想着方才错过的肥牛呢。
但徐兰庭却不打算给他吃火锅。陈竹喝了酒胃里受不住辣,男人怕这人挑食不肯吃别看陈竹平常珍惜饭食,可徐兰庭却知道,陈竹不爱吃的东西很多。
喜欢吃西红柿却不喜欢吃被焗烤过的西红柿;喜欢吃肉但不喜欢太肥腻的肉;爱吃糖倒是什么糖都喜欢
但陈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吃,就浪费粮食,哪怕是再不喜欢的食物,他也会吃得干干净净。
徐兰庭想了想,吩咐助理将附近所有五星级酒店的招牌菜都订一份送过来。
半小时之内送过来。徐兰庭转身看了看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人,眼神中是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柔。
吩咐完后,徐兰庭拧干了热毛巾,将陈竹的手心翻过来,先仔仔细细地将他的手擦干净,又替他把鞋子脱下。
陈竹脚腕上被冻伤的痕迹已经淡了很多,只留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徐兰庭半跪着,放缓了手中的力度,像是不知道伤疤已经痊愈,小心翼翼地抬起陈竹的脚背,轻轻吹了吹,他低声说:不疼了。
吹一吹,就不疼了。
男人红着眼,低头吻了吻浅浅的痕迹,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让他疼。
啪!徐兰庭猝不及防,脸上挨了一巴掌。
陈竹连打带踹,狠狠推开了徐兰庭。
这是他下意识的防范动作,在异国他乡,陈竹遇见的好人很多,可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没有坏人?
陈竹戒备地看着举止诡异的男人,警告他,不要碰我。他狠狠地蹬开徐兰庭。
不然揍你。陈竹凶极了,要不是眼神依旧飘忽,徐兰庭都要以为他已经酒醒。
成,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变。
看着温驯无害,实则是个又倔又烈的性子。
没变徐兰庭笑着,眼眶却愈发红,他擦擦嘴角的血迹,默不作声地将毛巾捡起来。
好,不碰你。他半是哄,半是骗,外套湿了,脱下来,好不好?
陈竹警惕地盯着他,却没有动作。
而男人一伸手,陈竹就皱起鼻子,死死地盯着靠近自己的那双手。
成徐兰庭叹了口气,实在拿他没办法。
他起身,转了一圈,走到柜子前。徐兰庭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纸袋上印着红彤彤的老北京冰糖葫芦字样。
徐兰庭每个月都会订一柜子的冰糖葫芦。
等冰糖化了,就又订一柜子。
男人抱着虚无的妄念,从刀尖上品尝着短暂的甜,又一次次看着甜蜜的假象破碎,融成一滩腥红的血色。
但他仍执着地、近乎偏执地用这种方式折磨着自己。
只有痛,才能让他清醒,才能让他还感觉自己活着。
徐兰庭低头,细细拆开一支糖葫芦。
他终于,将那串迟到了很久很久的甜,捧到了陈竹眼前。
男人举着糖葫芦,在陈竹眼前晃了晃。
陈竹坐得端正,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可那双雪亮雪亮的眼睛,却被晶莹剔透的糖果吸引,跟着徐兰庭手腕的动作转来转去。
小屁孩儿。徐兰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揉了揉陈竹的发,将糖葫芦递到陈竹手上。
吃吧。徐兰庭又半跪下来,仰头看着陈竹,都是你的。
可陈竹拿着糖葫芦,却只是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又看了看。
嗯?徐兰庭以为陈竹不舍得吃,心里一阵苦涩,不怕,吃完了,还有很多。
可举着糖葫芦的人却罕见地低了低头,他眨眨眼,问徐兰庭,怎么吃啊。
手上的糖果看着太漂亮而精致,外头一层透亮的蜜糖,里面是饱满的草莓,红彤彤的山楂。
酒精软化了陈竹的意志,叫他生平第一次露了怯,他举着糖果,竟有些无措。
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骤然得到了世上最精致的甜蜜,迎来的不是喜悦,却是尴尬和无措。
男人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望着陈竹。
哥哥教你吃。
他偏头,从陈竹手上咬下一颗鲜红的草莓。
在陈竹愣神之际,男人俯身 ,凑近。
唇上的甜蜜徐徐而至,陈竹新奇又紧张地望着徐兰庭。
