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路加摸了摸发间那顶小小嫩嫩的角,里硬外软,捏起来没有感觉,使劲掰会疼,和指甲的感觉差不多。其实他说了谎。
兰斯的圣力注入他体内时,并没有所谓的诅咒被撕离的撕扯感。
有的只是他自己的灵魂分崩离析的痛感。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诅咒。
他就是魅魔。
那些圣力伤害的不是莫须有的诅咒,而是他本身。
羊皮卷中从来没记载过小王子的生母,那似乎是一位籍籍无名的情妇。
但如果仅仅是普通情妇的话,滥情好色的国王为什么会对她母亲念念不忘,甚至还违逆教廷把他封作王子?
他的生母说不准真的是魅魔
还有赫卡庄园里的那只吸血魔。
路加伸手看向那枚衔尾蛇环戒,今晚戒指上的紫水晶仿佛格外饱满餍足,盈动着邪恶的光泽。
那时他还不懂吸血魔的话,现在想来,那只吸血魔恐怕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并且一直在帮他伪装成人类,直到登上王位
恶魔登上王位,这对光明神教简直是奇耻大辱,不是吗?
路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可不喜欢做别人的棋子。
身体的疲惫淹没了路加,他努力打起精神,最后还是撑不住倦意,陷入了昏睡。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惊变,路加本应该彻夜难寐,但或许是因为热牛乳太有效,他竟就这么昏昏沉沉睡到了大天亮。
还是门外夏佐吵吵嚷嚷才把他闹醒的。
路加迷糊了一下,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额头、后背和尾椎骨。
感谢光明神,本来就不太明显的魅魔体征完全消失了,镜子里的他除了憔悴了点,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他变回人了。
脑子里紧绷的弦猛地放松,疲惫感夹杂着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路加整个人都垮下来了。
他皱起眉望向门的方向,胡乱抓了几把头发。
吵什么呢?
*
昨晚烟花会上,夏佐被人流冲散后,就一直在寻找路加。
他在人群中隐约望到了那个叫兰斯洛特的银发仆人,又看到路加被他牵着手,护在怀里跌跌撞撞往远处走,也不知道那人要把路加拐到哪去。
夏佐一想怒不可遏,转念又一想这有什么奇怪?
那个兰斯洛特本来就是路加的情人,他们俩做什么,自己貌似也管不着。
但还是很气,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按捺住自己想要破坏路加和别亲热的冲动,一直挨到天蒙蒙发亮,才有了借口去路加的住处找他。
和仆人一打听,才知道昨晚殿下醉酒,是兰斯一路抱回来的,还没进卧室,就迫不及待地亲亲上了。
殿下很热情,兰斯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呢。小女仆这么说着,绯红了脸蛋。
夏佐一听,再一想象,脑子都炸了,也没想清楚要做什么,举步就要往里走。
小女仆连忙将他拦下来:兰斯说过今天殿下会晚起,大家做事都要轻些,不能扰了殿下休息。
为什么晚睡晚起,答案不言而喻。
夏佐脑子里最后一根筋崩断,瞬间变成了一只狂躁的红毛狮子,足足有七八个王子侍卫上手,才把他架回候客厅。
他喝了三杯冰块柠檬水,数了一会儿军靴上的小刮痕,冷静下来。
十分钟之后,他借口去逛花园,中途甩开仆人,从城堡另外一侧徒手爬上了路加所在楼层的窗台。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在走廊里看到了兰斯洛特。
兰斯站在门边,衣衫齐整,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没有任何情欲的痕迹。
发觉窗外有人,兰斯转向夏佐,眼中的冰冷和锋利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淡漠。
有那么一瞬间夏佐以为他会动手,全身紧绷,险些摔下城堡。
随即他噗嗤一笑。
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奴隶罢了,有什么可怕?
