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这句话让虞荒临微微抬眸，呼吸顿了片刻。
    对于自己会成为帝国将军这件事情，其实虞荒临并不感到惊讶，他从小就是被齐重风和他的家族朝这个方向所培养的，他所学过的东西，
    参加过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如果不是其间有郁昭这个变数，他或许会更早登上这个位置。
    但大皇子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间点，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他应该是要再等上两年才会开始去竞争那个位置，虽然在郁昭离开之后那个位置已经几乎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选，但这其中的过程却是必须经历的。
    现在大皇子对他说出这种话，必然是因为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所以计划提前了。
    而能够改变计划的事情，无非只有
    陛下那边出事了？郁昭说这话时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大皇子挑起眉峰轻轻点了点头：是，老头最多还能撑上五天。
    虞荒临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目光却渐渐沉了下去，他低着头若有所思，没有接触到大皇子的眼神，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大皇子这才又开始说起他这次把虞荒临叫过来的用意，以及两天之后的上任仪式上虞荒临应该要做的事情和注意的东西。
    大皇子分明对这件事情非常看重，但同时也似乎有些担心。
    虞荒临又问：殿下认为会有人来破坏这场仪式？
    大皇子轻笑了声：不说别人，齐重墨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容易上去。
    虞荒临是大皇子的人，这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而他如果成为帝国将军，那么军部几乎就已经完全成为了大皇子的手中之物，两位皇子现在手上的筹码相差不大，但如果虞荒临成为军部统帅，那么二皇子就必然会被压下去。
    但凡他还有想要争斗的心，他就绝对不会让虞荒临站上那个位置。
    大皇子倒没有太多顾虑，只挥手道：放心，他做不了多少事的。
    虞荒临心事重重地结束了和大皇子的对话，退出花园，在与几名护卫聊过之后，他穿过回廊见到了等在外面的自家副官。
    副官正站在回廊尽头，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压得很低的帽檐下面，视线正好与虞荒临交错在一处。
    第52章
    见完大皇子回来，虞荒临和副官被护卫们带着往之前的来处走去，护卫们遵从大皇子的吩咐要护送虞荒临回到住处。
    而还没到达皇宫的停机坪，中途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变故的原因是皇宫内突然传来了警报声响。警报是皇宫内某个关卡的防御系统，如果虞荒临没有记错，这和他曾经去过的古堡战场是相同的，当时在古堡战场当中，沈辰带着人鱼偷偷离开宫殿，就是在那个位置引发了警报系统，后来没能够逃脱宫殿。
    现在不知道究竟是谁触碰了那个地方的防御系统，导致警报响起，走在前面的护卫们因此怔了片刻，大家都在回头看着虞荒临和他的副官，似乎是犹豫了瞬间。
    虞荒临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主动说道：几位不用管我，我自己就去就可以了，你们去找大皇子吧。
    毕竟几名护卫最重要的保护对象还是大皇子，在保证大皇子安全的前提之下，他们才有精力去护送虞荒临回去。现在发生了这种突发状况，所有人都在想着要回去保护大皇子，自然没有时间再去管送虞荒临回去的事情。
    虞荒临这么说出来，几名护卫只犹豫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其中为首的那名护卫站了出来，对着站在虞荒临身边的那个人道：你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那名护卫立刻点头应声，看着其他几人飞快离开了这里。
    皇宫里面现在突然之间变得混乱起来，因为警报的关系，到处的护卫都在往警报传来的那个方向赶去，四周凌乱不断有脚步声响起，许多人擦着虞荒临的肩膀过去，向着那头赶去。
    虞荒临回头看了看，皱着眉头担心地问道：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的，皇宫内守卫森严，就算真的有人擅闯皇宫我们也不会让他平安离开。跟在虞荒临身边的那名护卫认真说道，虞先生还是跟我先离开这里吧。
    虞荒临点了点头，轻轻整理了下衣服，接着说道：走吧。
    皇宫里面的确很混乱，而那名护卫带着虞荒临和他的副官往前，也很难不受到影响，经过某处拐角的时候，那名护卫刚刚转身，就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动
    静传来，还没有等他回头看去，他就感觉自己的后颈似乎被扎入了什么东西，接着他感觉到那处微微发凉发麻，很快就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而也直到看着这名护卫倒地，出手的副官才终于抬起头来，收回了自己拿着针剂的手。
    好了，现在麻烦都解决了。副官抬起头来，露出了属于郁昭的面容。
    郁昭挑着眉头看着虞荒临，对他伸手说道：合作愉快。