而徐兰庭却闭着眼,像是不敢看他。
透亮的糖衣缓缓融化,一滴滴滑落,粘腻地,甜甜地擦过唇边。
柔软一触即分,徐兰庭很快退开些许。
好吃么?男人的声音已经沙哑,像是强忍着什么。
陈竹舔舔唇,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好吃。
他忽地伸手到徐兰庭唇边,指尖拂过男人唇边残留的糖渣。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陈竹一本正经地说着,天真又无辜地将手指递到徐兰庭嘴边,不可以浪费。
男人的胸膛起伏,他像一只在黑夜中潜伏太久的野兽,压抑着疯长的欲/望,徐徐靠近。
徐兰庭张嘴,咬上那一节瓷白的指尖。
就在男人控制不住,将手按在了陈竹腰上时门铃一响。
他还饿着肚子徐兰庭反复告诉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男人像是逃避似地起身,背过身,抬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外头的助理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徐兰庭开门。
男人并无什么异样,可助理却莫名觉得今夜的徐兰庭格外危险。他不敢有一丝耽搁,赶紧叫人把车上的餐都送过来。
食物都用小餐车装着,一排排,被推进来。
食物的香气很快吸引了陈竹的注意力,但他喝醉,想起身,却又跌回了沙发上。
徐兰庭挥挥手示意人离开,而助理离开前,看见男人推着餐车,走到陈竹跟前,躬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男人哄着他,亲昵得不像话,先喝点汤,嗯?
见他妈鬼了小助理下意识闭上了眼,不敢看,慌不择路地离开,离开前还不忘紧紧地关上了门。
原以为陈竹饿极了,可等食物真正到了他眼前,陈竹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嗯?徐兰庭端着汤碗,坐在他身边,不喜欢吃这个?他又起身,想换一碗。
可陈竹却抿着唇,将手伸进了口袋。
他低头看着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钱,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徐兰庭缓缓放下碗筷,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可他的阿竹却不是。
阿竹的三餐,无外乎是简单而平常的面条米饭。
加上陈竹本就在餐厅工作,对于他来说,这样精致而美味的食物,是需要付钱的。
对不起。徐兰庭低声说,宝贝,对不起。他俯身,目光对上陈竹的,低声说,阿竹,哥哥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徐兰庭从自己擅长的食谱里,找出了一个合适的选项,他鼻尖蹭了蹭陈竹,轻声说,阿竹是不是喜欢吃米粉?
陈竹迟疑地、莫名地望着这个对自己极好的男人。
记忆中,似乎也有人给他做过正宗的米粉。
哥哥你喜欢吃米粉,我特意跟姑姑学的,你尝尝看,是不是你家乡的味道。
陈竹眨眨眼,迟钝地点点头嗯。
谢谢叶熙他正想开口,男人却已经转身进入了厨房。
陈竹看着男人的宽肩窄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熙不是已经跟他分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竹儿:从前你拿我当备胎,今天你就是替身:)
当然叶熙已经出局,工具人罢了(竹儿心里只有祖国和理想~
第58章
不得不说, 徐兰庭的手艺像是专门跟老师傅练过。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竟将一碗肉燥米粉做得口味正宗,竟和家乡的味道重合。
米粉煮得偏软, 肉臊子是卤过的鸭肉切成的肉末,浇头是熬得鲜香的鸡汤,配上酸甜的腌萝卜丁、酸豆角, 开胃极了。
徐兰庭只做了小半碗,被陈竹吃得干干净净。
陈竹抱着碗, 看了看徐兰庭, 犹豫了一会儿, 轻轻说:我还饿。
好。男人嘴上答应着,却端来一碗醒酒汤,哄着陈竹喝,再吃一碗。
陈竹鼻尖嗅到的味道不一样,尝到的味道也不是刚才的, 他皱着眉头觉得疑惑,却不愿意浪费食物。
他一面纳闷,一面闷着头将醒酒汤喝了个干净。
男人抬指, 轻轻捻过陈竹唇边, 阿竹, 他轻轻说,还饿不饿?
