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沈闻叙知道，他只是嘴上逞强，其实根本就没有献身的意识，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很快就后悔了。
    虽然我很喜欢你主动，但今天不行。
    沈闻叙把他拉起来，低声问，为什么不想回去？
    回不回去都一样。
    付安阳垂着脑袋，心里很不痛快。
    才刚吵完架几分钟，她就把矛盾抛在脑后去通电话，好像自己的孩子情绪如何根本比不上她的工作。
    她并不怎么需要那个家，也不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来拖后腿。
    我不想转学。
    对着他诉说委屈要比在家里容易得多。付安阳郁郁不乐道，她只想让我听她的话，按她的安排走。我不想那样。
    不会转学的。沈闻叙说，要上学的人是你啊。你已经决定了不去，她总不能把你绑上飞机吧？
    付安阳哼了一声。
    这倒也是。
    大人总是会按自己的意愿对你好。他耐心道，我妈当时也是这样。
    只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却从没想过或许他更愿意守在她病床边，即使要因此面临更多危险。但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如果你有自己的意愿，就一定要尽早地告诉她。告诉她想要什么，为什么。
    付安阳露出犹豫的神色。沈闻叙揉乱他的头发，温和地安慰，别担心，说出来就行了，她会听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缺乏沟通才会有这样的矛盾。他还有很多弥补的机会。
    等他渐渐冷静下来，又问，送你回去？
    再待一会儿才回去。
    付安阳听进他的话，妥协却又郁闷地小声抱怨，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有发现我出来了。
    沈闻叙不置可否，瞥了眼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
    他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震动。付安阳问，不接吗？
    不着急。沈闻叙从容地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坏心眼，再待一会儿就接。
    那是楚茜的号码。直到付安阳说要回家前，他才退到洗手间里接了电话。
    处理完工作才发现儿子忽然深夜离家，楚茜直觉是来找他了。联系到付安阳说自己刚刚分化成了omega，能联想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
    终于等到他接电话时已是心力交瘁，语气甚至带上了些乞求，你不能放过晏晏吗？
    你现在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了，为什么还追着他不放？
    她咬牙平息颤抖的语调，是为了报复我吗。
    在沈闻叙的行踪被泄露之前，付安阳是更先被盯上的一个。
    某天放学回家后，听到他说有不认识的叔叔问我叫什么名字时，楚茜知道，自己必须狠下心把家里那孩子赶走。
    收留沈闻叙本就是前夫揽下的祸事，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付安阳不会知道。沈闻叙却一清二楚，耐着性子解释，楚阿姨，我没有恶意。
    晏晏跟我在一起，待会儿就会到家。听说您平时工作很忙，那么至少趁今晚的机会，希望你们可以敞开好好地聊一聊。
    沈闻叙说，但如果只是一味地责怪他您应该知道，这样只是在把他更用力地推向我。
    他的声音客气又尊重。冷静得不像是一个孩子在和长辈交谈，反倒如同成年人之间的博弈论调。
    楚茜死死地握着手机，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你刚才的问题，从我回来的那天起，你就应该知道答案了。
    沈闻叙说，我不会再放开他的。
    鉴于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相处，还是心平气和地说话更好。其实以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也没什么重提的意义。我们重新认识怎么样？
    目光放得更长远，沈闻叙不想也不能跟她把关系闹僵。
    为了晏晏。我们好好相处吧。
    **
    付安阳，男，高一在读生。
    人生中第一次应该也是唯一一次离家出走，以三小时后被送回家告终。
    还是头一回这么抵触进家门，他坐在车里磨磨蹭蹭，甚至想拉沈闻叙陪同，你要不要也留下来。
    虽然道理都懂，但一想到楚茜在里面等着，就又有那种季度总结去汇报业绩的感觉。
