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是你？搞什么鬼！顾山海甩了甩手腕上的链条。
    裴青晏苍白泛青的嘴唇轻轻勾起，嘴角浮现一道秀丽的弧线。他徐徐道：钟秀画君，或许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
    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过去的称呼，顾山海不再挣扎，目光直视对方道：不可能呀，我已经把步连城的记忆从你意识中分离，还额外消除了你被夺舍时不该知道的秘密，你怎么还有那时候的记忆？
    因为你的破绽太多了。裴青晏笑着将对方的来历一一道来，顾山海，字钟秀。千年前的画君。同时也是画君步连城的旧友，一身修为学识不逊于对方。我身体里潜藏的记忆，对你很熟悉。
    顾山海想起步连城说过，他从裴画君记忆深处，看到了他们过去。
    这太荒唐了。
    步连城？顾山海试探道。难道对方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如果有步连城的记忆，就是步连城，那我又是谁呢？裴青晏问道。只可惜重叠的记忆，无法提供更多的画技，让这具身体突破自身屏障，活得更长久。
    顾山海原本诧异在此处看到裴青晏，现在听对方徐徐道来，恍然猜到对方目的。
    步连城的传承，没能让你突破，所以想从我这儿另辟蹊径？没问题的。我这身修为和毕生所学都可以给你。如果你能突破，将来也能好好照顾平平，保他一生无忧吧？
    斗图师看中的修为，顾山海根本不稀罕。他觉得裴青晏没必要黑化。他亲手断了步连城的复活路，现在对方跟他计较，想要什么他给便是了。权当做补偿。
    只是他的大方，没换来对方态度上的改变。
    斗图师毕生所求，你弃如敝履。不过我能理解你。你非人，又怎么在乎这层伪装？
    这句话让顾山海脸色一变。系统向来靠谱，怎么对方还会知道他不是人？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在顾山海疑神疑鬼时，裴青晏笑道：不逗你了。【】，你还是这么天真好骗。
    开始还是裴画君柔和的语调，说到最后，已非这个位面的语言。
    顾山海浑身汗毛炸裂，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被强行剥离身体。
    只是这身体本就是他的，不是夺舍而来。顾山海把自己的意识，死死封锁在身体中，对方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周围充斥着不属于他的另一种混乱无序力量，在这些负面能量的影响下，顾山海也不能再保持完美的人类形态，类似藤蔓触手的东西，从他皮肤里钻了出来。
    本该是半人半怪物的丑陋形态，却让裴青晏眼中浮现惊艳的神采。
    亲爱的【】！他这般叫道。
    顾山海努力将非人的异样缩回身体，维持人形。听到对方的话，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是你！【○】
    在他家乡，属于符号的位面，不是那么和平。强大吞噬弱小，形成新的神秘符号，以此变得更加强大。
    顾山海不喜欢与那些符号为伍，用这边的说法，他就是一条咸鱼。可是他放过别人，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一直以来，有个垂涎他的宿敌，始终追着他不放，甚至穿梭了几个位面，才将对方甩掉，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
    这具人类身体，怎么发挥你的力量？出来吧。裴青晏道。
    不要！打死顾山海都不出来，会被吞噬的。
    亲爱的，我们融为一体，不好吗？裴青晏微笑道。
    顾山海连忙摇摇头，我是【】，你是【○】，我们融合在一起就变成一个停止车辆停放标志。
    裴青晏被对方的笑话冷到了。他扫了眼将顾山海牢牢禁锢的锁链，放下给对方准备的饭菜，就准备离开。
    等等，你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顾山海满肚子疑惑。
    原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裴青晏却毫不私藏的为他解惑了。
    这世上，从来不曾有过裴青晏，是我占据了步连城的躯体，只是他没这段记忆。裴青晏近走前，将一团雾甩向了顾山海，这是步连城的记忆。
    透过这团步连城的记忆，顾山海看到了自己。那是他离开后，留下一具没有呼吸的冰冷躯壳。
    步连城的双眼含泪，导致透过对方视线，看到的自己也是模糊的。
    钟秀，四百年过去，如今我的生命也走到尽头，很快就要来陪你了。我是个胆小鬼，你活着的时候，有一句话没敢着你面说，其实我一直钟情于你。
