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林龄看着手机短信，一时怔住了。
    没想到，萧越竟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萧越的微博刚刚发出来，底下已经有上千条评论了。这次不等林小齐动作，林龄自己点开了下面的评论看了起来。
    周心茜转发微博的时候，底下还有人说她借机炒作，毕竟这件事现在越闹越厉害，就连当红的偶像歌手发专辑都没有人在意了，几大娱乐版块讨论的都是这件事，周心茜在这时候提起《一见倾心》，为新剧造势的目的很明显了。
    但是萧越却不同。萧越是现在当红的小生，他的人气绝非周心茜可以比拟，而且他为人也一向低调，平时很少接受采访，跟周心茜的这段绯闻是因为接拍了偶像剧才第一次被人炒作绯闻，他完全没有必要借助这件事情为自己炒作，是得不偿失的。
    萧越微博下的留言都是他的粉丝留的，大多数是担心自己的偶像被此事牵连，劝他不要引火烧身。也有不少支持的，说萧越果然是重义气的好男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林龄应该就真的是无辜的。
    林龄关掉了页面，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出神。
    林小齐担忧地看着她：“姐，明天你有个商业活动，到时候恐怕会有不少记者去围堵，要不我现在跟菲姐说把这个活动辞了吧，你再休息几天，避过这个风头。”娱乐记者们对林龄从来不会手下留情，每次都拿最尖刻的问题来问她，现在萧越和周心茜都淌进了这场浑水，之前三人之间的绯闻风波还没有过去呢，到时候他们不把林龄扒掉一层皮怕是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林龄并没有立刻回答。
    突然，林龄的短信铃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短信是邱嘉桥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做你自己就好。
    林小齐凑上来：“是萧越又发短信来了？”
    林龄把手机收了起来，问林小齐：“小齐，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小齐怔了怔，想了一会儿，说：“你是个好人。”说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好人卡哦。你突然问我这种问题，好奇怪啊，不知道怎么回答啦。”
    林龄问她：“那你那时候为什么来做我的助理呢？”林小齐是三年前才成为林龄的助理的，那时候，林龄的处境已经很不好了。
    林小齐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其实五年前我第一次从电视上看到你，就很喜欢你了。后来你出了事，我心里也很不开心，经常会猜，是不是记者误会了，为什么你都不出来澄清，为什么人家都要那么说你……后来有个机会，公司给你安排助理，我就来了，我只是想弄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如果是的话，我的心结也就放下了。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做那么久的啦，不过姐你真的很好，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林小齐现在和林龄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止是助理或化妆师和艺人之间那么简单的了，她是林龄很要好的朋友。两个人的关系之所以会那么铁，因为林小齐在林龄身边才刚工作了两个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林小齐的父亲突然重病住院了，需要一大笔医疗费用，但是当时林小齐尚且年轻，没有那么多积蓄。就在她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林龄听说了这件事，二话不说地拿出钱先替林小齐垫付了这笔医药费。事后林小齐才知道林龄竟然跟自己有相同的遭遇，而报纸媒体写林龄的那些事情果然都是胡说，于是她跟林龄相见恨晚，渐渐成了亲密的好朋友。
    林小齐叹了口气：“不过你人那么好，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的运气怎么那么差。这些年就好像有人跟你作对一样，好的剧本找上门来没过几天制片人又说要换人，最后定下来的都是那些反派配角，你做好事参加公益活动就不见有人报道，明明好几个人一起参加活动，照片里就是能少了你，可是不好的事情媒体就第一个知道！明明那么多不如你的人却混的风生水起的！真是想不通！这次的事情也是，明明是李梦骂了你，视频放出来，该挨骂的人是李梦才对，简直就像有人在暗中引到舆论似的，居然一股脑骂你城府深搞偷拍的……简直莫名其妙！”
