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是。思青立刻下了马车,准备回王府拾掇后动身。魏良的提醒有道理。
萧潜心想,先前只知道端王要反,却总觉得应该没到时候。
宣成帝病重一事,除了皇后有确切消息,其他人最多只是猜测,事关国运,太医院不可能拿着这事情到处去说。
既然都是猜测,端王就算有所怀疑,也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否则舒妃也不会频频出招试探宣成帝。
但萧潜这番思量显然忽略了人性。
舒妃越是试探宣成帝,反而越加重了她与端王的疑心。
魏良这消息递得太及时了,端王眼下不但是要反,他恐怕早已经有所行动。
思青就算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花费了五天时间,他回来后告诉萧潜,端王联合了江南的部分官吏,甚至自己偷偷培养了一批家兵。
那些家兵基本上都是江南的灾民,他们因灾害而走投无路,经煽动后投靠了端王,只准备等端王一声令下,便揭竿而起。
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先前被江南巡抚所贪污,端王去查办后收缴了不少赃款,他便在账册中做了手脚,以自己个人名义用这些银两笼络了那帮人,估计那帮人是觉得跟着端王往后才有盼头,现如今怕都是对当今圣上怨念深重。思青觉得,就是因为此,江南巡抚贪污一事才会被端王那么快解决,那些被吞去赈灾银两的灾民不是不闹,而是被端王招安,怕是憋了个大的。
这手法萧潜太熟了,是端王的惯用伎俩。
上辈子,他就是用这一计策扳倒了太子。
先是将那帮贪污官员处置,后又买通部分地主,并答应那些灾民,往后只要他登上皇位,便能令地主减免农民的部分租子,实际上这话不过是权宜之计,等端王真登上了皇位,江南农民的赋税反而更重。
上一世端王登基后江南陆陆续续爆发了不少起义,不过很快都被萧潜派兵镇压。
现如今端王又故技重施。
如果都是些被端王临时用钱收买,仓促组成的家兵倒也还好,就怕端王四处铺线,连西北和北疆的北羽军和镇远军也被买通。
果不其然,思青回来后的当天,萧潜收到了一份柏奉明寄来的飞鸽传书,书信中说北疆似乎有异动,部分镇远军绕过魏城,似乎正悄悄地往京城的方向去。
时间紧急,萧潜来不及思考,从马厩牵了一匹马,连夜往魏良的宅邸中去。
端王要反的事是魏良先发出的示警,或许他早就已经想好了破局之法。
他那日来宁王府拜访,现在细细回想,绝对不止是探望苏明墨那么简单。
魏良是有什么打算?
他那日到底是想提醒萧潜些什么?
第41章 晋江独家
萧潜来到魏良府邸,魏良似乎并不意外,门口小厮一见是他便立刻将他迎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还乡一次归来,魏良没有带多少的侍从进京,萧潜进门后发现偌大魏府竟显得空空荡荡,连一点人气都没有。
魏良似乎是刚得知萧潜来的消息,匆匆迎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常服,一看就是正准备歇息,只来得及在外面罩一件外袍。
王爷。魏良行了一礼。
魏大人快请起,萧潜淡淡地道,魏大人想必已经知道本王此行的目的,如此一来本王也就不兜圈子了,先前魏大人提醒本王关于端王那件事,究竟是何目的?
魏良不答,只道:王爷究竟是何目的?
萧潜冷冷一笑:本王能有什么目的?
那魏良便与王爷开诚布公地说了吧,魏良一掀衣襟,在前厅坐了下来,道,善为官者,为国为民,皇上这一回将我请回朝中,我便已有了觉悟。魏良这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不会结党营私,更不会偏帮朝中的任何一党,王爷,名利当前,人都有私心,这一点魏良懂得,魏良只想求王爷一个准话,若他日您真的坐上那位置,是否能做到善待百姓,忠贞为民?
萧潜淡淡看着他:魏大人这是在与本王谈条件?
魏良拱了拱手:下官所做一切皆为了百姓,皆求无愧于心。
好一句为了百姓,萧潜轻笑一声,魏大人之大义,叫本王深感佩服,那本王便也与魏大人开诚布公,本王所做一切,皆为一人,不为百姓。
魏良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王爷说什么?
我说,本王所做一切,皆为一人,不为百姓,萧潜又强调了一遍,魏大人,还需要本王再说一遍吗?