    我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再来，今晚就你们两个人好好聊聊吧。
    沈闻叙笑着为他拉开安全带，语气沉稳而笃定，去吧，一切顺利。
    空旷的一楼客厅里，楚茜独自待在沙发上等待，坐立难安。
    她刚刚主动把手机关机这是多年来都没有过的事，单纯的等待时间变得更加漫长。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沈闻叙说得没错。
    她想要记起付安阳是如何一步步变成今天叛逆的模样，却发觉自己记忆里上个阶段的付安阳还是一团稚气的面孔，下一秒就骤然变成了目光沉静的高中生模样。
    她全副身心地扑在工作上，错过了很长一段珍贵的时间。即使这样离得近，就在她身旁。
    在这段珍贵的时间里，付安阳独自长大了。
    直到付安阳回到家，走过来，叫了她一声妈妈。站在她身边时，挡住头顶的灯光投下一小片阴影。
    楚茜忽地意识到，她的孩子已经这么高了。
    他有自己的喜好，特长和目标。有自己想做的事，有愿意结交的朋友，有喜欢的人。他已经长成了值得任何一位母亲为之骄傲的模样。
    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晏晏对不起。
    付安阳懵了。他原本也是要说对不起的，这下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惯性回答，没，没关系？
    甚至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要跟他道歉，就已经原谅了她。
    楚茜自责地摇头，泪如雨下，没有跟他计较大半夜往外跑的事，反而把他吓得够呛，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来，蹲下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妈怎么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示弱的样子，记忆里她一直都是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的。即使在离婚分家打官司的时候，也都权衡利益十分理性。
    可直到此刻，她无法冷静地面对自己对儿子的亏欠，红着眼眶说，是妈妈明白得太晚了。
    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即使离婚了，你选择跟着我，那就一定不能比从前差。我只能更努力地工作我想送你去更好的学校，让你住更大的房子，所有东西都给你最好的，你想要什么都能给你晏晏，我想证明，即使没有他，我也可以把你养得很好。
    付安阳静静地听着，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低声道，我知道。你也已经做到了。
    可我从没说过想要那些。我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拭去眼泪，露出让人倍感慰藉的笑。
    我只是，想每天跟你一起吃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家庭矛盾调解大师
    明天是正文最后一章了嘤
    还安排了两则小番外
    （挥动填坑的小铲子
    第50章
    次日付安阳上学迟了点。
    等到校门口都没什么人了，沈闻叙才看见人影穿过马路小跑过来。
    今天跟我妈一起吃早餐来着。
    付安阳照常揣了盒热牛奶丢给他暖手。被问起昨晚聊得怎么样，说还行。
    看这神采奕奕的模样，应该是特别行。
    两人加快脚步往教室走。付安阳向他复述昨晚的情景，语气听起来很满意。
    她说只要我以后好好的不再随便翘课，就不用转学了。还说一直瞒着我以前的事是她做得不对，让我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尽管问她。
    沈闻叙捧着热牛奶点头，暖意从手心扩散，你问了什么吗？
    付安阳：没有。我说不用了。
    说完又补充，不是在赌气。
    是真觉得没那么必要了。
    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慌乱和迷茫的状态里，想要抓住一切有关过往的线索，企图想起自己到底有过什么样的人生。
    如今重要的人回到了身边，重要的回忆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即使还没有全部记起来，探究过往的心也已经没有那么迫切。
    因为不再感到不安了。过往便不能成为束缚。他不用再时时忐忑地回头，瞻前顾后。而是能将目光笃定地投向前路。
    楚茜暂缓了调离国内的工作计划，对他学习成绩以外的事情也比之前更加上心。