    林龄没吭声，又打开微博的界面。周心茜萧越刚才发的微博已经上了话题榜，令林龄感到有些惊讶的事，也有几个明星转发了萧越的微博帮林龄说话。林龄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朋友的，有些人跟她私下里关系不错，但是面子上碍于种种问题并不会跟她互动，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牵涉到了好几个人，帮林龄说话恐怕会得罪别人。但是萧越的微博一发出，也无形中给了其他人鼓励，有几个艺人都发表了同样的看法，认为林龄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而被转发的最多的一条微博竟然是模特小文发的。模特小文就是那天在化妆间里问林龄试镜是否有内定之事的模特姑娘，她转发微博时说道“林龄姐当天化完妆一直在陪我说话，她唯一的助理也始终陪在她身边，轮到她试镜她就走了，拍完直接离开了片场，偷拍的人怎么可能是她？我一直就在她旁边！而且这件事林龄姐明明是受害人，为什么还会有人攻击她？我真的想不明白！”
    底下的转发意见不一。
    “这是神展开了？”
    “什么情况，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说清楚？”
    “又是个借机炒作的吧。想抱萧越大腿？”
    林龄确实有些感动。要知道现在帮她说话的人都是承担了风险的，假如说真的是她偷拍的，或者她洗不掉身上的恶名，那些人也要跟着她担一个混淆是非的罪名。小文还只是个新人，她之前没敢在风口浪尖上出来说话，就是怕得罪人，想必她今天的这条微博也是瞒着她的经济公司偷偷发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很大胆的举措了。
    林龄看了眼邱嘉桥发来的短信，又有些迷茫了。现在她该怎么做？做她自己吗……
    五年来承受的污名，林龄不是没有反抗过的。曾经她也费尽心思去澄清，但是谣言传播的速度总是比辟谣的更快，观众更爱看那些跌宕起伏的“秘密”而不是无奈的事实。时间久了，林龄也就听之任之了，未来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想，眼下的路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走的踉踉跄跄，随时随地要坠入深渊。她只能与世无争，她只能平静地承受一切，因为她争不到什么，因为愤怒除了让她难受之外改变不了什么。她几乎已经都快忘了该怎么做她自己了。
    可是现在，有人回到了她身边，有人告诉她不会再让他形单影只地承受是非，有人萍水相逢愿意相助……她是否也该重新开始抗争了？
    林小齐已经开始给菲姐打电话，要帮林龄推掉明天的活动。
    “菲姐，林龄姐她……”
    林龄突然拍了拍林小齐，示意她把电话给自己。
    林小齐不解地看着林龄，但还是把电话递了过去。
    “菲姐。”林龄拿起电话，“明天下午的活动我会照常出行的。但是上午我要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些事情。”
    林小齐和电话那头的菲姐都是一怔。
    “你真的要去？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记者的！你能应付吗？”菲姐问道。她当然也希望林龄能够去参加活动，毕竟活动早就安排好了，也不是不能去，但是不去的话需要支付一笔违约金。但艺人如果真的有困难的话，违约金也不算什么问题了。
    “没关系的。”林龄说，“明天我办好事给你打电话，你派车来接我吧。”
    “好，好，那就好，你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见。”菲姐如此嘱咐。
    林龄挂掉了电话。
    林小齐惊讶道：“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林龄说，“到底是谁在害我。”这些年来她被人黑的绝对不算少了，有有心的，有无心的，对于一些人而言，找准机会踩她一脚总是不会错的。她只是没有力气去争，并不代表她是人人可以捏的软柿子。
    第二天下午的活动是一个服装品牌商举办的时装发布会，林龄和陆孜都在受邀之列。林龄的名声虽然不好，但是类似这种活动服装商还是愿意邀请她，一来是因为她的身材和相貌即使在女星之中也算是姣好的，二来因为她的底线比其他女明星要低，品牌商可以让她穿一些露得比较多的衣服来吸引眼球。
    发布会在下午一点开始举行，上午的时候，赶来的记者就已经开始围堵发布会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参与发布会的明星，追问林龄和陆孜是否会按照原定计划参加发布会了。品牌商方面没有接到林龄和陆孜临时爽约的通知，但是也不敢太过确定，只好打哈哈应付过去。
    到十二点三刻，陆孜终于出现了，好几个保镖围着她，将她送进更衣室，记者们没能钻到任何空子采访。
    转眼就到了一点，品牌商方面已经把红毯布置好了，众记者被请入会场等候，心里都无比失望——他们很多人都是冲着林龄来的，化妆室风波闹到现在，几方相关的无关的人士都出来发表过看法和态度了，只有林龄这个当事人还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电话不接，微博不更新，一个字都不往外透露。
    换好衣服的女星已经开始走红毯了，记者们兴趣缺缺地拿着相机拍摄着，底下却窃窃私语：“看来今天林龄不会来了。”
