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但就裴停今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凄惨无助的小可怜表弟印白玉,时朝暮自觉自己这眼睛也没瞎,今天这被娱记围堵后受到惊吓口不择言的一出闹剧,如果不是印白玉他本人故意的,那就是太阳西升东落了。手机轻轻震动了下,时朝暮刚刚发信息的人回复了过来:【好的,我尽快,您放心。】
起身开了半扇窗,时朝暮靠在窗台边放空了会儿。
他突然想起来,印白玉在镜头里提起过一个人,也就是印白玉那个意外去世的养兄印白书。时朝暮回想了下,着实没能想起来和印白书这个人有关的一星半点儿。但鉴于前有顾令谦的控诉,时朝暮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但是自己忘了。
可就算是自己见过,既然是能见完就忘的对象,那他们之间肯定只有极浅的交集才对,印白玉说印白书死前打算追他?时朝暮想着其实会产生一点荒诞感。
我今天这一天,集中在十二个小时内发生的事,还挺丰富多彩。时朝暮看着窗外自言自语。
窗边感受到的海风刮得有点厉害,时朝暮随手把被吹乱的头发抓了抓,关上窗后回到沙发边再次拿起手机,登录上了许久没在意的微博账号。
未读消息、点赞转发评论艾特、新增加的关注人数一股脑开始刷新,手机页面被迫卡住了十来秒。操作可以自如了之后,时朝暮没去管其他的,直接点击编辑新微博。
三分钟后,时朝暮对外公开的个人微博在间隔了几个月之后,有了新的动态。
【@时朝暮:既然大家好奇,那我满足一下。一共说两件事。第一件,离婚了,我提的,孩子归裴先生,离婚原因很简单,我喜欢他的时候追他,我不喜欢他了就分开。第二件,八卦随意,讨论随意,但提醒一下,言论自由不等于完全自由,过分的个人无理由臆测辱骂、空口对我的工作泼脏水时氏的法律部代为处理我的个人纠纷还是不成问题,真的,我这人脾气很硬。】
顾令谦喝得有点过于上头了,喝完了一瓶后又叫了一瓶红酒,中间好几次他都试图叫上裴停今一块儿喝。
不过裴停今没搭理,只冷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人倒没走,就坐在时朝暮之前的位子上一声不吭。虽然满脸都透露着不耐烦和想离开,但裴停今还记着时朝暮之前让他做的事,不管时朝暮当时叫他做事的缘由目的,这就是时朝暮说的。
先前安梧那明里暗里挤兑的长篇大论,裴停今其实挑着里面的几点记住了下。他现在正处于做什么错什么的程度,那确实需要提高眼力劲儿、听话一点。
放在口袋里那外表花里胡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裴停今拿出来看了一眼,有点眼睛疼。这手机是临时新买的,当时他没太在意这个外表,甚至还觉得这手机的风格和裴停今个人偏好相去甚远,可以给伪装添砖加瓦。
但有的东西是没办法随着时间而变得更容易接受的,裴停今看着自己手上这支手机只觉得越看越不顺眼。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因为来了电话,而现如今知道裴停今这个联系方式的,只有对裴停今去向比较知情的助理李舟。
裴停今看着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微微皱眉。确实是李舟打来的,但李舟应该也清楚他现在不是随时都方便讲话的状态,一般情况下李舟也不应该贸贸然打电话才对。
抬眼看了下正把自己当酒桶的顾令谦,裴停今稍作犹豫之后选择了挂断。
然而刚挂断没到十秒,李舟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这次手机铃声只响了几秒,李舟那边就先挂断了,又过了没一会儿,李舟发来短信:【事急,望回。】
裴停今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随即站起了身。
顾令谦正执着的往酒杯里倒酒,瞥见裴停今的动作,他有点大舌头的问:兄弟,你要走啦?我这还没喝完,不送了啊!
裴停今看了顾令谦一眼,忍不住露出嫌弃。就这么一个酒鬼,刚刚凭什么能跟时朝暮相谈甚欢?
想归想,裴停今离开甲板之前,还是走到侍者面前指了指顾令谦的方向。侍者看了一眼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您放心,我们会注意着的,待会儿会送这位客人回房间。
裴停今微微颔首,搭电梯回房。
进了房间关好门,他才重新拿出手机给李舟回拨了过去。
什么事?电话接通,裴停今直截了当问道。
李舟微微叹了一口气:裴总,您表弟印先生那边出了点问题。
闻言,裴停今面色不变:一口气说完。他又进医院了?