你!魏良怒道,宁王此话当真?江山社稷之事又岂能儿戏,王爷若为私,这些话大可以之后再说,又何必戏弄于我?
魏大人,本王没有戏弄你,本王说的是真的。萧潜认真看着魏良。
魏良从方才的愤怒激动渐渐平息下来,他细细观察着萧潜的神色,发现自己竟是误会萧潜了。
你魏良诧异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萧潜道,魏大人一片赤诚要与本王开诚布公,本王也便实话实说,魏大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本王的初衷不会改。
魏良全然想不通了:王爷的心中既无宏图伟业,又何必
又何必要争?
萧潜轻轻笑了一下,道:生在帝王家,若是不争,到头来无非是一个死字,若一生稀里糊涂也就罢了,可是魏大人,若换做是你,明知你这一生,挡在山前的是绝路,你会怎么选?
魏良神情古怪道:无牵无挂,走便是了,未知结局,你又岂知最终不能绝处逢生
魏良顿了顿,忽然道:王爷方才说的为一人,该不会是子遇吧?
萧潜扬眉笑了:魏大人,聪明。
魏良:他脸上的表情像是乍然吞了一只苍蝇。
过了一会儿,魏良才重新组织好语言:王爷,你与子遇,不过是情势所迫,往后您真有那一天,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要
魏大人方才不是说只有大义没有私心吗?现在同本王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魏良清了清嗓子道:魏良毕竟是看着苏家兄弟两长大的,子遇这孩子,从小辛苦,做长辈的总归会心疼他些。
魏大人倒是比苏家夫妇更像个长辈,萧潜若有所思地道,本王倒要替子遇多谢魏大人了。
魏良这才反应过来,二人说了那么多,萧潜竟当真没改口说方才的那句为一人是玩笑,魏良忍不住道:王爷是真喜欢子遇?
不然呢?萧潜反问,若不喜欢,本王何须再在这儿同你废那么话!
魏良:
他一脸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样子:子遇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萧潜道,本王爱他敬他,并不仅因为他是个男子或女子。
魏良逐渐被他说服:那往后,王爷不会废妃休妻?
永远不会。
若是有人干涉阻挠
杀头便是。
不是,不对!
魏良忙回过神来:国不可一日无后,若王爷真登上那位置,还是要将子遇的位置让出来。
魏良怕是糊涂了,直接毫无遮掩,连说这些话是大逆不道也顾不得计较了。
本王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魏大人想必已经明了,其他的魏大人也不必再劝了,今日本王来找魏大人,是想了解关于端王意图谋反之事,魏大人是否有线索。至于说与不说,全在魏大人一念之间,如果魏大人当真不想与本王谋事,那本王也就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魏大人,告辞。
说完萧潜站了起来。
等等!魏良想了想,忙叫住萧潜道,我却有端王意图谋反的证据。
萧潜当王在魏良府上留至深夜,直至卯时鸡鸣,萧潜才从魏良的府上出来。
这两日宣成帝都未事早朝,理由是身体不适,萧潜从魏良府上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宁王府。
萧潜一夜未回,苏明墨也一晚上没睡好,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爬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听见嘉易进来报说王爷回来了,苏明墨忙站起来迎了出去。
王爷去了哪儿?苏明墨问他,先前不是说进宫去探望皇后了吗?