醒酒汤下肚,陈竹胃里暖了些,看着他摇摇头。
去睡觉了,好不好?男人声音沙哑,不等陈竹出声就将人抱起来。
少年的骨架已经完全长开,褪去了曾经的料峭单薄, 血肉丰满,骨骼匀亭。
陈竹不适地挣了挣,却被男人抱得更紧。
滚唔陈竹眼前忽地出现一支亮晶晶的棒棒糖。
唇间骤然被甜蜜包裹,陈竹眯起了眼,专注力瞬间被甜滋滋的糖果勾走。
男人熟练地用软刀子融化了陈竹的防备,抱着人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一室漆黑,而男人也没有开灯的意思。
走到床边,男人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沉重,像是野兽饿极了的鼻息。
随着徐兰庭脚步一顿,陈竹手里的棒棒糖被忽地拿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松雪般柔软的被褥之中。
好舒服陈竹闭上眼,伸手摸了摸想找个被子盖上。
可男人却欺身而上,将他禁锢在了怀里。
陈竹没找到被子,迷迷糊糊地抬手,碰了碰那人身上暖烘烘的温度。
好像还挺暖和的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被睡意裹挟着,就要睡过去。
可男人似乎存心不让他好睡,陈竹昏昏沉沉中,只觉得唇上一阵轻微的痛。
陈竹不耐地偏过头,对方却变本加厉,唇上的力度发狠。
嘶陈竹被咬得一痛,他微微睁开眼,昏暗的夜色中,对上了男人血红如野兽般的眼。
也只是一瞬,温热的手掌就覆盖了陈竹的视线,叫他又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中。
混沌中,耳边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下一秒,男人的手松开,陈竹透过片刻的光亮,看见了眼前漆黑的领带。
陈竹再一次被布料遮挡了视线,眼前是一片漆黑,于是感官变得格外敏感。陈竹甚至能够听见对方胸口有力的心跳。
男人微凉的唇似毒蛇般游弋。
陈竹偏过头避开他的吻,抬手想将人推开可他的手很快被按在了两侧。
男人的吻克制又热烈,陈竹偏头避开,可男人却没有放过他,陈竹只觉得脖颈间一阵微热,而后热烈的吻一路游弋着,占领着
在酒精的余威下,陈竹晕晕乎乎地想,这是哪儿他是谁
男人不容拒绝的禁锢,让陈竹几乎难以喘息。
这似曾相识的窒息感,叫陈竹有些恍然。
窒息却熟悉的感觉
陈竹张了张嘴,轻轻地低哼了一声。
喘不过气曾经几乎有很多个夜晚,陈竹都是陷落在这样窒息的甜蜜中。
男孩甜甜的声音如犹在耳,哥哥,我会不会很重呀!、哥哥,你抱抱我呀!
可恍惚间,陈竹又似乎看见男孩通红的眼,他哭泣着,祈求着。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哥哥你别不要我。
陈竹挣扎着低唤了一声,叶熙
嗯?男人骤然一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息。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陈竹无奈又恍惚地低声呢喃,叶熙你好重。
男人明显僵住,狠狠压制在陈竹手腕上的一双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陈竹的记忆被打乱,他习惯性地放缓了声音,没有不要你他只是不想看见原本开朗少年悲伤的脸。
那样的神情,太过绝望,太过相似。
乖,不哭叶熙我
手上的禁锢忽然一松,陈竹终于挣开了男人。
脸上的布料缓缓滑落,他透过细小的缝隙,迷迷糊糊地盯着人夜色中,男人模糊的脸。
相似的肩背,模糊的五官,陌生却似曾相识的窒息感,陈竹不知今夕何夕,低声说:叶熙你能不能先下来。
陈竹被压得胃里不舒服,他偏头喘了口气,难受地说:我有点儿难受。
他委婉地提醒着对方,不曾想,男人却忽地下了狠手,卡着陈竹的脸,叫他转过脸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语调却阴森冷淡,阿竹,你叫我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