    “她一直躲着是不是因为心虚啊？我觉得她真的知道偷拍的人是谁，或者根本就是她自己拍的。”
    “啧啧，这件事情一旦被坐实，以后她还怎么混啊。别人的评价倒没什么，但是这种事多得罪品牌商和导演制作人啊。有点小事就安排人偷拍捅到网上，以后谁还敢给她安排工作？跟她聊天都要怕她在录音呢！”
    “就是就是。”
    就在记者们交头接耳的时候，谁也没注意，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快速下了车，跑进了后台的化妆间。
    没多久，陆孜就走上了红毯。记者们疯狂地把话筒往前递：“陆孜，昨天晚上萧越发了微博，你是怎么看的？”“周心茜的微博是不是在暗示偷拍的人就是林龄？”“……”
    陆孜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色短裙，头发垂顺地披在肩上，脖子和手腕上带着闪亮的珍珠首饰，显得干净清纯极了，如同童话里的公主一般。她摆好了姿势让记者们拍摄，从容地笑道：“是吗？我不知道啊。萧越说了什么？”
    记者将萧越的微博复述了一遍。
    陆孜脸色不变：“萧越真是个重义气的人，我很倾佩他。我最欣赏有义气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跟他成为朋友。”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尖叫道：“看！是林龄！林龄来了！”
    正在采访陆孜的记者们循声望去，只见林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红毯，正朝着这边走来。
    林龄打扮的风格跟陆孜完全不同，她穿着一身s形红色长裙，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长裙背后是v形设计，袒露一大片白皙晶莹的背部肌肤，头发高高挽起，眼妆使眼尾上扬，显得更加凌厉有神。她这般浓妆艳抹的扮相，一出场，就使得四周鲜艳的布置都失去了颜色。
    记者们立刻将镜头转向林龄，闪光灯交织成一片。
    陆孜脸上的表情终于难得有了些变化，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她心里也觉得纳闷。舒雅化妆室里发生的事，白脸是李梦唱的，红脸是自己唱的，林龄虽然也参与其中，但她从头到尾几乎就没说话，充其量也就是个道具而已。视频刚放出来的时候，网上的风向还算正常，一片踩李梦捧自己的声音，可过了没多久，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网友们和媒体们似乎不再关心骂人的李梦和仗义出言的陆孜，却把目光都放到了“究竟偷拍者是谁”这件事上来，于是对林龄的关注度反而超过了自己和李梦。这件事非常不寻常，按理说事情不该这么发展，感觉就像是背后有人在操控舆论，让人们的视线离开她和李梦却聚集到林龄身上。再加上周心茜和萧越的微博一发，这下可好，林龄一跃成了热搜榜的第一人物了，而她和李梦甚至被从热搜榜上挤了出去。
    陆孜很纳闷，到底是谁在操控舆论？她看着越走越近的林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手法，应该说是林龄团队惯用的手法了，转移视线，宁可换来骂名也要吸引眼球！从五年前的小三事件开始，林龄团队就走上这条路不回头了，经常明明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最后挨骂的人却是林龄！
    陆孜心里冷笑：用这种方式，就算能暂时博得版面，却是杀鸡取卵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看看现在普通群众对林龄的态度就知道了，没几个不骂她的！再过一两年，哪里还有商家和导演敢用林龄了？
    林龄走到陆孜身边，记者们疯狂地拍照。化妆室门的两位女主角终于又站在一起了！今天的林龄气场非常强大，她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很适合大红色的衣服。陆孜站在她身边，就像是公主遇上了巫女，而美艳的巫女竟然令身边的公主都黯然失色了！
    负责采访的记者拼了命地伸长胳膊把话筒往林龄面前递。
    “林龄，之前在化妆室偷拍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果不其然，记者们对林龄是从来不客气的，上来的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直白。
    “听说这两天李梦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了，她说她只是在准备试镜的台词，这件事情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昨天晚上萧越发了微博帮你说话，之前有消息称你作为第三者介入了萧越和周心茜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林龄淡定从容地听着记者们的问题，却一个都不回答。