不是。李舟道,如果是身体出问题,怎么可能是我给您打电话呢,我和印先生又没有交集。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其实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之前的事,印先生又出现在了商场,就是上次您和他二人被拍到的那个商场,而这次很不巧的印先生又遇到了娱记围堵。他在娱记面前说了些不太好的话,包括曝光了您和时先生目前正处于离婚状态的事。
我想以您的习惯,不太可能及时看到这个娱乐报道,但这件事还是需要您及时知道。我一会儿给您发一些链接吧,您有时间的话可以看一下印先生到底说了些什么,以及网络上甚嚣尘上的一些言论。李舟说完,不忘补充了句,希望不会让您觉得我是在多事。
挂了电话,裴停今皱着眉看完了李舟发给他的那些链接,最后脸黑了个彻底。
印白玉从植物人状态清醒恢复过来,出院之后就一直住在裴停今给他安排的地方,有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佣人、随叫随到的家庭医生,以及出门时会随行保护的住家保镖。但在印白玉被娱记围堵采访的视频里,裴停今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随行保镖的身影。
裴停今并不认为会是保镖们集体渎职。
想了想,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之前常用的那个手机,打开一看就发现从晚上七点开始陆陆续续有不少未接电话、未读信息,还基本都和印白玉那边有关。
看完未读信息之后总结了下,裴停今大致知道了一些事。
按保镖负责人发来的信息,今天印白玉晚饭前突然说想出门吃,于是保镖们开车送他到了指定地点。但印白玉指定的那个地方人太多了,印白玉说是去洗手间,但保镖们迟迟没能等到印白玉从洗手间出来,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找不到人了。
再之后,几个保镖听见路人在聊隔壁商场里刚刚发生的事,警觉的意识到了和印白玉有关,过去把人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时候印白玉已经是单独一个人了。
裴停今随手把两个手机都丢到了房间里的沙发上。他自顾自想了会儿这件事时朝暮是否已经知道了、他应该怎么做才能给时朝暮一个满意的应对最后脑子里的东西乱成一团,裴停今想到了自己的得力助手李舟,决定找他加个班。
刚碰到那个花里胡哨的手机,摆在它旁边那一支却突兀的响了起来。裴停今手上微顿,方向一转先拿起了有新来电的手机。
打电话来的人,是印白玉。
裴停今看着这个名字,最后沉着脸色接起了电话。
通话刚一接通,那端的印白玉就急急的道起歉来:对不起,表哥,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你总算接电话了,我刚刚打给你但是你那边没人接听,我还在想是不是你生我气了不想接我的电话真的很对不起你和朝暮哥,我只是想一个人去以前和哥哥待过的地方,所以才故意甩开保镖们的,没想到会又遇到记者
表哥?你还在听吗?我现在真的很愧疚,不知道能做什么弥补一下我错了,我不应该为了怀念哥哥就一个人走掉,又让保镖们担心,又给你和朝暮哥添了麻烦。表哥?表哥你说句话好不好?我现在好慌啊,你骂我也可以,现在让人打我一顿都行,我我真的知道错了,表哥
印白玉凄凄楚楚,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咳嗽几声,一直在电话那端断断续续的哀求着。
裴停今一直没出声,直到印白玉哀声说不下去停了下来,他才声音冷淡的问道:印白玉,你怎么知道朝暮要和我离婚这件事?
把印白玉从医院里接出来之后,裴停今就再也没有去见过他,更不会跟他提时朝暮要离婚这件事。正常来说,印白玉根本无从知道这件事才对。
听到裴停今的问题,印白玉一顿,随即声音急切的回道:是今天下午,我有点事想跟表哥你商量,就还是我刚刚说的想一个人出门逛逛的事,我想着我跟保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听我的,肯定还是要给你打电话征求同意,那不如我先问一下表哥你。
但是当时我给你打电话你就没有接,这个你可以看通话记录的,表哥我没有骗你。因为你一直不接电话,我就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然后我就想起来了,以前我和哥哥到裴家的老宅看姑姑之前,都会给老宅那边打一个电话问方不方便,我这里有你们家老宅的电话,就试着打了一下,然后是家里的管家阿姨接的。
其实也不是管家阿姨告诉我你和朝暮哥要离婚的,是我追问表哥你的情况,问朝暮哥还有没有膈应之前的绯闻,问我小侄子的情况怎么样,管家阿姨可能看在我是你表弟的份上就多跟我说了几句。
我从管家阿姨的态度里猜出来了,然后问她的,她没有否认。我就很不好意思,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朝暮哥生孩子那天,表哥你去接我了没在朝暮哥身边,然后因为我的事让你们闹离婚了,一直在想这件事,然后就更想我哥了,我就没忍住闹成了现在这样,肯定给你和朝暮哥带去了一些麻烦,我真的很难过,表哥,你帮我跟朝暮哥解释一下好不好?
