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 第69节
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老太太了。不用讲的还有安歌带着冯超去公安局向蔡队长求助,得到允诺:如果有人再上门捣乱,会派队员过来劝阻。安歌心里默默吐个舌头,不好意思蔡叔叔,借你的光。实在是没办法,派出所那个油腻腻的中年民警简直不会讲人话,居然说“想想你们自身的问题,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冯超气得说难道没有公理,他竟又说,“我劝你们省点事,早就有邻居来反映,你家时常有不同的人进出,影响安全。”
再争下去,他牛哄哄地嚷,“这片区都我负责的,有本事你们找上头,否则这里我说了算。”
幸好蔡队长不是这样的人,派来的年青刑警也不是,抓了坏人,还热心地跟居委大妈解说了一下,个体经济是允许的。像胡家这种情况,全国妇联刚开过会,要保障儿童和少年的成长。
唉没办法,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不同的人,只能凡事往光明处想。一味靠别人不行,完全不靠别人也不行。
吃过晚饭洗碗,冯超问安歌,“毛毛,你说我……要不要找爸爸?”
今天刑警小哥哥给他们做笔录时说,像他这种情况,可以通过公安系统找生身父亲。
安歌看向他,转念间有无数想法,“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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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愉快!
第九十五章 好风
“你妈妈有没有提过他?”安歌提示, “长相, 口音, 一些细碎的小事情?”
冯超摇头,“我妈妈……她话很少。”和徐家不同,安景云会一边抱怨, 一边帮孩子们收拾东西。而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教过他洗自己的内衣, 做一些简单的家务;等他再大一点,家里就没什么声音了,反正母子间的默契已形成, 不用开口他也明白她的意思。
“单位里的同事有没有说过什么?”
冯超垂眼看着水池,“有些闲话。”
安歌明白,没有参考价值。
鸟飞过都会留下痕迹, 何况人,安歌建议,“要不让我妈妈写信过去问?”有大人出面会好些, 而且安歌知道因为冯超每个月的抚恤金,安景云和那边工会一直保持着联系。
他俩把碗收到柜里, 去大房间问安景云, 然而后者睡着了。
安景云微向后仰, 头歪靠在沙发背上,呼吸均匀,茶几上是一叠散乱的教科书。
冯超和安歌交换了一个视线。
冯超:别打扰阿姨。
安歌轻轻叫道, “妈妈, 妈妈……”
几声之后安景云唔了下, 近距离看到两张小脸,猛地清醒,“我睡着了?”两个孩子很体贴,每天抢过了洗碗的活,自己却翻开书就睡着,她抹了把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累了上床睡吧。”安歌在安景云旁边坐下,帮她把书收拢到一起。
“没事,我已经歇了会。”安景云决定泡杯老浓茶,喝下去不信还会发困。她站起来,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呵欠。没办法,尽管家里有老太太,孩子们也很乖巧,但上班的主妇仍然有许多劳心劳力的事情。这几天就是又到结账日,车间交上的数据需要复核和统计,错漏的地方需要校正,做完一天的工作眼睛发花。
安歌拉住她,“这会喝了茶,晚上睡不好,第二天白天没精神。”安景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有什么办法,书要看班要上,只有靠浓茶提神。
“不如现在睡觉,明天早上看书。”安歌看了下五斗橱上的钟,“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洗漱约半小时,到明天早上四点有八个小时,扣除受爸爸影响的睡眠,应该可以保证七小时睡眠质量。四点看到六点有两小时,足够看书了。”
安景云犹豫了一下,安歌劝道,“爸爸就很注意劳逸结合。”
“他?”安景云失笑,“一把年纪还像个小孩。”难得早班又没事,吃过晚饭安景云看书,孩子们要做作业,徐正则到局里文娱室看电视了。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少,站在阳台能看到前面大楼唯一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聚了不少人,不时传来激动的叫声,“晴空霹雳-”
安歌暗暗好笑,其实安景云也想看吧。梦里安景云可是小鹿纯子的忠实粉,有阵子起心让徐蘅和她留长发,还给她们买了背带裤。
“可爸爸的技术是……”安歌竖了竖大拇指。这个真没话讲,徐正则手巧,又肯钻研,除了没有接受高等教育外,不输理工科大学生。一些简单的英文图纸,他不靠字典都能看懂。
“光技术好有什么用。”想到徐正则这次又错过调进技术科的机会,安景云叹了口气,“不会说话,脾气太硬,不明白七分做事三分做人的道理。”
这些不适合让孩子听,她打起精神,“好好学习,不然到我们的年纪就学不进了,前背后忘记,事倍功半。”
梦里的安景云虽然考到职称,但大概一辈子没爱过枯燥的数字,等调入事业单位没压力后,拖延症就没好过,身为主办报表总是拖到最后才交。安歌也想帮她叹口气,“妈妈,不喜欢的话干吗学呢?”