    虽然最后一次试镜结果以遗憾告终，但当时那位导演仍旧记得他，还把加试车站告别时的现场录像带送给了他。
    彼时小演员已经确认了人选，导演听闻他在积极准备艺考也很支持，并问他是否后悔放弃那天的选择，如果你来试妆，我原本是打算定你的。
    不后悔。付安阳却毫不迟疑。
    我选择的就是最好的。
    也因为亲眼看到了面试录像，楚茜才会相信他想考表演专业不是一时冲动，跟他认真地谈过未来的志愿后，亲自联络了艺考补习班。
    补习班是在晚上。于是开始准备艺考后，付安阳正大光明地告别了晚自习。
    沈闻叙便也没再来上过晚自习。
    朋友们对他俩明目张胆旷课的行为纷纷表示羡慕，并积极cue流程，盼望圣诞节快点到来。
    岑意原本就有心给他俩过生日，听到孩子们想出去玩，索性邀请大家一起去度假村泡温泉。几个人高兴坏了，出发前一天晚上群聊里表情包刷得飞起。
    付安阳还是勤勤恳恳地上补习班。
    这晚说是直接去岑意家过夜，省得明天一大早再起来集合，他收拾好行李在学校时就交给了沈闻叙，等晚上补习班结束，沈闻叙来艺考机构楼下接。
    基本每天下午放学后，沈闻叙都会先送他过来上课再回公司，偶尔兴起还会来接他下课去吃宵夜。
    时间一久，机构里的同学和老师大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对这个谈吐随和又眉眼英俊的小伙子颇有好感，甚至还打趣要他陪男朋友一起出道。
    这天沈闻叙身边有许多新来的学员。大概把他当成了机构招生的招牌，乍见之下惊为天人，围在他身边一通打听。
    付安阳从他们身后的电梯里走出来，远远望见觉得有趣。
    沈闻叙谢绝了添加联系方式，又被追问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正有些无奈时，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
    他不喜欢女生。
    突如其来的插话引起了人群的注意，还有人反问，你怎么知道？
    沈闻叙转身望见他，眼底亮起明晃晃的笑影。
    因为他喜欢我。
    付安阳说。
    **
    到达度假村后先去酒店安顿，岑意是一家三口来的，说带着宝宝得跟他们分开玩，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等晚上在露天温泉碰头就行了。
    叶嘉禾趁机跟老爸讨价还价要了两天假期，严谨也被家里放出来，批准在外面留宿一晚。六个人从酒店房间出来，撒欢似的直奔商业街，玩游戏看表演，边逛边吃。
    路上不经意间说到今后的安排，沈闻叙便顺势宣布自己高一结束就不会再来学校。
    唉为什么啊。
    夏予添遗憾道，大好时光不来学校挥霍一下多可惜。以后一起冲球场的人又少了一个。
    叶嘉禾不在意地嘬着果茶上的奶盖，目的达到了呗。
    原本就是冲着一个人来的。现在人都到手了，还留下干嘛。
    付安阳是提前知道的，现在听他再说一遍还是有些失落，手里的奶茶都不香了。
    彼时沈闻叙甚至说是只待到年底就结束，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才妥协起码把高一上完。还打趣他是不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上学也要人陪。
    他没有反驳，但心里想的是沈闻叙一直在为了其他事情牺牲掉轻松的日子，没有校园生活的回忆，应该也会感到遗憾。
    起码在学校的时候，他能稍微偷个懒。
    不要那么快长大就好了。
    不如这样！
    关绮绿忽然又有策划灵感，敲着手心眉飞色舞道，等我们高一结束，给你单独办一个毕业典礼怎么样！
    沈闻叙闻言微怔，给我？
    嗯！
    付安阳觉得不错，当即帮着撺掇，行吧？
    沈闻叙便也点头笑道，听起来很有趣。
    那我是做错了什么，要跟着你转学又被扔在那儿。
    叶嘉禾想想自己有点亏，本来学校上得好好的
    嗨呀，不是还有我们吗。
    夏予添蹦起来拦住他的脖子，兴冲冲道，以后我罩你！一起去打球！
    你别碰我！
    今晚是平安夜，料到游客会很多，岑意特地包了私汤免得要去下饺子。
    一群人到处乱逛，到处都热闹非凡，最后去温泉边上汇合时连宵夜都顺路吃了。
    温泉池小巧精致，被竹蓠芭环绕围住，外头游人的嬉笑声都被隔开很远。池边水雾氤氲，暖意融融。环境幽静而私密，只望一眼就已经让人感到放松。
    岑意一家从房间收拾停顿，稍微逛了逛酒店就过来陪孩子划水。看他们在外面溜达到这么晚才来，带着点向往自由的羡慕感慨了年轻真好。
    察觉到爸爸的心思，岑圆圆咿咿呀呀地踩水以示存在感。
    一岁大点儿的孩子看起来正是可爱的模样，格外吸引两个女孩子的注意。岑意得以抽出空来，喝口小酒放松，跟付安阳聊明年的新戏。
    他帮岑圆圆接了个小工作，去剧里客串主演的幼年时期。是个不起眼的小网剧，只因为有朋友在剧里当主演，就当去玩了，也很好奇自家崽在镜头前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