萧潜一夜未眠,脸上甚至长出了胡渣子,他长叹一口气,伸手搂住苏明墨道:子遇,要变天了。
据魏良消息,端王在江南时不但勾结了部分官员,连原本的太子党羽都被其收买,那帮人本身就是墙头草,眼看太子复起无望,再由端王许以利好,很快便倒戈向了端王。
原本镇远军里也有太子安插的人,江南那些官员一倒戈,太子的势力几乎尽数落入端王手中,至于镇远军听命于罗将军,甚至行军令牌都在罗将军手中,为何此次会有部分部队悄悄自北疆入京,魏良也不得而知。
只能猜测,或许镇远军已经被端王掌控,而罗将军也已听命于端王。
这是最坏的打算,若是镇远军的行军令牌已经掌握在了端王的手上,那他只需振臂一呼,攻破京城指日可待。
魏良不愧是朝中重臣,这些获取消息的本事连萧潜都自愧不如,或许宣成帝在这个时候召魏良回京,也是因为早已预感到了什么。
形势像拉满的弓,不知不觉整个皇城竟已暗潮汹涌,虽则看起来平静,暗地里却早已孕育了风雨。
萧潜那日进宫给宣成帝和皇后请安时,顺便找到了苏明琛。
苏明琛原本在镇远军麾下,或许他会对镇远军有所了解。
苏明琛告了假和萧潜去到宫外,二人着便服在一处酒楼包房里坐下来聊了聊,苏明琛对于萧潜告知的消息亦是十分震惊。
皇上竟已苏明琛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会,皇上这两日已经恢复上朝了,前几天李总管只说皇上是感染了风寒,再吃几贴药就好了,过两日宫里还要举办丰收祈福大典呢。
丰收祈福大典是大晋祖制,意在秋分时节为百姓祈福,祈祷来年丰收。
江南连年灾害不断,特别是去岁今年,今夏江南一带又发生了洪灾,祈福大典是不能少的。
但那典礼流程繁琐,耗时又长,以宣成帝现在的身体,不可能支撑得下来。
萧潜道:这便不得而知了,宫里这两日是已在准备祈福大典,但最终是谁参加这祈福典礼,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王爷的意思是
萧潜不语。
不可能!苏明琛想了想又道,罗将军不可能投靠端王,这没有证据王爷,我不信罗将军会做这种事,他半生驻守边疆,老来为了这等皇子间争权夺位之事晚节不保,何苦来哉?
萧潜只束袖看着他,缄默不语。
也是,还真没有不可能的事,宣成帝一旦失势,皇位总要落到一个人手上,消息灵通者便会知道给自己找寻后路,朝中并非全是如苏明琛这种到现在还未看清局势之人。
我还是不相信!苏明琛道,或者我飞鸽传书一封给罗将军,说不定他也是被端王蒙在了鼓里!
等等!萧潜拦住他,苏统领,现如今皇城内忧外患,若真有朝一日镇远军和江南散养的军队攻破皇城,你帮谁?
苏明琛冷冷看着他道:宁王,别以为墨儿现如今跟着你,我苏明琛就要屈服于你,我誓死效忠的是皇上。
萧潜笑了起来,放下手,淡淡地道:好,苏统领,本王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与苏明琛一起从酒肆出来,苏明琛打马回宫。
天色向晚,阴沉的乌云渐渐笼罩在皇城之上。
要下雨了。萧潜望着那方天色,心道。
第42章 晋江独家
当皇后派人送信给萧潜,说宣成帝病重的时候,萧潜也同时收到了柏奉明寄来的信。
柏奉明在魏城已经觉察到了镇远军的异动,并告诉萧潜,蓝王爷的旧部已经准备好了,如果萧潜需要,可以随时装扮成中原商贾,冒险进京支援萧潜。
萧潜略微思考一番,给柏奉明去了一封信。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萧潜进宫探望宣成帝。
祈福大典在即,宣成帝再一次病倒。
这一次是彻底瞒不住朝臣了。
宣成帝当时是在明心殿和几个朝臣开机要会议时昏过去的。
太医来给宣成帝把脉时神色凝重,之后李有德过来,在听完太医的话后客客气气地将明心殿里守着的诸位大臣都请了出去。
那些人追问李有德宣成帝如何,李有德并没有说。
不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迟钝群臣们也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事实上,依照皇后从太医院那儿听来的消息,宣成帝怕是连今秋都快要熬不过去了。
萧潜来到明心殿外。
自从宣成帝这一次病倒后,明心殿的大门便一直关着,萧潜一连求见了两次,李有德才出来对他道:王爷,皇上召您进去。
萧潜敛了敛衣襟,进了明心殿的大门。
幽静的明心殿里点着宁神的熏香,不同于以往的亮堂,或许是因为天气逐渐转凉,再加上宣成帝体弱,大殿的窗子都被关上了,殿内角落也点了灯。
虽然如此,偌大的殿堂光线晦暗。
萧潜慢慢走到宣成帝的床前。
听到动静,宣成帝缓缓睁开了眼睛。
潜儿来了。宣成帝咳嗽了一声。
萧潜向他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吧,宣成帝慢慢道,不必拘于那些礼数了,坐吧。
萧潜便坐下。
宣成帝眼下连说话都已显得有气无力:朕老了,再不愿意承认都不行了。但朕这一生,天下太平昌明,自问对得起列祖列宗,若下了九泉,祖宗们问起,也是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