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那就麻烦你了。澄一白说完,也上车离开。
谢问寒偷偷瞥薛慈一眼。
薛慈似乎在想些什么,他面上神色从容平淡,和平时无异,只谢问寒一眼看出他在出神。但是薛慈没反对他的话,他便也跟着沉默,不发一言。等先前便安排布置在山下等候的车到达,才率先让薛慈进去。
薛小少爷才反应过来,借着月色看他一眼。
谢谢。薛慈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相当安静。
薛慈彻底拒绝了澄一白,但谢问寒却不似想象中那样高兴。
他无数次回忆着那时的画面,莫名想到,薛慈这样不假辞色的严厉拒绝。是否是因为澄一白不遮掩的心思,让他难以接受?
薛慈是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情?
又想起薛慈先前鼓励过他的话,谢问寒又默默改成: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情,只是不接受其他人对他的同性恋情。
幸好自己掩饰的很好。
第48章 公司
澄一白遵循了那个赌约。
华大芯片系的课堂上再没出现这位不速之客,薛慈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谢问寒来的比之前频繁许多他修完了金融专业所有学分,上满课时,只差最后的考试实验分就能拿到最高级别奖学金。有相当多的时间可以用在芯片专业的学习上。
要不是芯片系到底地位特殊,从没有接纳攻读双学位学生的特例,要不然今年始,大概会正式多出一名新生了。
光是从专业水平上来看,谢问寒绝不落后于芯片系的平均水准,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拔尖的毕竟他有芯片系专业第一的学神作为老师,自身天赋也极为出色。除去没有导师和实验室接纳外,几乎无短处可言。就算是毕业后想从事相关研究,也能拿出相符合的能力,只需再夺几项奖项,便能运营出份完美履历。
属于春季的料峭与湿润一并过去,高悬金乌带来的是沉闷燥热。在夏季正式来临之前,各系华大学子们开始了这学年的最后一次测试。
对大多数系新生而言,期末的到来更似挑战,熬夜苦读,不求高分只求及格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但最大的压力,也不过是来源于明年的补考或重修,对芯片系新生而言,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要是有两门以上挂科,就面临着被劝退和转系,芯片系感人的毕业率就是这么被一层层筛选下来的。而能坚持到现在的新生,对芯片专业都拥有着极浓厚的兴趣,当然不会甘心被这样淘汰。
平时的不松懈,再加上临阵磨刀的通宵夜读。偶尔还会有人弄点玄学元素保佑,拜文曲星的不少,还有许多拜起了本系的薛学神
漫长的三天考试终于捱过。
除去理论课的卷面折磨,这次芯片系还新添了实操课程,让新生们运用工业芯片,将它安装在巨型器械内运转。试题不算难,不少学子都低空飞过,很是庆幸。
而全系的满分只有一个。
自然也是薛慈。
这个分数也不出人预料外,薛学神又以相当夸张的分数占据了全系第一的位置,和其他系专业第一被镶嵌在华大的布告栏上,每天流动播放。而薛慈的位置旁侧,便是金融系新生里的专业第一。谢问寒黑发黑眸,神色冷淡地望着镜头。
两人的位置紧捱着,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其实看到布告栏的学子实在很少,因为在考试结束后,华大学子们率先迎来了最期盼的时候。
长假到来了。
方老实验室中的全部项目俱都完成,这位老先生也的确有心给薛慈放放假。
在方老看来,小弟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闷。薛慈从十几岁的时候沉在实验室做研究,当时能耐的下性子,是成熟有定性,生来天赋出众。但几年俱都如此,长到十八岁也没什么私人娱乐爱好,就让方老觉得有些忧虑,还有点愧疚这小孩了。
他把薛慈当成衣钵传人,悉心教导,倒也让这小孩付出太多,错过许多乐趣。
而今年,薛慈成年后的第一个长假。方教授如何都不肯再留薛慈在实验室,而是近乎强势地把他赶回去,享受一下自由时光。
对薛慈而言,自由没能享受到,倒是没理由再留在京市了。于轮番电话轰炸下,最终薛慈只能在假期开始后回到洲城
最繁华的不夜之城。
再一夜阖眼醒来,眼前不是京市公寓内自己亲手布置的装潢,而是在薛邸中,薛慈住了十几年的那间主卧。
窗帘垂拢,遮住了大片的阳光,只偶尔露出一隙光芒。薛慈起身,足踝踩在温凉地板上,他拉开帘子,站在玻璃露台前。外面的景致漂亮,只是原本的草地被铲除,变为了大片的玫瑰花园,精致娇贵的花被照料的极好,以至于能在这个时节依旧含羞待放,向它们的小主人无比献媚。
薛慈的确很久没回洲城。
但他的房间依旧被佣人悉心打理,每日保养,维持着最初模样。而窗前能看到的景象,也换成了小少爷最喜欢的玫瑰。
大概是纪管家吩咐下去的。
薛慈想。
他起身没多久,房间外传来佣人敲门询问的声响。薛慈让他们进来清理,自己先去了楼下。
结果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薛浮坐在餐桌前,合上了手上的厚重书籍,随手摆放在一边,透过装着鲜花的透明玻璃瓶底部,可以看清那本书上的烫金字体。
是专门为薛大少定制的书籍资料。
薛浮在看到薛慈的瞬间,眉梢便微微扬起,笑意溢于言表,温和地喊他:阿慈。怎么就醒了?