    虞荒临同样正笑着，他装了一路无辜而神秘也不知道的路人，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对郁昭轻轻点头同样伸出了手，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合作愉快。
    两个人相视笑了笑，接着才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他们所去的方向是皇宫的正中心，那位帝国皇帝的寝宫。
    虞荒临平时常有来到皇宫，但是对于那位深居简出的帝王却很少与之碰面，平常见到的更多还是大皇子。而郁昭却不同，他以前也同样常来皇宫，见得最多的还是皇帝陛下。他从前不清楚为什么那位皇帝陛下会对他这个其他家族的孩子这么宠幸，就算他对比起同龄人来说或许要优秀些许，但那也只是外族而已，相比起两位皇子，他不该对自己有这么特殊的对待。
    从前郁昭年纪太小，许多事情没有办法思考，后来等他长大，那些原因也有些不可追寻了。
    直到不久之前，他从人鱼首领那里听到了自己的身世，他才终于完全明白，究竟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到了这种时候，他或许只有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去寝宫看看那位曾经待他十分宠溺却又害他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皇帝陛下，他想知道那人究竟在想着什么，又或者帝王的心思原本就是难以猜测的。
    两人的脚步很快，原本这种时候要应付四周的护卫，要注意不被泄露行踪，应该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对于身手同样，这件事情并不难以完成。他们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古堡战场里初次合作战斗的时候，彼此的动作他们都熟悉无比，甚至连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们都完全能够猜到。
    明明只合作短短几次，却好像已经是最熟悉的战友。
    虞荒临甚至还有空在这种时候开口和郁
    昭聊天：是你去触碰了那个防御系统，让它发出警报的对么？
    郁昭还没有开口回应，虞荒临又接着说道：但是你原本应该时刻待在花园外面，大皇子的护卫虽然不多，但都是皇宫里的精英，他们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你是怎么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触碰防御系统的？
    大概郁昭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听虞荒临的回答，在这么问了出来之后，虞荒临抿着唇笑了笑，又说：果真不愧是最受欢迎的帝国将军。
    郁昭听着他自说自话，终于忍不住好笑地说道：话都让你说去了，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甚至觉得虞荒临故意问出这么多问题，不过就是自己想要吹捧下他而已，现在吹捧的目的达成了，他根本也就不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想到虞荒临之前的计划，他也问道：你早就知道大皇子会在今天叫你过来皇宫是么？
    就在那天他们在别墅里说清彼此的身份之后，虞荒临提到了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已经拖不了太久的问题，郁昭说不清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但他在沉默之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去皇宫再见见那位皇帝陛下。
    而虞荒临很快也赞同了郁昭的决定，并表示自己可以帮他进入皇宫。
    在那之后，虞荒临让郁昭乔装成自己的副官，没过多久就等到了大皇子派人来请他进入皇宫商量事情。
    虽然刚才不管是在进宫的路上还是在面对大皇子的时候，虞荒临所表现出来的模样都看起来是个合格的傀儡，似乎对帝国即将发生的风雨毫无所知，但只有郁昭知道，这家伙心里恐怕早就对这些事情看清了个七七八八，甚至恐怕比他所想的看得还要更远。
    相较之下虞荒临虽然总喜欢用各种方式去赞美他，但事实上虞荒临根本不比他差，从某些方面虞荒临的心机反倒更让人需要警惕。
    郁昭既然已经选择了虞荒临，就不会去考虑自己如果和这家伙不在同个阵营，这家伙处理起来将会有多棘手这种问题，他们赶路的期间说了不少的话，等到达皇帝寝宫的时候，却没有过去太长的时间。
    此时不少护卫都在因为不久前的警报而谨慎万分，皇宫
    内有半数的护卫都在忙碌着寻找偷偷潜入宫殿的敌人，却没有谁想到进宫的两人竟然已经到了这里。
    寝宫外面守着数十名护卫，这对比起常年上百名护卫的皇帝寝宫已经是守卫非常松懈了，虞荒临看着远处的守卫，停下脚步和虞荒临藏匿在树丛之中，低声说道：我们得先引开他们的注意。
    虞荒临说着往前方走去：你趁机进去见陛下。
    郁昭摇头拉住了虞荒临，阻止道：不用。
    虞荒临对郁昭的决定百分之百相信，只要对方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所以很自然地就停下了脚步。
    郁昭于是牵着虞荒临的手直接迎着数名护卫守着的寝宫大门走了过去。
    皇室寝宫有着许多护卫重重把守，但事实上这些护卫分守在不同方向，守在大门口的也仅仅只有八个人而已。他们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朝着那边走去，虞荒临神色冷静，跟在郁昭的身侧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在这种状况下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认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低着头在专注地看着两人此刻正交握着的手。