“不喜欢就放弃?人生在世,哪可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喜欢也得好好做。”安景云没好气,“我还不想当妈呢,不也得管你们。”她点点安歌的额头,对女儿和冯超语重心长地说,“责任大于爱好,人必须有责任心。”
“如果没有选择那是得先考虑责任,但有选择的前提下做喜欢的事情效率更高,做得更好。”
安景云嗔道,“我说话你非跟我顶嘴,哪有那么多选择。我喜欢写字画画,能整天写字画画?不工作怎么养你们?没有钱,其他都是空的。”
“去文化馆工作,去文联工作。”安歌不假思索。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就是当书法家、画家,安景云在书画上很有潜力。她写得一手好字,没有一丝女气,四十岁以后帮不少单位免费写过大门招牌。但如今铁饭碗的概念深入人心,要是安歌告诉安景云,哪怕是地方上的书法家、画家,一张大字、一张画能卖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估计打死她也不会信。毕竟卖画为生的唐伯虎不仅没有九房太太,还饥寒交迫。
当全社会物质匮乏,普遍贫穷的时候,能够超脱现实、具备想象力的人很少……真的很少。再过十几年,安歌贷款买第一套房,基本上人人觉得她有病,只有一个人主动借钱给她。
“想得倒美。”安景云不客气地打破女儿的幻想,“文化馆、文联、图书馆那些好地方,能进去的都是有背景的,我算哪根葱?”小孩子就是天真,假如徐重出面,可能有一星半点指望,但从回城到就业她和徐正则全靠自己。找到工作后写信告诉徐重,徐重回信中问及别人的情况,让他们把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不过她也不愿意依靠关系去换工作,说出去多难听,“在什么位置上要有相应的能力,不然上去了也是笑话,早晚掉下来被人踩。”
话是这么说,安景云看看茶几上的专业书,头顿时沉重起来,声音也跟着低了,喃喃道,“读书没有不苦的,咬咬牙克服了就好。”
安歌,……
亲妈啊,把学习当成苦差还学得好吗。
算了,一时之间转变很难,还是要靠大环境。安歌赶紧把话题转到另一个,“妈妈,冯超想找他爸爸。”
说到这个,安景云目光柔和多了。她从抽屉拿出一捆扎好的信,“超超,我问过你妈妈的单位。”信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也请了对面的蔡队长帮忙。但你妈妈嘴太紧,没人知道。那边工会的同志和有可能的人谈过,一一排除了。超超,超超……你怎么了?”
冯超小蝌蚪般黑亮的眼睛凝满泪水。
安景云想了想,摸摸他的头发,“别多想,找不到也没关系,阿姨现在条件好了,把毛毛妹妹每个月交的钱借你,以后你加上利息还给她。”
安歌知道,她执意每个月要给安景云二十块,每次还让签收,安景云心里不舒服已久,这是趁机发挥一下。
反正这会不说话就对了。
冯超的泪水一颗颗掉下来。
安景云声音沉了些,“别哭,阿姨不喜欢爱哭的孩子,福气会被哭光。要是换成你毛毛妹妹哭个不停,阿姨可就动手打了。听话,爱笑的人才讨人喜欢,没人喜欢苦瓜脸。”
反正不说话还是可以翻白眼的-自己生的孩子打了也没关系吗?欺负未成年人保护法还没出台?
冯超擦掉眼泪,“阿姨,谢谢你。我是感激你。”
安景云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哭,一时之间嗳嗳道,“没什么,阿姨又没做什么,要谢就谢你妈妈单位的叔叔阿姨。别怪他们,他们以前可能对你不好,但你妈妈实在……太惊世骇俗。”未婚先孕的人,一般找个理由偷偷到外地去打掉。实在舍不得打掉,也会找个人赶紧嫁,免得肚子大了难看。一床被子盖掉丑事,谁会生下来独自养呢。
她怕冯超难受,“凡事讲缘分,说不定将来有机会遇到。实在没缘分也没事,你看你跟毛毛多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不是?”
冯超看看安歌,睫毛上还带着泪花,用力点头应道,“嗯!”