    一滴泪落在顾山海的尸体上，虽是步连城的视角，顾山海却奇异的感觉，那滴泪打在他的脸皮上，痒痒的。
    四百年的等待落空，却又期待着在亡者的世界重逢，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地方的话。
    顾山海伸手摸了个空。后知后觉自己根本没入土为安，步连城这货竟然把他挖出来，藏了那么多年！
    现实里，裴青晏的手指，摩挲在顾山海的脸上轻笑着。
    我追寻你的气息，一降临这个位面，就看到濒死的步连城。多亏他没把你埋了，才让我追踪到你。但他不愿将身体交给我，负隅顽抗，用最后一口气，将你的躯壳随机传送走了，实在可恶至极！
    原来这就是真相！不是步连城夺舍裴画君，而是你占用了他的躯壳。
    废物利用，他本就要死了。裴青晏笑道。
    顾山海紧紧咬住嘴唇，气得哆嗦。裴青晏，这个身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当然是等你上钩。裴青晏道。他还告诉顾山海一个过去不知道的秘密。
    其实你任务做的虽然糟糕，不至于被那么多位面赶出去。是那些位面沦陷在我手中，将你私放跑。因为他们觉得，你是反抗我唯一的希望。你是他们的救赎呀！
    所以系统联系不上画道，是你在捣鬼？这个世界也要沦陷了吗？
    是呀！裴青晏道，每个位面都有自身法则，只要破解其中的规律，就能彻底掌握这个位面，斗图位面的关键是裴程平。
    顾山海闻言瞳孔收缩了一下。
    裴青晏微笑道：可怜的程平，就算多次挽救，也无法挽回我这具糟糕的身体，唯有在我死后，动用龙蕴皇腾纸赦令封神！
    封神。顾山海明白了。画中仙便是赦令封神的产物，能让普通人死后，一举成神成仙。原来这便是他的宿敌，找寻到攻略这个位面的通关密码。
    你看我多体贴，担心裴程平实力不够，还将《传承图》送到他手里，让他达成所有条件。万事俱备，只差他这个位面之子，自愿的、亲手为我绘制一幅画像。促成整个位面沦陷。至此，一切尽在我的摆布中，你无处可去。只能乖乖留在我身边，与我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你做梦！顾山海骂道。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吃饭。裴青晏笑着离开，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
    顾山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回忆起了好多细节。
    难怪裴青晏不喜欢猫，他不喜欢的只是能跟画道交流的猫，不愿意被画道捕捉到他的异常。
    难怪平平说过，他的养父手很冰，呼吸很轻，就跟顾山海一样，为此熟练学会了熬制药膳。
    步连城说：裴青晏这具身体记忆深处，有他们相处的记忆，或许身体本该是他的。他没说错。
    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拥有全部的记忆，步连城曾质问过，如果他不是步连城，那他是谁呢？可笑自己坚持对方是裴画君，是被步连城记忆影响，迷失了自我的裴青晏。
    原来自己是个大傻瓜。
    我真傻，真的。顾山海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将非人的藤蔓触手，缩回身体中隐藏起来。
    时光如梭，不知道多久，顾山海听到了爆炸声，他所在的房间塌了一面墙，他重新见到了光明。
    喵！铲屎的！一只胖乎乎的橘猫，叼着钥匙出现在他面前，催促道：快解开！本喵手短你自己来。
    系统！顾山海惊喜道，接过一串钥匙，赶紧把自己解开。
    大橘猫跳到他肩上，手舞足蹈为他指明离开的方向，解释道：喵，是裴程平联系本喵的。
    他怎么能联系到你？
    因为儿童通讯手表，本喵一直充电。
    事情要从顾山海办理手机，送了一张半年免费的副卡说起。裴程平联系不上顾山海，就拨打了副卡，联系上了正准备逃婚的大橘猫。
    喵大橘猫同样联系不上顾山海，接听到裴程平的电话，它还在学猫叫，就被对方揭穿了。
    说人话。我知道你会说。对面毫不客气道。顾山海在哪？
    于是同样联系不上顾山海的一人一猫汇合了，发现顾山海失踪。
    是本喵爸爸闻着味道，找到你的。大橘猫骄傲道，他发现裴画君不是人！
    哦！顾山海又惊又喜道。
    铲屎的，你快去帮忙，本喵爸爸和你家平平，都在对付那只怪物呢。
    顾山海奔跑的脚步一滞，一根藤蔓从他背后甩了出来。
    怪物
    他自己也是怪物。如果平平看到他现在这幅摸样，还会救他吗？
    喵，铲屎的，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呦！
    我我不能这么去见他。
    铲屎的，喵！快呀！我把你的戒指和徽章都叼来了，快装备起来！