    而郁昭同样冷静，带着虞荒临来到殿前，几名护卫早就发现了他们，这时候立刻拦住两人：你们干什么？
    有的护卫认出了虞荒临的身份，凑到刚才出声的那名护卫旁边说了什么，然而那名护卫依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紧拧着眉头说道：就算是未来的帝国将军也不行，陛下现在正在休息，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虞荒临轻轻嗯了声，却没退开的意思，只是眨眼看向了身旁的郁昭。
    几名护卫没弄懂他的意思，虽然看着郁昭和虞荒临同时走过来，但他们只认出了虞荒临的身份，而另一个人帽檐压着眼睛，看起来明显不如虞荒临身份明显，他们也就只将注意力放在了虞荒临的身上。直到现在他们随着虞荒临转过头去看向郁昭，他们才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能够负责陛下寝宫的安全的护卫都不是简单的护卫，但这时候他们对着郁昭，却明显自心底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几个人迅速后退拿出了武器，然而这时候却已经晚了，他们听到郁昭开口说了声：让开。
    这明明是人类的发音，但不知道为什么传入他们的耳中却像是掺杂了某种古语，几名护卫怔怔看着郁昭，还没能够回过神来，他们就发觉那个神秘的人已经抬起了头。
    那是张足以称得上明艳照人的面容，不该是人类拥有的容貌。
    几名护卫同时感觉身体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连带着似乎连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下来，他们紧盯着那张脸，眼底的惊愕渐渐散去，最后失去了所有的情绪，成为只能听从命令的傀儡。
    郁昭回头看了眼虞荒临，轻声说：走吧。
    虞荒临安心地跟在他的后面，经过几名护卫的时候还顺手将他们的头转了过去，不让他们继续直视郁昭的模样。
    这就是精神力？虞荒临低声问道。
    郁昭点点头，却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他们这时候已经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第53章
    皇帝的寝宫原本该宽敞且明亮，郁昭曾经来过这里无数次，在年幼无知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在这座宫殿里面奔跑玩耍，他甚至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爬上过皇帝的膝头，玩耍他的胡须和头发，他当时不觉得如何，后来稍微懂事些了再回想当时的场景，才知道为什么那群护卫和皇宫的侍从们都用那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直到后来他明白事理，被耳提面命地教育了许多次，他终于渐渐学会了用规矩的方式和这位皇帝陛下相处。
    再后来他战功赫赫，再回到这里，也再找不回从前的感觉，这座宫殿似乎变得遥远了许多，而他时常来到这里，不过也只是陪那位皇帝陛下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和其他人商量帝国的未来，交流些自己不感兴趣别人也不感兴趣的天气和心情。
    直到现在他再来到这里，算起来相隔不过两年的时间，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心境却全都改变了。
    而他现在面对的不再是威严的帝国皇帝，而是一个重病在身的年迈者。
    郁昭走在前面，皮靴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踢踏声响，而虞荒临跟在他的后面，看着地板上倒映出他们两人的影子，他们的脚步声先后响起，向着空旷宫殿的前方而去。
    在宫殿尽头处的大床边，雪白的帷幕低垂着，隐隐透出床边的那道身影。
    帝国皇帝现在正坐在轮椅之上，在窗边看着宫殿外面的风景，有几缕微风细细滑过他耳边，吹动他灰白的头发，他披着件厚外套闷声咳了两下，却像是突然有兴致似的回头对正在走来的两个人说道：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想，如果你真的还活着，那我大概是能在死前再见到你一面的。
    虞荒临跟在后方，听到这话微微蹙起了眉头，像是心中略微不满于他对郁昭说话的语气。
    郁昭沉默地向那道身影走去，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对着窗边的轮椅轻轻俯身鞠躬。
    这是对皇帝陛下的礼仪，身为臣子他曾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但这次的意味却略有不同。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该是臣子，而是他的子嗣。
    老皇帝枯瘦的手轻轻拢了拢身上的外
    套，有些怕冷似的，他看清了郁昭的鞠躬，却好似没有看到，只是自己又回过头看向窗外，咳了两声说道：我派出去的人其实查到你不少事情，你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我也都知道，包括你所在的人鱼学院，还有你去过人鱼基地，见过人鱼首领的事情。皇家拥有的眼线和我知道的东西远比你想的要多，我只是没有去打扰你们，因为我想看看
    他笑了两声，眼底被黄昏染上了点光芒：我想看看你们究竟到最后谁能够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