你昨晚回来得晚,在飞机上应该也没休息好。平日对旁人不假辞色,冷戾疾行的薛大少爷,偏偏在自己的弟弟眼前向来温声软语,用哄小孩般的语气对薛慈道:再回去睡会?等会哥哥喊你。
薛慈顿了顿道:不用了,现在精神很好。他的目光掠过薛浮,还是抵达于坐于桌首,气势威严地让人难以忽略的男人身上。
父亲。薛慈说。
他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看见薛正景。
就算薛大少爷已经开始接手薛氏企业底下的公司事宜,但薛氏扩张了这么多年,薛正景还是没能因长子的加入而轻松一些。公司许多决定性事务都需要他的拍板,也让薛正景无比的忙碌起来,就算是同留在洲城的薛浮,也很少能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看到父亲。
昨天薛慈回来的时候,依稀记得薛正景是不在的,也没想到一夜过去,这位相当忙碌的薛总居然回来了。
薛正景虽然外貌上还是极其英俊的青年,但习惯却已经靠近中年人了。
他将手上的洲城日报折起来,被薛慈叫了一声,才非常纡尊降贵地收起手上的报纸,像是才发觉幼子的到来一样,矜持地挑眉看了薛慈一眼。
瘦了。薛正景说,也高了。
从那一眼开始,薛正景的目光便没有再挪开过,他紧紧盯着薛慈,仔细打量着年幼离家的小儿子的变化。
薛慈微微垂着眉眼,温驯地任由父亲端详,比起上次回到家中,薛慈样貌又更显得稠秾漂亮许多,简直似一天比一天变化更大。但薛正景更注意到的还是他因为身高抽长而更显清癯的身形,又或者此时薛慈的乖巧模样,像是某种无害又可爱的动物幼崽,很难不让人心中生出怜爱之情。
于是薛父原本打算的严厉不失慈爱的训话,还是变为了另一种更温和的形式。
我看你在外面,也不像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模样。薛正景挑剔地说道,等毕业后,绝不可再留在京市。洲城又不是没有同等水平的实验室,就算缺,也可以再建。
薛浮:父亲,您可真会说话。
阿慈好不容易回来,父亲,您让他放松一下再说这些。薛大少爷在其中温声转圜。
薛正景严肃冷厉地看了长子一眼,没再说什么。他让手边佣人先将薛慈的早餐端上来。看幼子乖顺地坐在座位上,垂着鸦黑睫羽喝牛奶时,才又提及一件事。
薛慈,今天和你兄长一起去公司。
薛正景没有任何一点铺垫和预兆地说道:你成年了,也应该到熟悉公司事务的时候了。
薛慈漫不经心地听着来自薛正景的话,但突兀听到这句话,还是走神呛到杯中牛奶,隐忍地咳呛了两下,以掌心捂着唇部。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唇都泛着殷红印记,眼底像积蓄着一汪雾气般。
薛小少爷抬眼望向他的父亲,声音中还具备着一点疑虑:公司?