    有了斗图师的装备，顾山海战斗力更强了。他用《鹊桥仙》联系裴程平，告知裴青晏想要借对方之手，赦令封神，彻底掌控整个斗图界的阴谋。
    他被抓来的这段时间，裴程平已经成为画君。周围被画君才能掌握的技能画地为牢所束缚，谁也出不去。他不知道这是裴程平的功劳，还是裴青晏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我是主力，我不能怂！平平还在等我。顾山海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平平和妖王只能牵制住对方一段时间，唯有他有消灭对方的实力。
    【○】！顾山海冲过去，发出人类无法收听的频率，叫出了同类的真名。
    裴青晏回头看他，顾山海甩出一根藤条，关上了通往外界的门，将裴程平关在门外。
    妖王变身为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扑上去殴打裴青晏，不过一接触到顾山海，他就被污染了，连忙用妖力封住眼睛。
    本王无缘的妖后，虽知道你非人类，不过你的造型很别致呀！
    喵！爸爸你专心打！大橘猫在喵喵叫后，也变成了一只老虎，去扯裴青晏的腿。寄生在其中的符号，终于不再保存实力，冲出这具躯壳的头顶，绽放出邪光。
    喵！大橘猫只来得及叫一声，就和妖王爸爸双双被顾山海拍出窗户。他这是在保护它们。当他的同类现原形，就不是两只妖兽能对付得了。
    山海！被隔绝在门外的裴程平喊道。门框歪到一边，无法正常关闭，所以在门与墙之间，有一道缝隙，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情景。
    当发现裴程平在推门，一根湿漉漉的藤蔓，挡住了们上缝隙。
    别进来！不要看！顾山海惊恐道。比起跟同类对决，他更怕被裴程平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隔着门，他听到那头传来裴程平的回应。我知道你不是人。这些触手是你的吗？让我进来帮你。
    不要！顾山海甚至感觉，对方透过门缝，摸到了他用来封门，被步连城叫做怪物的身体一部分。
    因为对方的触摸，顾山海身体一抖，松开了封锁的门缝，去全力对战裴青晏。
    平平，闭上眼什么都不要看，否则会被邪力影响。他松口道。
    哦！裴程平应道。
    弱，太弱了！就算是画君又怎样？只会拖累你。裴青晏头顶的神秘符号，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变成了完全非人类的形态。他有狂傲的资本。整个天空随之暗下来，白天变成了黑夜。
    轰隆！周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开始肆虐，破坏着这个位面。
    天空中撕裂开一道空间裂缝，这是通往符界的通道。
    虽然让裴程平提前发现，导致诈死计划失败，未能钻位面法则的空子掌握这个世界，但裴青晏收获了追寻无数时空，总算逮到的顾山海。
    裴青晏的形态再次发生变化，无数黑影缠住了顾山海。今天说什么，他都要带走对方。
    放开他！裴程平道，虽然闭上眼睛，视力却没受到丝毫影响。
    顾山海这才想起，画君的神识与眼睛无异，外放的修为，能轻易看清楚周围的景象，也包括他。
    所以他的真面目，已经被裴程平识破了！
    意识到这一点，顾山海心里反而平静下来，这大概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现在只想打死裴青晏！
    在顾山海全力暴打他的同乡，让对方没办法分心去伤害裴程平时。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发话了。
    义父他唤裴青晏道。一念成图。这是画君才拥有的技能。在呼唤对方的同时，他完成了一幅画作。
    这幅画被他丢了出去，悬浮在上空。
    这是龙蕴皇腾纸！你画了什么？裴青晏感觉一道刺眼的光从画作里迸射出来。周围被照亮了。这方天地的灵气，似乎也一下子爆发，隐隐压制排斥他。
    这幅画，我取名《画道复苏图》！裴程平的境界一升再升，这一刻，他代表这方天地，拥有了无上修为。
    开挂就在一瞬间。画道与它选中的天之骄子，开始彼此共鸣。
    光明撕裂黑暗，照亮大地。风停了，雨止了，连雷霆也歇了。通往异界的空间裂缝被重新闭合，消失没了痕迹。
    从画卷里跳出一支笔，被无形的大手挥动，点向裴青晏。
    不！不可能他哀嚎，被整个位面宣判制裁。
    与被画道修补好的空间裂缝一样，那支笔一碰到裴青晏，他就像一团被笔尖随意挥洒的墨，在空气中不正常的扭曲，变化着形状，而后啵的一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消失了本该存在的所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