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围观者 第34节
江芃以能力不济为由拒绝了昭文帝的任命,仍旧做国子监祭酒。君臣二人好像陷入了人什么奇怪的磁场,明明每日上朝时处理政事十分顺畅,私下却并不像以前一样多有交流。江衍成功通过了翰林院的考试,依照旧例为正七品翰林院侍讲。江又晴也感受到了这种微妙,昭文帝来的次数并没有明显减少,但是气氛不像之前没那么好。江又晴只做不知道,跟乐安说是因为前朝的事疲惫。
等到二月国子监新生入学工作结束后,江芃第三次提出了辞官的请求。
凡事再一再二没有三,昭文帝留中不发,靠在椅子上,好像低头一样说道:“让江向山过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芃在宫里当值,他特意找了个当值的日子才把奏折递上去,等待着昭文帝的召见。看到王永来了,就知道自己计算的没有错。
“王公公。”江芃起身问候。
王永苦笑一声,无奈道:“江大人,皇上请您过去。”
“有劳公公了。”江芃笑着说道,跟着王永进入了人乾清宫。
“臣江芃参见皇上。”江芃进门弯腰行礼道。
昭文帝看着江芃一副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就有些无奈,叫了起,就将江芃写的奏折递给他,问道:“江大人这是干什么?”
“臣就是字面意思。”江芃再次弯腰说道,“朝堂在皇上的领导下已经平稳了,多一个少一个臣根本无关痛痒。臣父母也老迈了,和钟家结亲后时常和钟先生交谈,想到回乡教导学生也算是有一些价值。”
“你早就有这打算,为什么不和朕说?”昭文帝问道,有些疑惑和感伤。
“皇上也没有问臣啊。”江芃语气中好像带了委屈与赌气,“皇上不是认定臣为什么辞官了吗?”
看到江芃发起了小脾气,昭文帝反而放宽了心,在赵王府的时候江芃就是这么个性子,后来慢慢理智了,现在看来江芃还是当年的那个江芃。
“向山还是这个性子。”昭文帝的语气松缓了许多,让皇帝承认错误是不现实的,“你这走了,江为玉可是才上任。”
江芃不在乎的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别做一些有违法度的事就好。”
“你还真的是放得下。”昭文帝摇摇头,“你预计怎么教书。”
……
傍晚云霞弥漫,江芃满身轻松的从乾清宫走出来,王永出殿将他送到宫门口。
“有劳王公公了。”江芃在宫门口和王永告别。
王永躬身说道:“江大人客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江芃踏着轻松的步伐往家里走。这回提前还提前对了。
第60章 太后薨
天还暗着, 乾清宫前朝臣已经在此等候了。
江芃周围形成一个虚掩着的真空带,周围窃窃私语,不时有人瞥一眼江芃, 他也不在意。江芃掸了惮官袍, 今天他特意从里到外换了身洗干净的, 来为自己的官宦生涯画上个完满的句号。
“江大人。”有人突破了沉默的封锁, 向前走来。
江芃转身,看到是正三品秘书监, 也问候道:“姚大人。”
姚大人低声询问江芃:“江大人,你这是?”
“不过鲈鱼堪脍。”江芃小声解释, “教书育人不光在国子监可以, 回乡也可以。”
姚大人摇摇头,笑着叹息一句就离开了。
门前太监静鞭三下,官员排好队,大门打开,众人陆续进入。
省去前面千篇一律的问候, 直接到达“戏肉”部分。
“臣国子监祭酒有事启奏。”江芃出列说道。
昭文帝在上面坐着, 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从四面回荡, “江爱卿请讲。”
“今天下海晏河清,臣父母老迈,请辞国子监祭酒一职, 回乡侍奉双亲。”江芃说道。
昭文帝照例挽留:“天下虽海晏河清, 但江爱卿是国之栋梁,在国子监教导学生, 为朝廷培养了多少国有才之士啊!”
“臣心在双亲,不能全心全意为朝廷做事,无异于尸位素餐。上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下对不起莘莘学子的求学企盼。”江芃再次躬身推辞,“教书育人不止在朝堂之上,身在乡野也不影响。”
“爱卿多次上书决意离去,朕也不好强留。”昭文帝长叹一声,“既不领官职,为‘奉言’可否?”
