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来 第33节
温妧坐在马车里一摇一晃昏昏欲睡,本来平坦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一块石头,夜色昏暗,车夫没注意架着马车从上面走过,温妧一个惊吓清醒过来:“发生何事了。”崔氏揽过她:“无事,还有半刻钟便到了,还要眯会儿吗?”
温妧摇头,抱着崔氏的腰蹭了蹭:“阿娘,你是不是知道了啊!”
温妧也没说是何事,只单单莫名问了这一句话。崔氏哼了一声,轻轻敲了敲温妧的额头:“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下次不许如此胡闹了。”
“嗯。”温妧乖的不行。
“此事有你阿耶为你做主,你耐心等着便是。”崔氏看着温妧说道。
温妧消化着这句话,慢慢笑起来:“谢谢阿耶阿娘。”温妧剩下的路上一直不是帮崔氏捏捏肩就是帮她捶捶腿,还要逗她开心忙的不行。
到了国公府,见温妧眉眼间染上疲态,崔氏忙吩咐候在大门处的婆妇抬着肩舆将她送回含珠院,自己则是陪着晋阳大长公主回了荣安堂。
“阿家可知今日这蕙贵妃是何意,一直拉着阿妧说话,前些年也没见她对阿妧如此热络。”崔氏给晋阳大长公主递上茶盅。
“你们回来的晚,可不知那章氏如今正张罗着她那侄子的婚事满长安的小娘子恨不得都过个眼,现在怕是打起我们阿妧的主意了。”晋阳大长公主嘲讽的说道。
晋阳大长公主越想越气:“那个章家如今不过一个破落户,没一个能拿不上台面的,胆子却肥了不少。”
“阿家莫要气坏了身子,只要圣人不赐婚,凭她怎么折腾,也起不了风浪。”崔氏想了想说道。
晋阳大长公主静了静心:“以我对圣人的了解,他绝不会同意的。现在还是个没影的事,不过我们也要早点为阿妧打算起来了。”
崔氏闻言犹豫着是否要将太子的事情说出来,想了想早晚晋阳大长公主都得知道还不若早些时候知道好做打算。
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脸色将温妧和太子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听完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说:“我就说太子,怎么会因为你们在晋陵的照顾往我府里送着东西,里面还有些小娘子才喜欢的小玩意儿。我原先还奇怪着,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崔氏叹了声气:“我和世子原先也不同意,但是看阿妧那样子可怜兮兮的,倒不忍心了。”
“我们阿妧何处担不得那个位置了?你们要拦着?”晋阳问道。
“阿家就不生气。”崔氏意外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反应。
晋阳大长公主突然沉下脸:“有太子那个孩子照顾阿妧我也放心,要气也是气你们竟将我瞒的好好的。”
崔氏了解晋阳大长公主,知道她也不是真的生气,赔着笑:“这不是不想阿家忧心嘛!”
“哼!不许同阿妧说我知晓此事了。”
“唯。”只要晋阳大公主不拦着何事都好商量。
*****
“母妃传我进宫是为何事?”大皇子燕王一身锦袍走进殿内,看那相貌与蕙贵妃生的五分像自然是器宇轩昂,美观如玉。
蕙贵妃原先沉着脸坐在案后,见到燕王立刻喜上眉梢示意他坐下,让侍女去上茶。
“儿臣给母妃请安。”
蕙贵妃立即示意侍女扶他起身。
“昨日献给您的寿礼可满意?”燕王吃了一口茶问道。
蕙贵妃眉开眼笑:“昨儿个最满意的就是你送的那尊玉石。”
燕王说道:“母妃喜欢便好。”
今日燕王独自入宫并未带妻妾前来,趁此机会蕙贵妃开口:“你府里还未有动静?我看那玉石上的福禄娃娃极有福气,我让人把玉石送回你府上,放在佛龛上好生供着给让姜氏带着你那些个姬妾每日拜一拜。”
“这如何使得,送给母妃的您受着便是,挑个日子我命姜氏去佛寺里请个送子观音回来。”燕王回道。
闻言蕙贵妃想着把他的贺礼送回去也不好,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那位今年可二十了,最迟年底圣人定会给他赐婚。他处处压你一头,若是子息上也被他压着……”蕙贵妃意味深长的看着燕王。
燕王沉下脸,他成婚三年,也陆陆续续纳了不少姬妾,但就是一直没有孩子甚至连孕娠的消息都没传出,不说蕙贵妃把这事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就是他也暗暗着急。若是太子还抢在他前面得了嫡子,他还有何脸面。
“母妃放心,在年底前定会给您好消息。”燕王说道。
看着燕王面色难看,蕙贵妃放缓了口气:“这事儿也急不得,慢慢来。”想着正是还没谈便把话题拉回来。
“这几日可见到辅国公世子了?”蕙贵妃往后靠在垫子上问道。
燕王点点头,圣人极其信任温恽,他一回长安便召进宫中圣宠优渥,是各方派别拉拢的对象:“他述职那日在宣政殿碰见了,只搭了几句话他便称有急事告辞了。”
蕙贵妃沉默了半刻才开口:“他倒想独善其身。”
“姜氏前几日回姜府回来说父皇有意命人任吏部侍郎。”姜氏是燕王正妃,其父乃中书侍郎姜衍。
“圣人真是……”蕙贵妃冷笑一声。
燕王看了眼殿外说道:“母妃慎言。”
蕙贵妃牵了牵嘴角,将昨晚事情告诉他。
“母妃太心急了,章怀骄奢淫逸不学无术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父皇赐婚了,温家估计拼死也会抗旨的。”燕王犀利的说道。
被儿子这样不着掩饰的说着自己娘家的子孙,蕙贵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回他:“若是你晚两年成婚,昨晚我请的就是你们俩的婚事了。”
有温家这颗大树谁不想靠着,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温家根本不可能将温妧送进燕王府做个妾室。
燕王也不由的带着一丝遗憾:“温恽一直不愿站队,只要他保持现状,我们不得罪温家就行了。”