兰斯平静地向他比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便移开了视线,垂眼静思其他事。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装给谁看呢。夏佐低声说着,一步一步走过来。
兰斯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夏佐一把扯起他的衣领,发现兰斯左脸上有一个拳印。
是昨晚路加留下的。
夏佐慢慢笑了: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受宠。
殿下还在休息。兰斯压低嗓音。
他对夏佐莫名的敌意略有不解,若是其他时候他自然可以和此人私下解决,顺便清算一下这位塞西尔少爷屡赠殿下淫秽书籍的问题。
但现在不行。殿下吩咐他在外面看守,他需要留在这里,寸步不离。
都是男人,你有什么打算,我心知肚明。夏佐冷笑,奉劝你别动歪心思。既然温士顿家族失了权势,就别奢望更高的地位。
他逼近兰斯,缓缓道:如果我发现你想利用路加做什么,我会让你消失得一、干、二、净。
兰斯在夏佐像狼狗一样的眼珠里,发现了蛇一样的嫉妒。
原来是这样。
兰斯似乎明白了什么。
出于某种他自己都不甚明晰的动机兰斯淡淡看着夏佐,像是不经意间偏过头,丝绸般的长发缓缓滑落,露出了一段脖颈。
颈侧两道抓痕猛然跃入了夏佐的视野,赤裸裸地宣誓着所有权。
兰斯冷淡地瞥向他,藏在银色睫羽下的绿眼睛里,似乎透露出几分怜悯。
夏佐觉得他仿佛淡淡笑了一下。
嘲笑。
夏佐彻底爆了。
他狠狠把兰斯掼在石墙上,与此同时,他们身边的门嘭地被撞开。
吵死了,有完没完!路加一身睡袍,抱着两个枕头,赤脚站着,死人都能从棺材板里吵活!
路加夏佐讪讪。
路加拽起怀里两个枕头,一左一右砸向夏佐和兰斯。
兰斯抱住枕头,看到路加样貌恢复了正常,不由露出了微笑。
夏佐的脸埋在枕头后: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所以一早就来了
滚!路加吼道,我累死了,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今天谁都不见!
发表完赖床宣言,他便如来时一般嘭地关上了门。
夏佐偃旗息鼓,蔫蔫地傻站着,从枕头里扯鹅毛玩。
却见兰斯礼貌地敲了敲门。
做什么?路加在里面听出了兰斯的敲门声,狗都比你会看门,我还要朝你兴师问罪呢,就这么着急领罚?
塞西尔少爷毕竟是殿下最好的朋友,身为下人我不便管束。兰斯解释。
管他是谁。我的命令是你行为的最高准则。里面的声音又飘远了。
是,殿下。兰斯微笑道。
夏佐眼睛瞪得像铜铃,对着兰斯咬牙切齿。
这个奸诈狡猾的小人!
对了殿下,兰斯温声道,如果殿下还想继续睡觉的话,我想您需要一个枕头?
里面静了静。
圣鸿林夏宫的配给没有王子府邸那么齐全,路加卧室里唯二的两个枕头,都在他释放起床气时当做炮弹扔了出去。
路加:
兰斯耐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只白净的手伸了出来,揪住兰斯递过去的枕头,又嗖地缩了回去。
门关上。
痛失一次讨好机会的夏佐抱着掉了大半鹅毛的枕头,气得脸色发青。
兰斯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的态度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但经历过之前那些事之后,夏佐怎么看都觉得兰斯是在挑衅。
夏佐吸足一口气,瞥了一眼路加的房门,又憋了回去。
这里不适合。出去再打。他咬牙切齿道。
*
如何让自闭的小王子走出房门成了当日最大的难题。
路加和小王子同岁,满打满算也不够十八,穿越后遭遇了这么多事,差不多到了心理上的极限。
在被窝里蒙一整天逃避现实似乎也不错。他消沉地想。
任何敢来打扰他的人都被轰了出去。
饭也不想吃。
这就有些让人担心了。
殿下,午餐门外兰斯再次开口。
滚。
殿下,这次是
我说了不吃!
这次是我,哥哥。少女清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芙拉。
关于这个妹妹,路加总觉得亏欠她良多,尤其是发生了昨晚的事之后。
他立刻爬起来扒拉了两下头发,勉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床让它们至少看得过眼,然后轻咳一声:请进。
金发碧眼的少女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哥哥会像个宿醉的流浪汉呢。阿芙拉笑盈盈地说,不愧是哥哥,即便邋遢一点也很好看。
路加抿了抿唇。
他下唇自己咬出来的伤痕还未痊愈,眼尖的阿芙拉立刻发现了那处小伤,提议道:我帮你?