裴停今靠着沙发,微微阖着眼,对电话那端道:印白玉,说得越多越意味着心虚。
印白玉一哽,他还想继续解释,但刚叫了一声表哥就被裴停今打断了。
刚才我不打断,不是因为你那些话说得有多漂亮,只是我需要知道事情原委。不然之后都没办法跟时朝暮完整的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裴停今接着道,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提到你哥想追朝暮?印白书以前认识朝暮?
听出裴停今语气里的不近人情,印白玉咬咬牙:表哥我哥都已经死了,你不问这个行吗?
如果不想被人提起,你就不该在大庭广众说出来。裴停今道。
印白玉喉头一堵,干脆紧闭双唇不再吭声。
就这样过了半分钟,裴停今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通话并没有断之后,他继续道:你不说,我会让人去查。另外,印白玉,我是看在对我母亲和你哥的承诺上照顾你的,本质上这里面有几分亲情,你自己应该能掂量清楚。
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真的把你当做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可以怪我,但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求求你了,你相信我吧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印白玉蓦地出声。
你是不是故意的,对我而言不重要。裴停今语气很重,说难听了,我也确实分辨不太出来你是不是有意为之,但我很明确一件事,你让我不舒服了,给我带来了麻烦,你就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印白玉被裴停今这阴沉沉的一句话吓到了一瞬:表哥
我母亲,你哥印白书,我对两个人的承诺,所以可以放过你两次。上一次也就是我的孩子出生那天那次,你用掉了一个机会。这次是第二次,我依然不会拿你怎么样,照顾你下半生的承诺仍然奏效,但再有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裴停今说着又道:之前给你的那栋房子你继续住,看在你身体还在恢复的份上,家庭医生我也不会撤,每个月划到你账上的钱会继续定期给。不过既然你喜欢一个人,那配给你的几个保镖、房子里的几个佣人,我都会叫人撤掉,希望你在安静的环境里学会做一个安静的人。
印白玉,你父母只留下了破产清算的债务,你养兄也没留多少遗产,具体数额都在你那儿你自己也清楚,如果对现在的生活很不满意,非常想体验什么叫房租都交不起,那你大可继续在外面说三道四。这是我看在你哥临死前心心念念着你的人情上,对你的忠告。
说完,不等印白玉那边做出反应,裴停今挂了电话。
随即他又拨出去一个号码:印白玉那边的人,除了医生之外全都撤掉对,园丁也不用留。
处理完这件事,裴停今回到最开始的打算,给李舟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裴停今就开门见山直接问:以正常人的角度,我要怎么做最合适?
李舟:
以正常人的角度这句话的意思是裴总您不把自己当正常人对吗?李舟想了想,诡异的觉得裴停今的自我认知还挺正确。
轻咳一声拉回思路,李舟严谨道:裴总您稍等,我马上问一下公关部的同事。
裴停今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我需要的不是公关策略,而是一个能让朝暮满意的应对方法,从普通人的感性角度来讲。冰冷的公关活动,朝暮看得不少。
闻言,李舟有点发愁道:这那这不是只有靠裴总您自己了吗,得对时先生很熟悉很了解才好对症下药吧,您要问我的话,我也不了解时先生的脾气啊等等,裴总,时先生刚刚在微博上回应了,我给您念念啊。
李舟尽量没有感情起伏的把时朝暮发的那几句话读了出来,然后道:要不裴总您琢磨一下时先生这个回应里的深意,然后再抉择一下要不要公开回应之类的?
李舟说话的时候,裴停今用另一个手机临时下载了微博的app,找到了时朝暮刚发出不久、已经被顶上热门的那条博文。
我看到了,我自己再想想。挂了电话,裴停今看着手机好半晌没动。
印白玉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过了几分钟,心里的不甘心越发浓重,他随手把手机狠狠丢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手机意外撞上了不远处的一个相框,支着的金属框架啪一下倒了下来,这个声音惊醒了脑子混沌的印白玉。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矮几旁边,手上有些颤抖的重新将相框支立起来。
相框里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温润、表情柔和的年轻男生,印白玉看着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哥,他们都欺负我,你看他们都欺负我你从来不说谎的,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啊,现在我受委屈了你怎么都不出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