嗯,安歌还想到有个地方很适合安景云,妇联。管别人闲事时总是那么热心周到。
“这孩子,干吗盯着我看。”安景云快受不了旁边的安歌,“去吧,好好用功,学费不够有五阿姨和小王叔叔。只要有本事往上读,别说大学,硕士博士博士后他们都供得起。”想想她忍不住又挖了安歌一眼,也不知道这孩子跟阿五讲了什么,阿五特意跑来跟她透底,那份美金的工资够用,让她对毛毛宽松些,由着孩子发展。
“妈妈,博士后不是学历,是工作,搞科研的。”
“……”一言九“顶”,安景云无语,过了会才缓过气,感慨地说,“行了,你们真是轮到好年头。什么叫孝顺,有顺才叫孝,你们太外公在的时候,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外公立马应,对,是奇怪,今天怎么从西边出来了。”然而最后安家还得靠不听话的二叔,否则真是败了。想到这里,安景云挥挥手,“早点做完作业早点睡,虽然让你们用功,但身体更要紧。”
安歌不说话。
好年头,好日子都是自己想办法过出来的。
安景云看她不动,奇道,“怎么不动?”一想气笑了,“小人大脾气,两个涡的孩子就是犟。妈妈也是人,肯定会错,偶尔让着我一下又怎么了。好,对不起,妈妈错了。”她把小女儿揽到怀里,“妈妈早就想通,随便你们怎么样,在身边,飞出去,都好。我跟你爸爸总能再活几十年,到时二二也一把年纪,实在不行一起进养老院,你们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们。”
然而爸爸并没有这“几十年”。安歌心里一酸,抱住安景云,把脸埋在她怀里。
“哟,说你几句就撒娇。去去去,又不是小小孩,让超超看着好笑。”安景云推开小女儿,免得冯超想起早逝的生母心里难受,打了个呵欠,“我真的要睡了,明早起来看书。”
一时之间冯超的父亲找不到任何线索,安歌却松了口气。也许是她想得多,不像别人那么乐观,毕竟孩子除了是两情相悦的结晶外,还有可能影响到另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可能是强迫的后果,所以才让当母亲的闭口不言。
不过,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在复苏的经济面前,更重要的是抓住难得的机会,让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拥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第九十六章 不公平
三年多晃眼就过。
“635!怎么考出来的?”
中考满分640。能考到635, 估计只在语文、政治的主观题上略微失分。
“第二名634, 只差一分。第三名610, 跟前两名距离大了。”
来报到的新生聚在一中的红榜下。整个新高一年级总共录取二百八十人,全市考生近九千人,可以说站在这里的全是尖子。每年一中高三毕业生, 只有零星几个考不进大学,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考进一中等于一只脚已经踏入大学,区别仅在于大学的好坏, 而八十年代大学生代表着前途无量。这些尖子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和他们的家人都是欣喜万分,对未来有无限憧憬。
然而, 站在这里,灿烂的阳光下红底黑字,名次、人名、分数, 清清楚楚揭示着:强者如云。尖子也分等级,含金量最高的是第一梯队:第一名和第二名;第二梯队是第三名为首的600~610那些同学, 10分之间密密麻麻挤了近百人;剩下的则是第三梯队。
“不公平, 一中给城里学生的分数线是580, 我们农村的得考满590,相差整整10分。”
谁是城里的,谁是农村的, 从肤色和衣着就能区别。城里孩子皮肤白晳, 穿无袖或者短袖, 而农村的无论今天是骑车还是搭车上的城,难免花一两小时在路上,为了防止长时间日晒的伤害,在八月中旬炎热的天气里穿着长袖长裤。
“不公平?一中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分数线还能再低10分。”有人凉嗖嗖地接口道。
“凭什么?”
“凭他们是一中亲生的学生,读了三年,有感情。”
也有人解释,“初中部入学是经过考试择优录取,不是就近入学原则,他们三年前就经历过一次淘汰,所以学校才多给机会。你们这就觉得不公平?每个学校都有保送名额,只要是保送生,哪怕考失手,一中也会照常录取。不过没考满580的没上红榜,实际上新高一总共有三百名零两名新生。”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一中初中部的?”
被问的人笑了笑,没直接回答,“看我像吗?”
这人戴着一顶旧草帽,皮肤黝黑,泛黄的老头汗衫外披着件过大的衬衫,一看就是为了遮阳穿的。
问的人看看他,摇摇头,“不像。”
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有着明显的特点,他们跟老师有说有笑,在校园里追逐打闹。
戴草帽的咧嘴笑了笑,抬头又看向第一名那里:安歌(女),635。
问的人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又赞道,“太牛了。”
“是很厉害,不过还有更厉害的,真正的天才在预备班,中学六年他们可能只读三四年就去大学了。”说到天才,戴草帽的双眼放光,“那些才是牛人。”
“老郑你在这!”随着一声欢呼,戴草帽的被人拉出人堆,“探花,请客!我们已经找到小卖部,冰棍都点好了,只差你去付钱。”
郑志远,红榜上的第三名,笑着一拳打在对方背上,“请客就请客,探花什么的别扯了,纯属运气,除了第一名第二名,其他的都在同一水平线,要等高考才知道结果。”
“那也是。对了,你爸什么时候出发?”郑志远的父亲即将去援藏一年。
郑志远摊摊手,“谁知道,我一个月没看见他了。”
他朋友老神在在地说,“等回来就要升了。”谁不知道培养对象才会去援藏,为了增加资历份量。
“那可讲不定。”郑志远神色淡了几分,“这种没影的话就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