嗯。路加乖乖扬起下巴。
阿芙拉扶着他的下颌,将治愈性的圣力渡入其中。
变回人类的路加并不会和圣力产生排异反应,细小的伤口逐渐修复。
嘴唇,嘴角,还有舌头阿芙拉意味不明地笑了,昨晚很激烈呀?
路加的脸刷地红了,因为尴尬。
是我自己咬的。他恶狠狠地说,吃糖吃坏了舌头。
嗯,嗯,都是糖阿芙拉显然不信。
她收回了圣力,路加舔了一圈口腔,不由赞叹妹妹的治愈术十分精妙。
圣力的觉醒和个人性格与经历有关,阿芙拉的祖父是宫廷医生,她从小就喜欢疗救小猫小鸟,圣力也全往治愈发展了。
不像某个毫无痛觉,还一点治愈术都不会的人。
兰斯身上有几处伤路加欲言又止。
刚才在外面我已经替他治疗过了,阿芙拉皱眉道,哥哥,你们究竟激烈成什么样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伤势?
我砍的。路加实话实说。
脸呢?
我揍的。
手?
我咬的。
路加一点点低下头去。之前他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然而在阿芙拉面前,他却像个被训斥的孩子,有些坐卧难安。
阿芙拉不太赞同地看着他:之前外界那些有关你的奇怪癖好不会是真的吧?
我和他清清白白,真的。路加拉住阿芙拉的手,你要信我,兰斯应该爱慕
他住了嘴。
他想撮合兰斯和阿芙拉,然后呢?
他自己变成了魅魔,无意识亲吻了兰斯之后再为了掌控权力,把他推给妹妹?
如果真这么做,路加自己都会恶心自己。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路加指甲抠抓着掌心,又产生了藏回被窝的冲动。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舒展开他的掌心。
阿芙拉抚平了那几弯月牙形的小指甲印,双手握着路加的手。
不论哥哥想做什么,想喜欢谁,我都会支持你。她微微笑着说,无论别人怎样说哥哥,我都会一直爱您。
路加眼睛略微酸涩。
在羊皮卷里的那个世界,阿芙拉也一定是这么和小王子说的吧?
她为了他和他的国家远嫁传教,客死异乡。像那样无法保护她的国家,无法保护她的教会为了这些东西而死,又何必呢?
路加本觉得夺取了阿芙拉哥哥的身体,就要还给她一个更好的哥哥。事实上是,他的到来反而加速了阿芙拉远嫁的历史进程。
不,他不会让那件事发生的。
我一定会保护你。路加握着她的手,向她认真发誓。
又说胡话。阿芙拉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连饭都不吃,哥哥要饿成干尸变成鬼魂保护我吗?
我吃。路加梗着脖子说,叫人准备午餐,我要去会客厅。
兰斯已经去准备了,他可真了解你。阿芙拉嘟嘴,他对哥哥一片赤诚之心,哥哥可不要再随便伤害他了。
路加有气无力地滑进被窝里。阿芙拉对他们的关系误会已深,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除了加速厄运,他的到来还拆散了妹妹的姻缘。
真是棒极了。
他闷在被窝里想。
*
半个小时后路加前往会客厅用餐,惊讶地发现夏佐还没走,更惊讶地发现夏佐一瘸一拐,活像个被揍断腿的木乃伊。
除了小时候某次夏佐偷溜出府邸去找小王子玩,被塞西尔伯爵发现后揍得全身骨折,路加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一面。
你和熊打架斗殴了?他挑起眉头。
熊?呵呵。夏佐瞟了一眼兰斯,迅速收回了目光。
二十分钟之前,他好不容易等到兰斯从那该死的门前离开下来,便向兰斯发出了决斗挑战。
我时间很紧,兰斯彬彬有礼地回答他,恐怕无法为塞西尔少爷善后了。
那时夏佐没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还以为他在找借口逃避。
直到决斗开启一分钟后他断了腿倒在地上,看到兰斯端起托盘转身匆匆去厨房,才知道没时间善后的意思是没时间善后他的腿。
谁能知道一个看似单薄无力的小情人,身手却丝毫不差,体内还有股奇怪的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