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 第90节
只是她瞧着脸色很是苍白,颇为虚弱,听说王妃亲临,又固执地非要下榻见礼,被虞锦勒令禁止。见林氏要收拾病容,虞锦体贴地去堂前坐着,听闻姬长云临时赶回了府中,顿时松了口气,将齐郎中留下给姬家母女差遣,一切安排到仁至义尽后,才准备打道回府。
行至廊下,却逢姬长云一身白衣缓步而来。
四目相对,姬长云脚步慢了一瞬,她看向虞锦依旧绚丽的衣裳,以及那张养得滋润的小脸。
单是就这么看着,都能瞧出她成婚后的日子何其滋润。
姬长云有些不知怎么面对虞锦,她此前便疑心虞锦身份有异,且又瞧王爷待她已超出了正常兄妹该有的界限,可她那时以为她不过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她早该料到的,虞锦的言行举止,非显赫人家断是养不出这样精细的人。
姬长云呼吸顿了顿,又快步上前,福身道:“听母亲说了适才的情形,长云在此多谢王妃亲临。”
虞锦扶起她,道:“姬大夫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见姬夫人无大碍,我也好放心。”
姬长云看着虞锦那双白皙嫩滑的手,情绪很复杂,感激有,窘迫有,矜傲也有。
其实她自幼便看不惯那些娇娇气气、徒有美貌的大小姐,她们一无是处,靠着家世与模样便能高人一等,姬长云不齿。
最重要的是,王爷不喜欢。
在姬长云的认知里,南祁王一向厌恶麻烦的人和事,且他心有守护山河的坚定,他最不是个能被情.欲左右之人,更不是个耽于美色的浅显之人,若有人能在其左右,此人定要能与他携手并肩,而非只做他的身后人。
眼前这个貌若天仙的大小姐,就是姬长云认为最不配的那类人。
可她还是成为南祁王府八抬大轿迎进门的王妃,是王爷亲自下了聘书求娶之人,姬长云很不解,她不知虞锦除了一张皮囊,究竟有什么好?
她这样一个娇生惯养之人,又能为他做什么?
虞锦摸了摸脸颊,迟疑道:“姬大夫这么看我作甚?”
姬长云回神,很浅地笑了一下道:“只是觉得人的际遇很奇妙。”
虞锦往前走着,随口道:“此话怎讲?”
姬长云一袭白衣随风飘动,道:“幼时听父亲夸赞,称王爷是个绝世之才,后证实果真如此,长云也与王爷相识多年,一直以为那般对人对事都挑精择肥,又不近美色之人,未来娶妻,定不会是王妃这般貌美昳丽之人。”
闻言,虞锦一双美目弯弯,道:“姬大夫既说王爷挑精择肥又不仅美色,那又怎会只是看上我的美貌?”
她笑说:“不过姬大夫有一句话说得对,于王爷这样的人而言,皮囊可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言下之意,她身上可有比皮囊更要紧的,比如才华和内涵。
其实虞锦原也以为自个儿是靠美貌征服的王爷,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甚至还挺自得的,长得美也不是她的错。
只是适才姬长云话里显然别有洞天,她随口堵了两句罢了。
但她说着说着,竟也觉得自己那番言论很是有理,兴许王爷是透过她精致的表象,窥得里头更加精致的内里也说不准?
思及此,虞锦暗自点头,道:“王爷眼光独到。”
姬长云心头一哽:“……”
她适才并非是想给虞锦添堵,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这话说得如此曲折蜿蜒,正是不想让虞锦察觉,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话一出口她便隐隐有些后悔。
只是她也没料想,这话还能这般解释的?
且对方还对此深信不疑。
姬长云有些沉默,一时跟不上虞锦的话茬,慢了半响,点头道:“王妃……说得极是。”
沈却那样的人,虞锦并不觉得有人惦念是件值得她恼怒的事,毕竟若是在灵州,想必惦记她的人也不会少。
是以,虞锦不仅没与姬长云计较,还因适才的新发现,隐隐有些喜悦。
回到府上,用过晚膳后,夜将将暗下。
夜阑更深时,虞锦便满心欢喜地安置入睡。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人在拨她的脸,紧接着,一阵夹杂着花草清风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在她的脸上落了两个轻声的吻。
虞锦顿时清醒,睡意全无,停顿半响后,伸手环住男人的脖颈,很惊喜道:“王爷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第82章 代价 我哄了你,你是不是也哄哄我?……
夜如墨色, 几乎无法看清轮廓。
两人离得很近,沈却只应了声“嗯”,用唇沿着她的脸颊寻到唇角,亲了个缱绻漫长的吻, 直到虞锦气息不足, 才缓缓退开半唇, 屈指用指骨去碰她的脸。
正要坐直身子时, 环在脖颈上的手倏然收紧, 沈却不得已保持俯身的动作。
寻常时候, 虞锦做完亲热事会埋头羞个一时半响,这会儿却出奇缠人, 沈却未多想,只当是小别胜新婚。
他被虞锦的动作取悦, 玩儿似的用唇去摩挲她的嘴角,时不时在唇瓣上碰一下,道:“要去沐浴,一起?”