“愿为圣上效力。”江芃躬身,然后回到队列之中。
他真没有想到昭文帝会给他“奉言”这个名称,奉言不是官职,而是官员告老还乡后,皇帝给的一项可以直接和宫里对话的权力,一般是分发一块檀木的小牌子,上面只刻奉言二字,使用的时候将给皇帝的信夹在木牌之间,送入宫中即可。
这块木牌真正的用意已经和创作出来时相差很远,成为一种表达皇帝看中的信号。江芃拿到这块木牌,辞官后不论在什么方面都会好过很多。
满朝文武看到江芃拿到奉言牌态度也有微妙的变化,原以为江芃招了昭文帝的厌恶,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不知道江芃哪根筋搭错了要去大家自然不会将这种变化表现出来,不过都预备着下朝小聚送行。
“正五品吏部右侍郎苏海安,擢升为正四品国子监祭酒。”昭文帝填补了江芃留下的空缺,“江爱卿和苏爱卿做好交接。”
江芃和苏海安双双出列,一个应是,一个谢恩,这件事就完满的结束了。
苏海安出身城南苏家,是宫中良嫔的生父。世家的势力下去,方家和万家这种押对了宝的就张狂起来,昭文帝重新启用苏家也是告诉朝中其他人,对世家的清洗结束了,安抚众人不要继续恐慌,做事也要小心。苏海安让出了实权的吏部,苏家自诩清流,正好专业对口。
江芃辞官已成定局,前朝的消息传来后宫可就热闹了。与江又晴关系好荣昭仪、贞嫔的最近都没有来烦她,其余诸人不管抱着怎么的心思,不论是亲自还是派人来,都想看看江又晴的反应。
高位妃嫔自然谨慎,低位妃嫔想跳都跳不起来,整体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奴婢惯会见风使舵,克扣还不敢克扣,可是拖工期这种试探性地行为已经提到明面上了。
当如意第三次去尚衣局催进度无果后,江又晴决定不再等了,对晓云说到:“去乾清宫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王总管。”
朱宛凝忙于给太后侍疾,后宫的事已经明面上不怎么管了。江又晴不打算采取什么刻意穿旧的衣服,让昭文帝自己去想的把戏,昭文帝从小在深宫里待着,衣服一上身固然就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意思,可是难免不给自己盖一个心思深沉的印章,那就得不偿失。
王永的动作很快,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中午刚刚知道这件事,下午白鹭就去尚衣局处理了一名司衣。晚上昭文帝就翻了江又晴的牌子,赐下了不少东西。
第二日一早,尚衣局尚宫就带着江又晴三催四请的衣服到了钟粹宫。
“奴婢给怡昭媛请安。”尚衣面带笑容,躬身请安道,“最近事比较多,奴婢原以为您的早就送过来了,谁知道底下人交接的有问题,误了时辰,怡昭媛还请见谅。”
“尚衣严重了,能送过来就好。”江又晴不咸不淡的打发了。再伸手翻看送过来的衣裳,针脚细密用料考究,半点看不出来赶工的痕迹。
之后一连几天,昭文帝都宿在钟粹宫,后宫对江又晴的态度总算是和之前一样。
如果说江又晴这段时间的盛宠多少有点江芃辞官的影子,那出乎大家意料的就是良嫔的复宠了。
良嫔自入宫一直走下坡路,等到家族不被重用,自己没有去避暑山庄的地步,好像一下子就开窍了,找回了丢失的灵气。宫中这一款的美人本就少,再加上天生条件丰厚,复宠就像是干草点燃了火星,一下子声势就起来了。
又涨必有跌,良嫔出乎意料的起来了,庄良媛自然而然地就下去了。随着盛宠的不断减少,她的心情也格外的不好,近乎每件衣服都要模仿良嫔,但当良嫔绷住了,两人站在一起就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东施效颦。
对于向婉仪来说,先不提庄良媛是她的臂膀,但就良嫔是她的死对头,能不让良嫔得宠的法子她都会试试。
向婉仪深知良嫔只要稳住,想走冷艳这一条道就行不通,而庄良媛最初获宠必然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就让她找自己以前的感觉。谁知道庄良媛竟然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这种强扭的情况下表现出的姿势,向婉仪自己都感觉奇怪,因为自己本身事情就比较多,现在只能挥挥手由她去了。
牵制向婉仪的就是顾宝林和她所出的四皇女。
向婉仪还真没有养别人孩子的经验,或者说满宫上下,谁都没有抚养有生母的孩子的经验。更何况也许是顾宝林怀胎时心思过重的缘故,四皇女并没有向婉仪自己的孩子健康。那群接生的人,除非孩子看着就不好,其余的情况都会报个“健康”。这健康有多少水分就说不清了。
现在顾宝林每天把她当贼防,只记得昏迷前稳婆报的“康健”,看到孩子比较羸弱就以为她动了手脚,一面不敢得罪她,另一方面又把这种不敢得罪她表现得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也是比较堵心。
明修仪和成贵人怀孕时间比较相近,大家都在讨论到底谁的先出来,这个问题到三月底终于有了结果,还是成贵人先一步分娩。
端贵嫔十分紧张的坐镇延禧宫,她并非在意这个孩子,只是不想在昭文帝不待见她的情况下,让宫里第一个出事的宫妃在她宫中产生。她也在心里念着,一时没防住,让成贵人有了身孕,这要是个皇子,需不需要重新选择一个扶持。
二皇子李恭已经六岁,到了正经入学的时候,明年就要搬去乾西所。她在挂心那边的情况下精力已经消耗很多,之前被冤枉的时候手下势力更是缩减了许多。如果成贵人生下皇子,野心一定会扩大,那时候为了压住她而费的精力是不是还不如重新培养新人?