那眼底的茫然意味太重。薛浮微笑着和他的弟弟解释:是哥哥现在管理的分公司。当然,不会现在就压榨你。就算是行为上更为溺爱幼弟的薛浮,对父亲提出让阿慈接触公司事宜的要求也没有反对。
薛慈是薛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自然也应该参与到薛氏家业的运营管理中。这是薛慈应当具有的权力,作为隐性的竞争者,薛浮很注意不会触碰这点红线。又何况所面对的对象,是他最宠爱的幼弟。
薛浮开了个有点冷的玩笑,依旧温和说道:阿慈可以先来哥哥办公室里看批复的文件适应一下,有不会的地方问哥哥,我会一步步教你的。压抑不住心里那点心痒难耐的意味,薛浮还是伸出手挼了一下薛慈的发顶,把轻软冰凉的黑发按下去后,脸上顿时出现了非常单纯的快乐意味。
薛正景瞥了长子一眼,唇更绷紧一些,语气平淡地道:你是我教导出来的。
个中意思就是,你都是我教出来的,薛慈就算有问题,也该是先问他这个父亲。
可惜来自薛父的含蓄暗示没能被薛慈接收。
薛小少爷现在略微有些心绪混乱。
他当然不是因为怕管理不好公司事务而心烦,要说经验,薛慈前世也还曾参与到过公司管理当中。虽然接手的只是一家极小的子公司,基本处于被薛氏这个庞然大物放逐的地位上;底下的人也实在不怎么配合,欺上瞒下,互拖后腿,对他这个上司更说不上如何尊敬,时常阳奉阴违。但除去最初的艰难时刻,那些属下被薛慈大换血地裁员,换为用的顺手的部下后,薛慈也的确把那近为弃子的公司做出了一些成绩。
哪怕被他换掉的餐位素食者,都十分委屈,去薛家大少爷处状告他的罪行,或私底议论他的无情冷血,嘲讽他眼高手低,薛慈都不如何在意。
他的目的达到,也的确做的很好。以至最后薛慈生出野心,甚至想凭借这些弃子来与薛浮一争高低。
或许也并不是一争高低,只是天真以为,凭借这些就能让薛父看见他,让大哥看见他的存在。
但最初所畅想的,当然与事实相悖。
他的行动及野心,都触及了他父亲的底线。而薛父甚至不需如何针对,只凭借一些示意,便有大把的附庸愿意将不知天高地厚的薛小少爷打落尘埃,让他吃到一些应有教训。而薛慈也在这些教训中,一次一次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地位和应当安分守己的事实。
但是前世中,薛父绝不允许他染指的公司事务,如今却又递到薛慈的眼前来。甚至无需他多努力,伸手便可触及。
如此荒谬。
第49章 颠倒
薛慈走神的时间太长了。
连薛父都开始疑心自己或许步伐迈得太大,薛慈没那么好迅速接受。而薛浮更是用若有所思的忧虑目光看向薛慈,里面的强硬不断消融。在薛浮几乎就要忍不住松口,向父亲争取给阿慈更多时间,至少让他从毕业开始再接触薛氏那些繁琐事宜时倒是薛慈先开了口。
好。
薛慈轻声说道。
最初的混乱与怀疑被他暂且拨开,薛慈很难辨别清自己内心的摇摆,他的应答更像是一种试探,对薛父行动的试探。
如果是另有目的,他父亲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甚至让他走近前世的高压红线,哪怕只是堪堪触及。
薛慈今生从没打算再插手薛家权势,除去不在意,更多也是不想为争夺那些不可实现的欲求,而无数次地自取其辱。
但他原本应当避开的忌讳,却莫名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似乎不再值一谈。
薛慈生出了极强烈的探究欲。
他无法厘清这一切根源,也总要看清楚薛父的目的是何。
在薛慈答应下来时,他微微抿唇,无比细致地观察着面前两位薛家掌权者的神色变化,但预想中的忍耐和神情变动都没有出现,反倒是薛浮露出安心感叹的神色,又伸出手轻按了一下他的发顶。
阿慈长大了。薛浮说。
薛正景倒更显得平静一些,只是目光落到薛慈身上,有种莫名的自信与骄傲,理应如此。
薛家人的处事风格,或许都很雷厉风行。
薛正景这次难得在家中待久了一些,不过也就是午休结束,便重新回到公司处理事务。而薛浮要去往分公司时,自然也带上了自己的幼弟。
哪怕事先就清楚,去公司就在今天。但真正要前往的时候,薛慈还是迟疑了瞬间。
现在吗?薛慈略微停顿,他低声道:太早了。
晚上的时候回来吃饭,不会再去公司。行程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薛浮将晚上六点后的活动全部砍掉,毕竟阿慈难得回来,他总要省出带弟弟去玩乐的时间。
这么算来,也不很早。薛浮低声对弟弟说道,不知想起什么,唇边也有了些许笑意。
薛慈沉默颔首。
薛浮又说,阿慈要是困了,下午可以在我办公室里的休息室躺一下。
在薛慈辨别出这句话有什么未解深意、是否是某种陷阱前,他已经低声应了一句。
抵达薛氏的分公司刚好在下午两点。
这家公司规模并不小,由薛浮全权掌控后,收益更提升许多。涉及项目虽广,但目前而言最主攻的业务还是研发适用芯片的诸多器械。
薛慈与印象中比对了一下,倒是和前世没多大区别。
薛浮算个很勤勉的上司,来得比大多数职员还要早,要么就是有事外出办公,整日不来公司。像这样中午才抵达的情况却很少见。因此就算一路行来所碰见的人数量不多,那些白领们却都注意到了今日迟来的年轻上司的车辆。
当然,还有车辆上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