听燕王这样说,蕙贵妃嘴上虽然应承下来,但内心的小心思一直在浮动着。虽然圣人不愿赐婚但若是温妧主动想要嫁给章怀,他还能拦着不曾。
“殿下,前面传来消息,昨晚蕙贵妃为章怀和九娘子亲婚惹怒了圣人,圣人当场拂袖而去。”福安小心翼翼的禀告着。
萧昶攥紧手中的笔,怒极反笑:“章家莫不是疯了。”
第64章
明德殿
殿内一片寂静,福安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他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萧昶如此动怒了,特别是近两年萧昶越发不喜形于色,他们身边的服侍的人如今也很少能猜透他的心思了。
“传贺玉。”萧昶不辨神色。
“唯。”福安领命。
福庆见福安出来上前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师傅,里面怎么样了。”
福安摇摇头似是可惜的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瞎折腾拦都拦不住。”
言罢,伸手敲了敲福庆的头:“跑趟詹事府,请贺司直来一趟吧。”
“何人惹得殿下如此震怒,竟要请贺司直。”福庆好奇的问福安。
“啧!还不快去,不该问的事情别问。”福安踹了他一脚。福庆嘿嘿一笑,掸掸袍子上的灰尘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这贺玉虽然不过是太子詹事府的七品属臣,但其师从御史大夫,写的一手好文章。曾在背后替御史大夫写了一篇弹劾前尚书右仆射于慎芳的折子,言辞犀利,针针见血令其羞愤欲死当着朝会文武百官的面摘下鱼符请辞。
贺玉当时风头无两,不知多少人发出拜帖,前去求他入仕,结果他毫不留恋转头离开长安,一直到五年前投入太子门下。
福庆一边往詹事府跑着一边幸灾乐祸着,反正不管是谁落了太子殿下和贺司直手上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福安到了詹事府,被管事儿的总管公公看见了,立刻上前奉承道:“福庆公公,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去我屋里吃茶?”
“哎哟,多谢哥哥了,但今儿不行我这儿正忙着呢,下次吧!”话毕朝院内看了看问道:“可知道贺司直在哪儿吗?”
“那位爷在殿后头又辟了块地摆弄他那堆草呢!”总管太监示意一旁洒扫的小内监领着福庆去寻贺司直。
“多谢哥哥了,下次去我那儿坐坐。”
“这就见外了,多替我在殿下那儿美言几句就行了。”总管太监肥胖的手拍了拍福庆的小身板。
福庆扯着笑点点头,匆匆拉着那小内监往里走着。
走到殿后面,见一片枯地上蹲了一位身着绿色官服的人。
“见过贺司直,殿下有请。”福庆弯腰禀告着。
贺玉叹了一声气,拍拍腿,站起来转身皱着眉头看着来人:“走吧!”贺司直男生女相,这番容貌可不知把多少小娘子比下去了。
背着光,福庆和那位小内监一阵恍惚。
直到贺玉走到前面回头看他们:“还不走。”
“您不回去换身衣服吗?”福庆回过神,小心翼翼的问道,看着他一身污渍,脚底还沾着泥,实在是入不得眼。
“另一件官服破了尚未缝补,就只有我身上这件了。”贺玉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衣服上已经结痂的泥土扣掉。
福庆跟在他后头直摇头:可惜了,一番好相貌全被糟蹋了。
到了明德殿,萧昶见到贺玉那幅破落模样眉头都没皱,示意他坐上。贺玉也就大大咧咧的穿着沾着污渍的袍子往案后的垫子上一坐。
萧昶冲他抬了抬下颚:“孤可不知何时把你调去典仓署了。”
贺玉哀叹一声:“臣已经弹尽粮绝,臣准备自己种些粮食,以后不愁吃不愁喝,衣可蔽体便以心满意足了。”
福安一旁,表情麻木,这贺司直每每来这儿都像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萧昶一滞,朝福安挥手:“让内直局为贺司直再做两件官袍和两件常服,其他照旧。”
“唯。”福安恭敬的回道。
“多谢殿下赏赐,有殿下这样的储君乃我大庆子民之福,臣定每日为殿下称颂……”说得停不下来的贺玉看见萧昶波澜不惊的凤目,心中一紧,立即正襟危坐。
“殿下传臣过来有何事。”
萧昶闻言才缓了脸色,伸手递给福安一个折子示意他传给贺玉。
贺玉也严肃起来,翻了翻折子:“这不是章家……”
“孤命你回去写封谏书,比起于慎芳那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萧昶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冷意。
贺司直皱着眉回道:“此时不是动章家的最佳时候。”
听到上首萧昶笑了一声,贺玉抬头看他,只见他往后靠在圈椅背上气势雍容,手臂搭在扶手上手里好似还在把玩着一颗银毬,再往上对上那双凤目,里面可没有一丝笑意:“孤只想问你能否做到。”
贺玉低头看着折子,抬头眼神坚定的说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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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妧此时正伏在案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在一个个小薄木条上刻着字。
降香在一旁数了数,开心的说道:“已经有十三份了,娘子还需做四个便好。”
温妧放下刻刀,甩甩手往后瘫在垫子上:“我为何要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温妧要宴请颜十一娘和乐平的事情被崔氏知晓了,崔氏建议让她自己做个帖子送去各府,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还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