即使端贵嫔准备的再充分,也耐不住成贵人自己难产。她想的那些一个都没有派上用场。
她为了胎儿吃了很多,又害怕出事没有怎么运动,胎儿太大不好生产。在太后赐下了一只百年老参的情况下,成贵人虽然要好好养几年身子,但把命保了下来,生下了五皇女。五皇女在肚子里呆的时间太长,出来脸都是青的,虽然缓过来,叫声更是和猫一样。
太后清醒的时间开始减少,总还是挂念明修仪这一胎。沈含月也不是头胎,在成贵人生产后十天也发动了,十分顺利,又添了个健康的皇子。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承接三皇子李盈的寓意,为六皇子赐名李润。
等到明修仪出了月子,将六皇子抱到太后面前,等到太后亲自看了这个还在酣睡的小家伙,伸手抚摸孩子柔嫩的小脸,树皮般苍老的手放在孩子旁边,像一种生命的交替。
赐了些小孩子常用的肚兜、拨浪鼓之类的,好像心里的那口气散了不少,清醒的时间越发短暂了。只过了半个月,太后就基本没有清醒的时候了。
等到了太后昏睡过去的第二天,于姑姑好像知道时间到了尽头,让缕金去请御医,再一边请人去承乾宫,一边让人去景仁宫,之后通知所有妃嫔在慈宁宫殿外候着。
以慈宁宫为原点,一个个宫人身穿颜色浅淡的宫服,面容沉凝严肃,快步走向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消息风一样的传播在宫里。
第61章 血玉
江又晴接到宫人通知, 换好了素净的衣服,这回和文贤皇后还不一样,太后并没有咽气, 穿素服过去就触了霉头。
到了慈宁宫, 昭文帝和皇后已经在里面了, 明修仪有于姑姑接送, 也进去了,江又晴和荣昭仪就在门口领着众妃嫔恭候。
太后安静的躺在床上, 睡得很熟,御医在诊脉, 昭文帝三人围绕着不说话。御医还是说出了三人心知肚明的话:“启禀皇上, 太后病重,臣无能为力,即便放任不管也不过半月之期,如果用药,也只能清醒两个时辰。”
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这个决定只能昭文帝来做。
昭文帝闭上了眼, 缓了缓神 , 说道:“用药吧。”
在御医的用药下,太后缓缓地清醒了,她环顾四周就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声音喑哑的不成句子:“原来, 到这时候了。”
于姑姑和缕金扶太后靠着,缕金端了杯温水给太后润润唇, 太后咳嗽两声,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皇后和明修仪退出了帐外,给这对母子充足的独处时间。
太后恢复生机, 靠在床上,昭文帝为了方便太后,坐在了床沿上。
两人相对,默默无言。
本来就并非从小养育长大,根本没有什么可供回忆的事,登基也并不是由朱家促成,而是自身的拼搏,上位后关系就更加浅淡,多半是靠文贤皇后从中周旋。
现在,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本来就营造不出温情的样子,这下子更是连表面上的闲扯都说不下去,两人对坐无言。
最终还是太后先开口,她总要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掩住尴尬的气氛,说道:“不要让孩子守灵。明修仪是个心思纯净的好孩子。宛凝……如果以后做错了事,要给她一个体面。”
昭文帝默默的看着太后絮叨,一句也没有说道他身上,有些心烦,起身说道:“我去叫皇后进来。想来母亲应该和她有很多话要说。”
太后噤了声,知道自己相处方法的不对,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变化了。
昭文帝出来让朱宛凝进去,朱宛凝也推门进去,坐在昭文帝刚刚坐到的床榻边。等待着太后交代遗言。
太后定定地望着朱宛凝,说道:“秋荷是要跟着去守陵的,缕金会留下来打理慈宁宫。她一般不会干涉后宫之事,你去找她她才会出手。后宫的人手你知道的,都是给你的。我死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可用,你要小心点。”
“是。”朱宛凝答道。
太后看着朱宛凝的表情,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叹了口气将话吞了回去。静默了一会儿,看到朱宛凝没有什么要说的,说道:“去叫明修仪过来吧。”
沈含月进了殿门,走向了熟悉的床榻,双手握着太后的手,有些惶惑又不敢仔细去想。
“含月啊。”太后长叹一声,她醒来的这一个时辰好像都在叹气,现在回想起她做妃嫔的时候,那时候的太后好像也是郁郁寡欢,死在她们斗争最激烈,儿孙一个个夭折的时候,也许这就是太后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