    陆孜忙挡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话筒和镜头：“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们就不要问了吧？来采访我好了，我今天早上出门前还跟罗天打了电话哦。”罗天是她的绯闻男友。
    这种挡话题的方式在娱乐圈中也是有的，有时候深陷话题的艺人被娱记们用尖锐的问题轰炸的无处可躲，他身边的朋友为了照顾他，就会故意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暴些料来堵记者们的嘴，救下自己焦头烂额的朋友。所以陆孜用这种方法来吸引目光，没有人会觉得她在故意搏出镜，反而都觉得她讲义气，照顾林龄。
    然而却没有记者对陆孜和罗天的事情感兴趣，一个接一个轰炸似的问题还是直奔林龄而去。
    “林龄，陆孜这么照顾你，在化妆室和在这里都帮你说话，你们是好朋友吗？你是不是很感谢她？”一个记者问道。
    陆孜的笑容有些僵硬：“别这么说！我没做什么！”
    林龄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道：“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我都很感谢。”
    记者们继续发问，林龄大致地听了几个问题，微笑道：“今天是x-r的发布会，等发布会结束以后我再接受采访好吗？”不管怎么说，她今天是来参加工作的，如果弄得喧宾夺主，品牌商一定会对她有意见，这会影响她日后的工作。
    陆孜忙道：“是啊，问点关于x-r的问题吧。”
    应付完了记者，陆孜主动挽起林龄的手，跟她一起继续走剩下的红毯路。
    陆孜在林龄耳边轻声道：“林龄姐，没想到这件事会对你的影响那么大呢。明明是李梦不懂事，怎么大家都在讨论你？就好像有人故意把话题往你身上引似的。”
    林龄随口应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陆孜探询地打量了一下林龄的脸色：“难道是你得罪人了？那些人还真是讨厌啊！”
    林龄耸肩：“确实很讨厌。”
    陆孜卡词，不再说下去了。
    到了下午四五点，发布会结束了，林龄一走出会场，立刻被早已准备好的娱记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陆孜也没能走掉。
    “林龄，你现在可以接受采访了吗？”一个记者问道。
    林龄点头，脸上的微笑让她看起来很轻松：“可以，问吧。”
    “林龄，昨晚的微博是不是你用萧越的手机发的？据说你最近住在他家里？周心茜发那条微博是因为被你抢走了萧越而报复吗？”
    林龄挑眉：“一下问得太多了吧。微博是萧越自己发的，他是个很仗义的朋友，我很感激他。至于他和周心茜之间的事，我并不清楚，也从未参与。”
    记者们唧唧喳喳地抢着问话。“化妆室的偷拍是怎么回事？你真的知道偷拍的人是谁吗？”
    “知道。”林龄答道。
    林龄的话一出口，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有几秒钟的时间，安静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记者问道：“你知道？你知道偷拍的人是谁？”
    “我知道啊。”林龄说，“如果你们觉得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问这个问题呢？”
    林龄在镜头前一向沉默寡言，因为她知道多说多错，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有心人抓住做文章。但是今天她显然心情不错，居然还讽刺了记者。
    几个记者当即脸色就有些尴尬。他们锲而不舍地问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想看林龄急赤白脸地辩解偷拍的人不是她。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说知道。按照常理来说，即使她知道，她不是也不能说的吗？都好几天没发声了，怎么现在突然就敢说了？
    “是谁？”记者群顿时沸腾了！
    陆孜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龄，故作关心道：“林龄姐，你没事吧？”她以为林龄想搏版面，索性打算承认偷拍的人是她自己了。
    林龄不紧不慢道：“可以安静点听我说吗？”
    记者们总算安静下来，紧张地握着话筒，大气都不敢出。
    “我那天确实看到了摄像头，是一个放在桌上的手机，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手机正在偷拍，我以为是谁放在那里的，所以就没有理会。”林龄说完这段话之后看了眼底下的记者，已经有记者急不可耐地要催促她继续往下说了。
    “直到看到视频被人放上网我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并不知道那天那个偷拍的手机是谁放在那里，最后又被人给拿走了。”
    “什么？！你不是说你知道偷拍的人是谁吗？”已经有性急的记者发问了。