虞锦微顿,思忖半瞬,脸红地摇摇头, 遂松开他道:“王爷去吧,我让人给你备膳。”
虞锦心里惦记着别的事,只怕做完那等子荒唐事要累得没法开口。
沈却夏日里惯爱冷水沐浴,也不强求, 就颔首点了支红烛,进了湢室。
虞锦窸窸窣窣起身下榻,便唤来今夜守夜的落雁备膳。
桃花粥是前不久才温的,今日晚膳虞锦用得不多, 本是温着以防她夜里受饿,是以只重新开火热了热,便端了上来,还有些爽口的小菜。
虞锦托腮坐在圆木桌前,摆了摆盘,遂静静候着。
夏夜风凉,携着庭前的桂花香气入窗而来,潜入鼻息,听着湢室里断断续续的水浪声,困意顿袭,虞锦捂着唇轻轻打了个呵欠。
少顷,水浪声停。
沈却赤脚出来时,就见桌前烛火摇曳,桃花粥还冒着热气,虞锦垫着小臂已然入睡,单薄的衣角随风轻荡。
见此情景,沈却脚步微顿,有一瞬的晃神,记忆像是被拉回很多很多年前。
男人站立良久,才大梦初醒一般踱步上前。
他随手从路过的梨木架上拿了件长衫,披在姑娘娇瘦的背脊上后,才慢条斯理地执勺喝粥。
虞锦白日里出了门,着实有些累着了,一直到沈却喝完粥她都没能醒来。
他也没喊她,洗漱之后熄了灯,重新将人抱回榻上。
沈却从前有难眠的毛病,元钰清试了很多法子,到后来连安神药也不管用了,但自打成亲后便睡得极好,直到这十几日在外头。
他低头在虞锦身上深吸了口气。
仲夏的天亮得快,将至卯时,天边就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朦朦光线倾洒在半敞的花窗前。
平日里虞锦起得晚,老太君回京后她便没了晨昏定省的规矩,沈却也没有要她伺候穿衣梳洗的毛病,就命人辰时过半再动作。
故而虞锦睁眼时,整座院子都沉浸在静谧里。
她愣了愣,一个激灵仰起脸去看睡姿极其端正的男人。她怎么睡着了?她还有事要问呢……
虞锦懊恼地揉了揉眼,半趴着撑起身子,伸长脖子去看沈却。
男人眼下有淡淡的乌青,面容呈现出几分疲惫,虞锦那点懊恼淡了下去,抬手在他眼下碰了碰,心疼了一下,便百无聊赖地捧脸欣赏去自家夫君的美貌。
沈却有晨间练武的习惯,要比虞锦起得早,她难得有这么闲适看他睡容的机会。
不得不说,他的模样是生得太俊了,正脸是一种滋味,侧脸又是另一番滋味,就连下颔线都这般清晰漂亮。
从前虞锦有些怕他,便只将他的十分姿容欣赏七分,眼下这人都是自己的了,难免便品出了十二分,就如同她揽镜自赏时那般惬意。
越看越好看,虞锦抬指在他鼻梁眉骨处描了一圈,满足地躺下后,又窸窸窣窣地往他身边靠,最后一仰头,在男人喉结处亲了下。
沈却眼睫微颤,呼吸也慢了些。
虞锦用一只胳膊环住他,沈却本以为这一系列操作到此为止,却见她又挪了挪爪子,隔着薄薄的衣裳去摸他的腹部。
轻轻碰了两下后,小手从衣角钻了进去。
随后磨磨蹭蹭地用指腹摸索,顺着往上数着什么。
她动作很轻,是怕吵醒沈却。
沈却也想再忍忍,但奈何摸到一半,她似是数错了,又重头开始摸,男人喉结微滚,忍无可忍地隔着寝衣摁住她的手。
虞锦吓了一跳,仰头看他。
“数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暗哑。
虞锦耳根略略泛红,含糊道:“我数数还在不在……我吵醒你了么?”
沈却把她往上托了托,问:“数完了?要不要看看?”
咳。虞锦咳嗽一声,“时辰尚早,王爷再睡会儿吧,我不动了。”
但沈却俨然是睡意全无,伸手轻轻掐了掐虞锦细嫩的脸颊。
虞锦见他没有要睡的意思,忽然想起什么,试探地问:“王爷还记得我初至王府时住的拾星阁么?”
沈却看了她一眼:“怎么?”
虞锦紧盯他的眉眼,道:“你不觉得……后头那场火属实有些奇怪么?当时气温分明也不那么炎热,按理来说不该无故起火……”
沈却没答,只用食指缠绕着虞锦的一缕乌发。
见状,虞锦狐疑道:“那火是王爷命人放的吧?”
沈却知道虞锦不会无故提及此事,那夜放火是动用了几个院里的侍卫,想来她定是听说了些什么,但这些,本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男人点了点头,“嗯。”
虞锦稍稍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认得这般干脆,“那……是为何?”
他用指腹摩挲虞锦的眉尾,轻哂道:“你不是想到了?”
虞锦哑然地张了张嘴,抿了抿忍不住要扬起的唇角,很是一本正经的指责道:“原来王爷那时便对我不怀好意了,所以是即便知晓我佯装失忆,也刻意没有戳穿吧,好阴险的心思!”
沈却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不由笑:“我阴险?”
虞锦点点头,倏地停了一下,伸手戳了下他的下颔:“不对,在鎏恒山庄王爷还趁我酒醉糊涂咬我嘴呢,是不是早在那时你就……”
她美目睁大,眉梢也因抬眼的动作而微微提起,像是抓到了他什么很是难得的把柄,整张脸流光溢彩,颇为灵动。
沈却垂眼看了她良久,久到虞锦都要把搭在他下颔上的指尖缩回去,他蓦地捉住那只手,道:“不是。”
虞锦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